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豪侠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个故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个故事

红日从巍峨的峰峦间升起，湛蓝的天空，白云相依，春风荡漾的绿草丛间，鹿羊作伴。沃田千亩，阡陌纵横，勤劳的人们一起劳作，共同耕织。

“这才是人们最向往的生活，难道世人只有吃了蒙心丹，才能平静的生活下来？”慕容秋雪望着恬静祥和的幽灵山谷，不禁的喃喃自语。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刚到大草原，只见绿草青青碧野千里，牧民们白天牧马放歌，夜里围着篝火欢乐的载歌载舞，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才有着人们最想要的生活。”秦风连连叹息。

若不是慕容铁王野心勃勃，不断的向邻国他邦发起战争，美丽的东胡大草原又何至于落到那样悲惨的下场。慕容秋雪想到美丽的故土家园，心里对秦风依然怨恨不减，才出来郊游不久，便闷闷不乐的返回那三间木屋。

秦风出卖了东胡部落，对于慕容秋雪来说，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死结，只要想起那件事，她依然不能原谅秦风。

木屋中，老怪人已为秦风蒸起了药草，摆好了针灸。

秦风依照老怪人的吩咐，解衣去衫，坐入滚烫的木桶药水中，木桶四周热气腾腾，青烟缭绕。才一会，已热的大汗淋漓，肤色透红，不断的咬牙切齿。

半个时辰后，水温兑减，老怪人让秦风起身后，又为他推宫过血，烫酒扎针。

老怪人依照以往的经验精心治疗，非但不见秦风有所好转，反见他精力殆尽，不禁紧锁眉头：“看来骊山寒水果真奇寒无比，它在你体内已经根深蒂固，只怕你体内的寒气，外界力量已经无法将它逼出来。”

慕容秋雪眼见老怪人都无法治愈秦风的内伤，正愁眉不展，只听秦风叹道：“师公的热疗针灸法，徐叔叔当年也曾用过，同样是不见其效，徐叔叔本想传我一套内功运气心法，但后来因为拯救三千孩童之事才耽误了此事。”

慕容秋雪听秦风的言下之意，唯有老怪人传授他舒筋活络的内功心法，他的病才能连根拔掉，只见老怪人一旁犹豫不决，这下急道：“你既然已经收了秦风为关门弟子，你的那些岐黄之术就该一并传授给他，此时怎么又要磨磨蹭蹭，犹豫不决？”

老怪人依然在犹豫，许久才道：“当年老夫把我的内功心法和岐黄之术传给了徐福，他运用他的武功和医术救世活人，这也算是老夫的功劳一件。”

“行医救世本来就是积德行善之事，秦风若是学会了你的本领，他将会是第二个徐福，一定也会照顾四海之内。”慕容秋雪望着秦风，只等他回答。

“可是老夫也曾把我的七草迷药的配方传给山田一郎，七草迷药本来是用来减轻伤者痛苦的一种麻痹药，谁知山田一郎却用来驯化那些猛兽，他用那些猛兽做为他的猎手，攻城夺地残害百姓，那些可都是老夫的罪过。”老怪人哀怨嗟叹，继续讲出了藏在他心中许久的故事。

“那天老夫乘坐黄喙巨鹰，途经瀛河水畔，见山田一郎为了掩护他的族人脱离敌人的包围，一人对战敌人数百人，以致负伤多处生命垂危，老夫见他为了保护族人，英勇无畏，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才救了他一命。”

“师公行医救世，见到途中有人受伤，岂有不救之理？”慕容秋雪叹了一声继续道：“只是你就不该轻易把七草迷药的配方传教给他。”

老怪人更是自我埋怨，继续说道：“那天我见他痛不欲生，这才给他内服外用了七草迷药，他痛苦顿减，半个月后伤已痊愈，临走前他跪求在我的面前，只求我把七草迷药的配方传教给他，因为他的族人不知还有多少人受了重伤，痛的生不如死。”

慕容秋雪又插口道：“当你一听到山田一郎跪求七草迷药的配方，只为减轻他族人的痛苦，你当然毫不犹豫的把配方教给了他。”

老怪人点了点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山田一郎却会加重七草迷药的分量，用来麻痹丛林中的雄鹰猛兽，那些雄鹰猛兽吃了他特别配制的七草迷药后，体型变得更大，都乖乖的听他驱使，做了他的猎手。”

“山田一郎真的聪明绝顶，他居然可以利用七草迷药麻痹巨鹰猛兽，他又利用那些巨鹰猛兽为他滥杀无辜，只是这些都是您老人家始料未及的事，您又何必自责自怨？”

慕容秋雪本是安慰老怪人，老怪人却更加懊恼：“若不是我把七草迷药的配方给了山田一郎，又何至于害死了那么多人，所以至那以后，这二十多年我便再也没有收过一个弟子。”

秦风这才明白老怪人之意，心中不悦，冷冷地道：“秦风一家人深受奸人所害，对那些恶人痛心疾首，师公莫非还担心秦风学了本领后，会像山田一郎一样去到处害人？”

老怪人道：“其实造成人性的美丑善恶，其原因不光是本性的善良与邪恶，更多是因为个人对美丑善恶的认知不同。”

秦风听此言感同身受，在世人的眼里，他和他父亲，一个出卖了大燕，一个出卖了东胡，他们都是背信弃义十足不扣的大恶人，可是他们的本意是为了天下和平，是为了百姓免遭战争之苦，这其中的对错是非，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

只听老怪人又道：“老夫听到山田一郎利用那些巨鹰猛兽残杀其他部落，便前往亲自责问他，可是他并不认错，因为他的目的是为了早日一统东瀛三岛，是为了各个部落早日停止战争。”

秦风怒道：“山田一郎狼子野心，视人命如草芥，他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他甚至想把自己的五个女儿也要拿去喂那些猛兽，他的所作所为又岂是善心善行？”

“尽管如此，山田一郎却是他们族人最敬重的大英雄，连那些被他侵略的部落也都把他当神一样敬重，老夫不敢数落他的对与错，但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他可不是我同道中人。”老怪人老泪纵横。

秦风想到自己不知害死了多少东胡百姓，就连慕容秋雪也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当然也不是老怪人所谓的同道中人，想到此这才道：“看来秦风终究无缘成为老先生的弟子，因为秦风所犯下的过错，造成的杀戮，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是对是错。”

“你胸口上的剑伤是新伤，你在东胡为什么会被人追杀，莫非是你做了对不住他们的事？”

秦风被老怪人问的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作答，慕容秋雪插口道：“这个故事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

慕容秋雪从秦风在忠义王府被姬召追杀的时候说起，说到慕容铁王如何对他视如己出，并把她和三姐一并嫁给他的事和盘托出。

说到这儿，老怪人不住地对铁王大加赞誉，又对着秦风道：“虽然东胡人素来热情好客，但是铁王对你的关爱早已超乎寻常，只怕他的大恩大德你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可是他却不知恩图报，却反而出卖了我们东胡，还带领那些匈奴人来侵占我们的家园。”慕容秋雪怒目圆瞪，她明知道这样子说出，老怪人更不会传授秦风的内功心法，却还是气的忍不住说了出来。

老怪人见秦风丝毫没有歉疚之意，反而气的脸有愠色，只道他是知错不改，这下也忍不住怒斥：“受人之恩千年记，慕容铁王对你视如己出，你却利益熏心恩将仇报，我怎么也不明白徐福又怎么会收你为弟子？”

秦风强忍住心中怒火，叹道：“不管怎么样，东胡死了那么多人，我秦风确实难辞其咎，可是九公主也知道，我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出卖了东胡，我又为什么要出卖铁王？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老怪人听秦风这样道来，才知道秦风有不得已的苦衷，更加故意相激道：“铁王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害得他家破人亡，这种是非对错再也明了不过了，像你这样的见利忘义之人，又岂是我辈中人？幸好老夫没有把我的内功心法传教给你。”

慕容秋雪因为一时之气，才把秦风说成是忘恩负义之徒，只见秦风已不再为自己辩解，而老怪人也铁了心不再收秦风为弟子，只好硬着头皮道：“秦风出卖我们东胡，当然不是为了个人利益。”

老怪人似乎更加生气，哼了一声，又道：“虽然嫁夫从夫，但他利益熏心，害死了你的族人，你就不该护着他。”

慕容秋雪终于说出了实情：“随着中原一统**，不论大秦、匈奴、月氏、还是东胡，他们都在停止兵戈休生养息，致使东胡战马长期滞销，东胡百姓的生活捉襟见肘，为了销售战马，铁王派了东胡勇士冒充大秦人偷袭匈奴，只为制造匈奴与大秦的战争…”

老怪人不等慕容秋雪道完，接着道：“原来秦风是为了阻止匈奴与大秦的战争才说出了事情真相。”

秦风叹道：“战争是残酷的，我不能因为铁王对我的恩德，而葬送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

慕容秋雪满面通红，气的胸口起伏难平，大声怒问：“铁王是有错，可是我东胡的百姓也是无辜的，我大娘和二娘平时连一只蚂蚁也不敢踩死。”

“东胡和匈奴本来实力相当，如果不是铁王利益熏心，卖了所有的战马，冒顿单于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场战争也就打不起来。”秦风直言不讳只有使慕容秋雪更加难过。

这时老怪人满脸歉疚，反向秦风躬身拜道：“老朽不问事情的始末情由，胡乱谴责秦公子，看来老朽年纪大了，真是糊涂了。”

秦风立即跪下，含泪道：“弟子在东胡受人恩惠，却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如今整个东胡人都视我为冷血无义的白眼狼，事到如今连秦风也不能自我原谅。”

老怪人扶起秦风微笑道：“如果让你再做一次抉择，你会怎么样？”

慕容秋雪望着秦风，也在等他的回答。

“那十一骑刺客是铁王派去的，莫说他要嫁祸的是我大秦故国，就算是嫁祸给异国他邦我也不会协助铁王，使他国的百姓惨遭无妄之灾？就算我心爱的人离我而去，秦风依然会坚持原来的做法。”

“秦公子不偏不倚大爱无私，其仁德智善，老朽就算再活百年也是望尘莫及，看来天下间唯有天雨剑客秦天雨才能够与你比肩齐声。”老怪人依然微笑着。

秦风只听的老怪人在夸赞他的父亲秦天雨，又惊又喜：“怎么家父护秦之事，师公也有所耳闻？”

老怪人更加惊喜：“原来你是秦天雨的后人，当年荆轲刺秦天下皆知，若不是秦天雨放赦秦王嬴政，嬴政早已身首异处，中原现在依然是七雄争霸的时代。”

秦风叹道：“当年我父亲顶着天下骂名，放过嬴政，想不到只是换来天下十几年的太平。秦二世昏庸残暴，荼毒百姓，如今天下群雄四起战争再次爆发。”

老怪人也叹道：“自周平王至今，这五百年间战事不断，直到嬴政一统天下，才难得有着十年太平，这十年间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减少了多少孤魂野鬼。”

“就算保了十年太平又怎么样？，家父的所作所为到如今依然不被世人理解，一直遭到世人的怨恨与唾骂，曾几何时，就连我也一直在怨恨他，一直以他为耻。”秦风泪流满面悔恨交加，继续说道：“直到秦风有着与家父同样的经历，这才明白家父的大爱无私是多么的伟大。”

老怪人见秦风伤心懊恼不已，只有劝道：“你又何必自责自怨，秦王政一统六国，六国人都把怨气洒在你父亲的头上，他们才会道尽你父亲的坏话，你之前定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只可惜世上能像老先生一样的高人又有几个？我和家父的所作所为，始终不能被世人所理解。”秦风又不住地摇头叹气。

“不同的人对世上的美丑善恶，都有不同的见解，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罢了。老夫当年已不在中原，连荆轲刺秦一事也只是听闻而已，我因为看到了难得的十年太平，才敢笃定你父亲的决定，是以天下大局为重。”老怪人言下之意是想听秦风把他父亲的事迹，详细道来。

秦风不用多想，就已经沉浸在他父亲的那段岁月中，似乎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事，就是他的过往经历一样。他从燕太子姬丹为了抵抗秦人入侵，举办千刀大会的那晚说起，再说到他父亲与荆轲、太子丹义结金兰；太子丹把皓月、莞兰，两位公主许配给他父亲。接着说到他父亲化名秦舞阳随荆轲一道刺秦之事，最后说到他父亲秦天雨为了天下早日一统大和，在渭水放赦秦王政，自己却命丧大河风陵渡口...

往事不堪回首，秦风越说越激动，慕容秋雪听到皓月公主在风陵渡口殉情自杀，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也终于明白了秦风为了天下正义，那不得已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