续义传 第二回 君臣宴醉贺太平 悔不该教头悬梁

第二回 君臣宴醉贺太平 悔不该教头悬梁

诗曰：

宋江聚义梁山泊，为行忠义反谀谄。

可恨当朝无明臣，只道祸乱万民身。

天彪总管蜂巢剿，希真猿寨仇梁山。

可怜好汉赴菜口，只作南柯场泪人。

只说那僧继忠脑中念想甚是惊骇，区区数语无可详尽解说，可且先寄放不提。诸位看官，且听我先说那张叔夜、陈希真、云天彪、刘广等四队人马因剿灭梁山泊而大胜归京，一路上歌舞大举，好不威风。及至京城，差人上奏，宋天子龙心欢喜，便按准贺太平、张鸣珂二人上奏之言，册封张叔夜为开国郡王。各功臣有爵者晋爵，无爵者赐爵。到初四日，大加犒赏从征军士，抚恤阵亡家属。三法司及贺太平与张鸣珂二人齐上朝汇奏：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四人，元凶渠魁，罪大恶极。其余三十二贼：柴进一人为通逃渊薮；李逵、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石勇、段景住七人，估恶不悛；李俊、穆洪、张横、张顺四人，土猾倡乱；朱仝、雷横、史进、戴宗四人，吏胥通贼；黄信、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五人，身受皇恩，忍昧本良；李立、朱贵、张青、孙二娘四人，身为市侩，潜蓄异谋；裴宣、欧鹏、燕顺、朱武、樊瑞、鲍旭、李忠七人，啸聚山林，倡为盗首。均属罪无可逆，合拟凌迟。天子依议，即下令于初六日恭诣太庙献俘完毕，将宋江三十六人先押入天牢。后隔三日，方才将下令将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柴进、朱仝、雷横、史进、戴宗、刘唐、李逵、李俊、穆弘、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朱武、黄信、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裴宣、欧鹏、燕顺、鲍旭、樊瑞、李忠、朱贵、李立、石勇、张青、孙二娘、段景住等三十六位好汉，一齐绑赴京门菜市口，待到午时三刻施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又命陈希真为行刑官兼监斩候，发号施令。陈希真见当下时辰还未到，行刑台下百姓也已云集，就心里暗想道：“我且教这宋江这这京城人面前好好出回丑，教他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就先命随从将这三十六位好汉立于菜市口行刑台上跪下，暂还不绑于行刑柱上，只待一声令下，京城百姓早得天子布告，皆要来一睹这些梁山好汉真容，围的行刑台四周是水泄不通，那三十六雷将并着张叔夜自然也要在其中。只见陈希真身着华服，缓步走至宋江身前，缕须大笑道：“同是忠义，今日道子却已为殿上臣，敢问阁下是为甚么人？”说罢陈希真仰天大笑，且让周遭刽子手、随从都一并一口一个喊：“瞎贼、瞎贼。”这般辱骂宋江，那黑旋风李逵因自家腕筋是被割断，放倒在地上，本来无法动弹，当下听得这陈希真在不停辱骂宋江，却是精神一振作，猛地大吼一声，起身冲来如旋风般撞飞陈希真，陈希真猝不及防，被这黑旋风一撞摔下了行刑台，地上泥泞，搞得陈希真狗啃泥不说，一身华服布满污秽，蓬头垢发，狼狈不堪，百姓谁瞧见都忍不住发笑，陈丽卿一耳光打去，喝骂李逵道：“你这黑贼，死到临头还要惹火！”却听得除宋江外的三十五位好汉此刻尽皆起身，昂首挺胸，威风凛凛，无一人唉声叹气，只是齐声喊道：“此生无悔与公明哥哥共同聚义水泊！”此般大义凛然魄气，修说周遭百姓要张目结舌，便是那张叔夜远远瞧见也不禁叹道：“此般义气之人，便就是草莽匪患，不能为一国之臣，杀之也诚然可惜噫。”宋江听到众家兄弟临到此时还是说得此话后更是流泪不止，哽咽无话。宋江转身面向周方百姓，高声道：“我宋江一生忠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现却仍能有众家兄弟爱我，死得其所，快哉！”黎民百姓也不禁有痛哭流涕之人出现，陈希真见状不好，连滚带爬的跑上行刑台，气急败坏的连连喝令周遭刽子手行刑。至第三日，三十六位好汉方才尽皆就义。首级分各门号令，后全部配为享祭太庙之物。

只说处决完宋江一班贼寇，陈希真等人奉诏回朝面圣，那道君皇帝同百官在宣德楼上，远看了云天彪、陈希真等这一行部从，喜动龙颜，心中大悦，与百官道：“此辈好汉，真乃英雄也！”叹羡不已。命殿头官传旨，教云天彪、陈希真等各换御赐锦袍见帝。殿头官领命，传与云天彪、陈希真等，向东华门外脱去戎装惯带，穿了御赐红绿锦袍，誓带金银牌面，各带朝天巾帻，抹绿朝靴。张叔夜、陈希真、云天彪为首，陈丽卿、祝永清为次，引领众人，从东华门而入。当日整肃朝仪，陈设鸾驾，辰牌时候，天子驾升文德殿。仪礼司官，依次入朝，排班行礼。殿头官赞拜舞起居，三呼万岁已毕，宋天子欣喜，诏令宣上文德殿来，照依班次赐坐。命排御筵：诏光禄寺摆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造食，掌醢署造饭，大官署供膳，教坊司奏乐。天子亲御宝座陪宴。

群臣齐庆升平。天子分官受职，遂颁恩诏，大赉天下，举行一切庆典。又诏将那平定梁山泊的文臣武将从始至终的功绩事实，发入乐部扮演。天子御天章阁赐筵，率群臣观剧，观至某臣建功之处，便赐某臣酒一杯。大于义亲酒宸翰，歌咏诗章，赞群臣之功。诸臣中有善吟咏的，都恭和奉答，颂扬天子功德。天子命群臣必须尽欢，群臣谢恩，无不遵旨醉饱，堂上堂下，皆列位次，大设筵宴，轮番把盏。厅前大吹大擂。炮龙烹凤，端的是肉山酒海。当日尽皆大醉，各扶归幕次安歇。次日又排筵，各各倾心露胆，讲说平生之怀。第三日，再排席面，至暮尽醉方散，次日，张叔夜率出师诸臣，同在朝文武官，入宫谢恩。天子道：“朕欲图画三十六臣入徽猷阁，以张叔夜为领袖。”张叔夜等人谢恩毕，天子遂传旨着该部图画功臣。不日，部臣将张叔夜及二子伯奋、仲熊并贺太平等三十六臣的真容献上。

只说这教头王进也在灭梁山中立下大功，亦是被天师所言是雷将降生，天子封其为振威将军，这些时日里君臣上下，文武百官无一天不是歌舞升平，朝时举杯暮时落，一连几月不止，无一天懈怠，每日无不酒足饭饱，及至第三月后的一日时，王进又是喝的酩酊大醉，连路也走不得了，只得先让下人抬着回府，扶于床上便是一直昏睡不醒，鼾声大起。

是已入夜三更时分，王进仍是醉卧于铺上，忽听得耳畔似有孤舟嫠妇之声响。顿时勃然怒醒，起身去看，却见屋外院中有一摊野火在烧，里边尽是些纸钱，天日无光，王进顿时酒醒三分，大怒道：“着鬼么！今日那是踏青日？”刚要落脚去把那摊火踩熄。忽听得一人厉声呵斥，“孽障！”王进霎时惊醒，只见一个白发老妇拄着拐杖，声声唤唤，几乎微弱，缓步打北房走出。原是王母在说，王进见状，连忙整顿酒容，粗喘道：“母亲怎的出来了，你这心疼病发久了，儿去。”王母厉声喝道：“你这孽障休要提！”王母说罢，一面抚胸缓喘，一面踱步上前。王进哪敢再叫母亲走动，连忙上前要搀，王母一拐杵地，喝道：“你是要熄了这火不成？”王进道：“母亲，今日又不是那踏青日，何故在这院中生火烧钱，何等晦气。”不想王母一记耳光早是打了王进一个清醒，大声喘道：“你这孽障莫不是忘了！”王进顾不得脸上疼痛，连忙道：“母亲，今日是那个先祖忌日，儿忙国事，确是忘了。”王母咬牙道：“你这孽障良心莫不是都着狗吃了不成？那林教头不是被你骂死了？那史太公家儿子，你那徒弟史进不是死刑场了！”王进道：“母亲，史太公之恩，儿不敢忘，师徒之情，儿也未忘，可那史进屈身降贼，儿忠为朝廷，只得清理门户。”王母道：“好个清理门户，那林教头之命也是清理门户了？”王进道：“母亲，那林冲死不悔改，委身入贼，儿那一骂，也是为国所想。且那林冲又与王家无有挂个。”王母又是一声呵斥，旋即一阵咳嗽，王进眼见母亲动怒，不敢再说，王母缓过劲来，仰天叹道：“我想不到，我这老婆子晃眼已将七十了，却生出你这个孽障，你可知你家爷打你出世便是魂归北地，我个嫠家人怎的可拖你长大，全赖人林教头家岳父张教头仗义相助，本想你成才可谓光宗耀祖。谁料你升迁去走边疆几年不回，叫我这老婆子一人在这独守这空宅，那一众同僚中，不是只有那林教头顾着我这老婆子一人孤苦不便，每日叫他家娘子来与我做饭食，又顾我常年心头疼病，四处给我好寻访名医，那草药，那是那林教头不想你这好友羞赧，才是只字不提。好！好！今日你做你的朝廷将，我这老婆子去过我的奈何桥，你去你的庆功宴，我去那十八地狱随他杀了刀剐！也省得无颜见他一家了。”说罢，王母又是一杖打着王进脑门，王进疼的龇牙咧嘴，全没见着自家老母已是拄拐蹒跚挪至井边，一个倒栽葱跳井死了。王进连忙大呼来救，这井深黑隧，那来得及救，可怜这白发苍苍老王母，自那延安府来未享得一日福报，就只得井中朽躯一具。

王进看着自家老娘跳井，环顾四周般胡乱看了一看，又大吐一口鲜血道：“我获罪于天，报应！报应！”言毕，王进疯魔一般大肆捶地，血满双手，四下里昏黑寂寥，只有那远外皇宫帝宇金碧辉煌，一片莺歌雁语。王进看那皇宫金碧辉煌，看这自家老娘井中身影。泪如决堤般泉涌，嚎哭不已，惊醒屋内一个老成家丁，开门来问何事，王进见是自家老仆林进，自那年王家母子远走延安府，这王家之人皆是树倒猢狲散，纷纷远走，唯有这林进不离不弃，每日行乞度日，誓死守得王宅直至王进风光归来。王进见得林进来，不知是哭是笑，反是整顿悲容，拜求林进道：“林伯你随我家多年，王进感激不尽，只是今番王进有求于此，还望林伯肯允。”林进连忙扶起王进道：“老爷你且说，老奴必当应允。”王进道：“王进在此求林伯你去主屋中取百两黄金来，去这后街棺材铺买一副上好棺木来，刚刚我家老娘投井而亡，是我王进不孝。”林进道：“老奴遵命。”起身便去主屋中取了银钱，刚要出门，王进突然又道：“家中香炉蜡仟想来也是不够了，便都请林伯你去买来，余钱便都算你这月赏钱了。”林进受宠若惊，下拜道：“老爷放心，老奴必当全力操办。”王进眼见林进出门去了，一人似痴似癫般，转身撞入书房之中，看那顶上横梁，看那砚中余墨，王进仰天哈哈大笑，取过笔来，就那桌上大题一诗，道是：

剿灭梁山为国忠，愧忘命恩如梦中。

今日忽明是非错，惟有一命奠林冲。

王进题完这诗，又不住的仰天狂笑，一条白绫悬挂房梁，王进脚踏桌身，脖挂绫上，把脚一蹬，晃晃悠吊这书房中了，恰好林进买完归来，见不着王进身影，便去书房寻找，见着王进悬梁，大吃一惊，急取下来看时，果是气息毫无，死状如鬼。林进不知所谓，只得按王进所托，先叫人来捞出井中王母遗骸，并着王进一并装棺了。其它雷将闻之此事，也三三两两赶赴现场吊唁，皆是痛哭一场。这正是：

假忠假义天有眼，是非忠贞有轮回。

消息一传，道君皇帝本于京城烟花巷里与京城名妓李师师饮酒作乐，**正浓时就听得有人突然来报，扰了龙心雅兴，不禁是郁结心底，碍于君臣情面，道君皇帝只得亲身前来吊慰。众人见王进遗诗，皆是各怀心事。却还不待上皇开言悼念，就听得陈希真已上前奏道：“王将军有功于国，圣上因当以王侯之礼而厚葬之，追赠谥号，且当大赐恩惠于王家后人。”上皇心中大不悦，忽一大臣急忙跑来上前奏事，道君皇帝听完瞬间面色大惊，煞白渐变，一口咽气不上，直接仰面昏倒于地，周遭大臣急忙施救扶起天子。有分教：天下风云英雄起，荡魔除污庙宇清，究竟此大臣所奏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雷将：

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