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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支队 四十二

作者:峰海青山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19 04:17:17

四十二

太平镇的西北角,一条僻静巷子边上有一个小院。

这天晌午刚过,货郎老孙头挑着担子回来了。他推开院门,走进正屋,放下担子,然后又回身走到院当中,解下腰带,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人们只知这是他日常回家后的动作,却不知这是他在观察周边的动静,他早把观察动作不留痕迹的溶化于日常生活行为之中。

老孙头返正屋,关好门,来到相通的侧房。

“有消息?”

刚掀帘进屋,大宝的声音就撞上来。他们在这已经候了三天了。

老孙头走到李子同身边,压低了声音。

“下午三点有一列军车路过太平镇站,那时在车站二号线上会有一列拉煤的车等候交汇。”

“总算等到了。”

子同看了一下怀表。

“现在还有时间,今天车站上情况如何?”

“跟平常一样,由于是过路车,可能会加哨,车站内有正副站长,站长是个日本人。还有个叫调度的,一周前他在镇上让日本人的汽车撞伤的腿,养伤还没回。还有一个就是扳道工。站长室调度室和工房都在站内一楼,边上还有个机房,那是发电用的。”

“好的。大宝。”

“到。”

“你的东西都备好了?今天全看你的了。”

“进入工房,立即换上铁路制服,听到指令后,走到道口,板道二号线,让他们相撞。”

“丁子。”

“你的任务明确吗?”

“进入工房,制服扳道工,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两车相撞后迅速撤离。”

“对板道工下手要有轻重,为了打鬼子只好委屈他了,最好能给他挷上,这样鬼子追查起来,他能留条命。”

“是。”

“老孙叔,一会我们出门后,立即到事先约定的地方联系如月他们,按计划行动。”

“是。”

一会儿,他们悄无声息地从小院后门闪出,子同在前,丁子在中,大宝在后,刚走出巷子口,迎面就遇上马久仁带着二个警备团的人晃着过来。

“是马久仁,他认的我。”大宝一下子就认出对方。

“我来应付。”

子同带着二人大步迎 了上去,双方对视一眼,擦肩而过。大宝刚喘过了这口气,只听见后面响起了懒洋洋的声音。

“站住。”

子同他们仍然大步向前走。

“站住。”

子同止住了步子,转身四下张望。

“说你哪。”

“是说我吗?”

“不是说你说谁哪,你耳朶不会是让驴毛给塞住了吧?过来。”

李子同带着人折回走。

“哪来的?”

“下马村。”

“够远的,都跑过县界了。”

“这不一大早就赶路,来镇上搭火车。”

“上哪?”

“太原城。”

“干什么的?”

“做个小买卖。”

“有良民证吗?”

“有有有。”

子同两只手都提着东西,边说着边腾着手要取口袋里的良民证。

“手上提着什么东西啊?”

“烧鸡。咱这太平镇的烧鸡是有名的,买了几只,好回去孝敬掌柜的。本来说好是买二只,他们却买了三只,败家的货。”

“说好买二只,那还怎么带三只,回去不好分啊,花了钱还落下个不是。”

“哎呀,长官就是长官,说的太有道理了。这样,这只多余的就孝敬你了。”说着把一只装有烧鸡袋子递给马久仁。

马久仁把那盒子放到鼻下闻了闻。李子同这才发现,马久仁右边脸颊上有道明亮的疤痕,这是在年初鬼子宪兵队长八木一巴掌把那热腾腾的粘糕给打在他那本来就不太宽余的脸上后留下的风景。

“这还是今天头炉烤出来的烧鸡。”其实,要不是刚才的擦肩而过时,他闻到这烧鸡香味,也就没有当下这一出了。

“了不起,长官是行家啊。”子同脸作诧异状。

“跟你这么说吧,说起吃,全县没人有马队副讲究。”边上的一个警备团员不失时机的恭维了句。

“高人高人,真是高人啊。”

“他们俩是干什么的,怎么还围着个脸。”马久仁不理子同的美言,边闻着烧鸡的香味,边用眼斜着站在后面的大宝和丁子。

“哦,这是我二大爷的孩子。二大爷这不刚去世吗,我见他二人也在咳,怕染上病,就想带着他们去太原让医生给好好瞧瞧。”

“你是从太原回来奔丧的?”

“是。”

“你二大爷得是什么病?”

“说是肺痨。”

“什么病?”

“就是咱们乡下人说的痨病。你是没见哟,那咳出来的血是一盆一盆的,人啊~~~~~~”

“别说了,娘的,晦气。”马久仁赶紧把那只头炉烤出来的烧鸡扔到子同身上。转身就走。

“长官,良民证。”子同边说边往过递。

“滚,滚,快滚。”

那天,李子同和如月回到小院后,当即就召集大家开会,议题就一个,怎么打火车。李子同把情况向大家摆了摆,铁道上,每列火车都有鬼子押运,連火车司机都是日本人,铁道下,鬼子铁路沿线都组织了护路队,那段出事,就杀负责护路的村民。没有黄色炸 药,加上铁路桥二端十米之内不得近人,否则格杀勿论。整整二天都没议出个子卯,常常是一提出个方案,很快就被否决了。

这天太阳快要落山了,坐在窗边一直没吭声的丁子,突然冒了句:“可以到车站上搞鬼子的火车。”

“到车站上?”

“是,到车站上。”

“丁子,说说你的想法。”如月往炉里加了块碳。

“只要车站里有停车,这时如果有列车通过,只要在板道岔时动一下手脚,就能让他们相撞。给鬼子造成极大的损失。”

“板道岔这活我在煤矿上见过。”大宝兴奋起来。

“车站里有鬼子还有警备团的人。”

“进出站都要搜身还要看良证。”

“咱们这离太平镇这么远,有消息时鬼子的火车也跑了。”

众人议论纷纷。

李子同站起来,对着大家说道:“丁子的这个想法很好。到底行不行,要实地看一下在做决定。我想这样,从明天起,我和丁子还有大宝,到离车站最近的坡上,观察车站情况,大宝要特别注意观察板道动作,如月和麦子到镇上,想办法能画出车站平面图,最好能弄到几身铁路制服,还有就是要想办法联系上老孙叔,是不是可以把我们的想法同他说一下,让他也帮一把。田水和羊娃这几天加强对公路和据点的侦察,有机会可以偷袭。”

“明白。”

有了任务,大家都面呈喜色。

“如月和麦子,给我们三人和田水羊娃准备三天的干粮。第三天傍晚不管事情办的怎样,都得回到这来。”

“是。”

三天后他们又都聚在这小院里,一阵讨论后,李子同向大家宣佈了打鬼子火车的计划,针对鬼子军列保密度高,不是按照行车计划行事,常常是事前一二个小时,站上才接到模糊的通知,李子同三人决定潜入太平镇,以便随时行动。

田水和羊娃任务是袭扰鬼子汉奸,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李子同他们来到了车站。

只要不是赶集日,这太平镇火车站周边就是最热闹的,卖吃的居多,各种吆喝声也彼起此落。

李子同三人对这儿的一切早都了于心。他除了认真研究了如月带回来的车站平面图和结构图外,还实地考察过二回。

他熟门熟路的进了车站,进没候车室,而顺着候车室外边上的一小走廊,拐了个弯,前面有一小门洞。

他们刚跨入小门洞,一柄刺刀顶在子同的喉前。

“什么的干活?”

日本人?平时这儿都是警备团的人值勤,連行贿用的香烟都务好了二包,今天怎么换上了日本人?

“我们是站长的朋友。”丁子见状上前一步用日语回话。

“嗯?”

日本兵充满了不信任,尽管对方说的是日语。

“我们每次来都是站长带我们从这到他办公室的。”李子同的日语让鬼子的刺刀移开了脖子。但他很警惕的盯着他们。

“你可以打电话给站长。”

日本兵点了点头,转身进入值班房间打电话,就在这时,李子同一步上前,一柄钢刀插入鬼子兵后背。

他们处置好鬼子的尸体,迅速来到工房。

当他们推开那工房小门时,里面那煤烟味夹杂着旱烟味,夺门而出。

里面只有一个李子同他们已经很熟悉的板道工,前几天,在崖上通过望远镜甚至知道他耳后有颗痦子,那板道工见身着百姓服装的人进来,正想诃斥,看到李子同手上的匕首让他呑回那已到嘴边的话。

“别怕,我们是八支队的。”

点点头。

“有听说过?”

点了点头。

“我们是打鬼子的,只要你听话,不会伤你。”

哈哈腰。

“你把板道岔动作说一遍。”

哈了哈腰,把板道的程序说了一遍。

“啪啪啪”三声敲门,接着响起职业的声调。

“出工啦,洞洞拐,一号线通过。”

板道工看着子同。

“回话。”子同示意着。

“一号线通过,洞洞拐。”

板道工的声音有些嘶哑。

“以后鬼子要问你话,你怎么说都行。听明白了?”

板道工点了点头。

“为了打鬼子,今天先委屈你了。”说着一掌下来,板道工昏了过去。

边上的大宝已经换好了衣服,顺手抄过那板道工的帽子戴在头上,背上板道工的工具包就出了工房。

站上,二号线上停着一列货车,正吐着粗气,看样子待车交汇后就要发车。站内,月台上空荡荡的,四周日本兵布着哨,平时在月台上巡逻的警备团的人,今天倒是不见了。

大宝沉着的一步一步向道岔口走去,刚走下站台,后面传来一阵雄厚的男中音。

“洞洞拐,一号线。”

大宝知道,这是鬼子站长的声音。他侧了侧身。

“一号线,洞洞拐。”

鬼子站长看着大宝的身影,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又说不出来。具有高度工作责任感的鬼子站长,果断走出站长室,快步向大宝走去。

“站长,电话。”他刚走出几步,副站长走到门口高声叫道:“站长,清水司令官的电话。”

鬼子站长收住的脚步,眼睛却还注意地盯着大宝的背影。

远处火车一声嘶鸣,军列就要进站了。

当他回去接完电话,话筒还没放下,车站里就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并夹杂的叫喊,很快,这声音就被 更大的声音给淹没了。那巨大的声音就是要通过的列车,突然发现前面道上停着一列火车而采取的紧急刹车而发出的,车轮和钢轨之间的摩擦,散出一束束火花,象一只怪兽向站台扑来。

刹车声,警笛声,惊叫声,最后全部被 二列火车相撞发出的巨大声响所呑没。军列车厢甩出了轨道,车厢内外一片鬼哭狼嚎。其中有一辆坦克被甩到了轨道上,一半身子趴在站台。

李子同他们趁乱出了太平镇。

电话里传过的声音,让在县城的清水一下子楞住了,电话脱手掉到了地上。

这些天,他的感觉一直就不太好。

每天的全县情况汇总,他都要细细审阅,尤其是对太平镇方向的情况。最近,他发现在太平镇辖区进山的公路上,凡是日军警备团民团的人,都会受到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不分白天晚上,攻击的人确定是二人,一人使用的是?克轻机枪,另一人是三八枪,并发现在公路上布施锻打的三角钉。

八支队,这个信号一下子跳进清水的大脑中。二人组合,用机枪来袭扰敌方,**不会干,八路干不起,一般的抗日武装更是不会轻易亮出机枪。会是八支队吗?如是八支队所为,那就有麻烦了。大半年来,所有的情报都证明,八支队人员大约六人左右,在分析他们的活动规律时,发现他们行动几乎都在六人组合,现在却只有二人在行动,那余下的四个人上那了?被灭了?从这二人的打法来看,不象。如是被灭了,照中国人的思路应该是谁灭他,他灭谁。有个主要打击对象,而不是象现在是遇民团也 打遇警备团的人也打,常常是打了还不走,待增援的来了,这二人才撤,不象以往打了就走,打了就抢。他前天派八木到太平镇,特意在傍晚开出了辆军车做诱弭,在羊蹄岭被伏击后,造成车被打坏的假象,一晚没挪动,居然对手对这到嘴边的肥肉无动于衷,反跑到五里地外公路边烧了三根电线杆。这二人表面上是在袭扰,其实是在转移注意力,如果是这样,那这后面有大阴谋。

那天晚上,清水連夜就向各据点,车站,医院,兵站,仓庫都发出紧急通知,要求提高警戒级别,并严令警备团何人地和民团对可疑地区进行拉网扫荡。

扫荡部队很快就有情报反馈上来。在警备团的拉网扫荡中,偷袭被堵在一小山沟,经过对山沟里的破窑洞一一检查,这才发现其中有个破窑洞同坡背后一个荒芜的窑洞相通,那二人早跑的不知去处了。

这群土耗子,他们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有道啊。不过警备团拉网收获还是很大的,证实了偷袭者只有二人。只有二人,还有四个人去那了?清水把所有的情报滤了一遍,最后思想定格在铁路上,而且重点在车站。八支队的人会说日本话,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进入车站,这些人曾在他眼皮底下大胆地进入过车站,心理素质不一般。近来,山里战事紧张,军列频繁,车站如是出问题,一想到些,他即要通了太平镇八木的电话,下达了一系列命令,接着又要通了车站的电话,当在电话中听到站长自信滿滿的报告后,一口气刚松了半截,电话的那一端就传来他熟悉的哨音,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声音,他一下子坐在桌前。

战争挤净人最后一丝的气力,却无限放大了人的智慧。

遭受重创的太平镇车站,居然只用了二天时间就恢复了通车,七天后,车站里那样被撞坏的车辆,全部拉走,破损的站台,也都补好。这车站好象就啥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日本人的工作效率之高,预案之细,大大出乎李子同的想象。

车来车往,笛鸣哨响,一个正常的车站。

这天,从太原方向来的客车上下来了一位年近五十,着装气派,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人,他的后面跟随着一位年青人。

“老师。”早已在恭候的日本人站长,老远就满脸堆笑,先是敬礼,然后伸出了双手。“老师,早就听说你要来,学生是天天盼着您来指导啊。”

“听说太平镇不太平啊。”被称做老师的人,稍伸右臂,礼节性的握了一下手。

“学生惭愧,对不起恩师教诲。”

“我的办公室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资料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带我去办公室。”

“老师是不是先休息一下。”

“休息?现在全日本上下为了大东亚共荣忘我的工作,你还敢休息?现在是休息时间吗?”

“学生错了。”

鬼子站长把他老师引进站长室。

“老师,这里条件简陋,请原谅。需要审查的资料都在桌上。”

站长一直躬着腰说话。

“你去忙吧,有事我会让他通知你。”

“先生,你先吃药吧。”随从倒了杯水放到桌上。

“糟糕,我的药不见了。”站长的老师检查着身上的口袋。

“会不会在您公文包里?”随从提醒道。

“我的公文包里决不会放私人物品。”

“那一定是忘在来原县了。站长,几点有车去来原县?”

站长看了一下手表。

“二十分钟后有趟车去来原方向在本站停靠,待三五六号列车进站后发车。”

“明白。”随从打开电灯,放下办公室的窗帘。

站长的老师对他们挥了挥手,他已经坐在桌前工作了。

站长退出房间,走到整台上,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站长阁下,辛苦了。”

站长回头一看是清水司令官,赶忙戴好帽子,一个敬礼。

“大佐先生,你好。”

“来客人了?”

“是总部派满州铁路高级技术专员来检查行车安全情况。”

“满州铁路高级技术专员?”

“是的。他只要检查车站的每日行车记录和相关资料,就能看出这个车站甚至整条线的技术问题,真是让人佩服啊。”

“是吗?”

“太了不起了。”

“他今天是从那里来?”

“是从来原县过来。对了,在来原县你们没见面吗?”

“没有。”

“来原站没有通知你说专员到。”其实站长心里明白,铁路和军方矛盾很深,军方总以为列车是永动机,说走就能走。一群蠢货。

“我们同你你们铁路是二个系统。”

“哦,也是。今天司令官阁下到车站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一会不是有趟军列,要在这停十五分钟?军列上的联队长是我老同学,过来见见。”

“哦,你说的是三五八次列车吧?”

“三五八次列车?可能是吧。”清水对铁路并不熟悉。

“三五八次快要进站了。”

“哦。好的。”清水朝站台上望了望 。

“站长,你和高级技术专员好象很熟悉?”

“是的,当年在铁路学校上学时,他是我的老师。”

“哦,高级技术专员也当过老师啊。”

“是的,老师业务精湛,工作态度更是一丝不苟,教出来的学生更是遍布天下。老师在铁路系统名气很大,連天皇陛下都接见过他。”

“真了不起啊。”

“司令官阁下,你们二位都是老师出身,如能见面,一定会聊的很愉快的。”

“高级技术专员如有时间,还望站长引见一下。”

“好的。”

“老师来了,你可得好好招待哟。”

“学生有此心,可老师一定不会同意的。他的眼里,只有工作,只有国家。他对自己要求是很严格的。曾经有次在山东济南检查工作,济南站的站长,也是他的学生,早餐时单独给老师上了一个鸡蛋,老师不但没吃,还给了学生一巴掌。”

“你们真有福气,遇上了一个好老师。”

“是的。”

突然,从站长室传出一阵咆哮声。

“一定是我的工作出差错,让老师生气了。”

站长说完就向站长室小跑过去。在门口刚喊了一声报告,一大堆资料就从刚打开的门里劈头盖脸摔到站长身上。

站长对摔到他身上的东西毫不在意,反而频频鞠躬致歉。

“你的行车记录是怎么写的,为什么不按规定书写。”

“老师,我错了。”

“记录本上居然还有酒味,你是这样为天皇陛下工作的吗?”

“老师教训的是。”

“不要叫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老师,我马上改正。”

“马上改正。”

“老师,我马上改正。”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站长立刻蹲下了身子捡起资料,对站在不远处的清水欠了欠身。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抱着资料就走进边上的调度室。

铁路的管理一点也不亚于军队啊。清水目睹眼前这一切,发自内心的感叹。

车站内,一会儿哨音响了,车来了,一会儿汽笛叫了,车走了。来来去去,倒也是一番热闹景象。站台上,哨兵增多了,检查严格了。进出站的旅客如同犯人一般,大气不敢出,小声不敢吭,厕所也不让上,一个跟着一个排着队。

站长室门开了,专员的随从走进调度室,低头向站长耳语后,又回到站长室。

站长手持信号旗,走出调度室。

站台二号线上停着一列发往来原方向的车。它在等待交汇。

一会儿,一列滿载日本士兵的军列呼啸而来,又扬长而去。站长挥舞着手中的信号旗,直至看不见车影。

“站长,这车怎么没停?”

一直在站台上的清水快步上来。

“太原调度所命令三五八次不在本站停靠。”

“什么时候的命令?”

“铁路上的事你不懂。”站长边说边走。军方的人就是讨厌,真没规矩,还管到我们铁路上的事情来,真是的。

站长撇下清水,鼓起腮帮,一声哨音,前往来原方向的旅客开始进站剪票登车。这时,从站长室出来了那个年青人。

“站长。”

“哦,老师还好吗?”

“很好,刚才还边看资料边表扬你了。”

“是吗?”

“是的,说你能力还是很强的。”站长听了一脸喜色。

“跟你比起来,我们真是差的很远。工作不仔细,你也看到了,老师的药遗留在来原县了我们都不知道,真是不应该。”年青人面呈愧色。

“马上坐这趟车去,快去快回,老师身边不能没有人。”

“是啊,你知道,那药是从日本带来的,在这边是买不到的。”

“你辛苦。快上车吧。”

“谢谢站长。老师这边你先关照一下。对了,他不叫,你就不要进去,他最讨厌工作时被打搅,老师脾气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就放心吧。”

火车缓缓启动,越来越快。

“站长阁下。”清水没有离开车站,他感觉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太原下达的调度命令是你新亲自接的?”

真讨厌。这军方的人連铁路的事都要管。

“你问这做什么,铁路上的事很复杂,不比你们军队。”

“站长阁下,请你回答清水司令官的问话。地方驻军负责治安,铁路属地管理,你应该明白。”边上的八木队长面露几分凶狠。

“调度命令是由专员接的电话,由他的随从通知我执行的。”尽管站长滿心不快,但对条例规定还是清楚的。

“这个随从你认识?”

“不认识。你不会怀疑我老师身边的人吧?”

“他上车去哪?”

“老师的药忘在来原县了,他们去取。”

“去取药?”

“是啊,老师心脏不太好,药是随身带的。是日本产的药,刚才老师要吃药才发现忘记带了,我当时就在现场啊。”

“可以叫来原县送过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真是太讨厌。站长不想同这个地方长官再聊下去产。

就在这时,听到从站长室传来几声嘶喊。

站长和清水赶忙冲向站长室,清水推开了门,只见高级技术专员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无力垂在椅子上,电话耳机掉在地上,耳机里传过不停的询问声音。

“快叫医生。”到底是军人,清水果断下达命令。

站长捡起电话筒,贴到耳边。

“喂,~~~~~~我是,我就是,专员不知何故昏过去了,啊~~~~~~啊~~~~~~~~啊”当他啊到最后一声时,人也昏倒了。

清水接过电话。

“我是来原县驻军清水大佐。”报完身份,他就一直静静听着对方陈述,然后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两列军车在离太平镇十五公里处相撞出轨翻车,损失惨重。”

“啊?”八木听到上司平静的语调,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这事一定同专员身边的那个年青人有关。”清水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就象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马上通知来原车站把他抓起来。”

“他应该己不在列车上了。”

确实,当车开出十分钟后,他在三道拐就跳了车。

这年青人是丁子。

四天前,当李子同他们正沉浸在勇闯火车站,利用板道致使二列火车相撞,造成鬼子重大非战斗减员的喜悦之中时,这天上午,货郎老孙头来了。他一进村就见到李子同和丁子正在大坟院中清扫,他跨入院子,神密兮兮地把他们二人叫入偏房。

在偏房里,老孙头低声告诉了他们一个利用火车杀敌的详细计划,后因会日语的人选不巧病了,准备放弃。老孙头觉的这个计划完整,机会难得,放弃可惜,就揽下了这活,来到铁岭村。

“由南满铁路开出的介绍信是真的吗?身份证件是真的吗?”

“全是真的。”

“你觉的我们能行?”

“能成这事的人一是会日语,二是有胆气,三是有头脑,这几样你们都一样不缺。”

“只要一人去?”

“一人。”

“谁合适?”

“丁子。”

“我想想。”

“大哥,我看行。”丁子抬头看着李子同。

“孙掌柜,你看我去行吗?”

“不行。”

“为什么?”

“怕你日本话说的不地道。”老孙头小心地向门外望了望。

“一般对话我没问题啊。”

“就象有的人在来原县住了几年,但一听就知道他说话就知不是咱们来原人。你说几句没问题,多说几句就会让人感觉出来你不是日本人,不象丁子,从小就学日本话。这很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子同放下手中的扫帚。“丁子,这个方案,我们在好好研究一下。”

“好的。”

“这次是你一人赴会,如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先保命为上。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队长,丁子虽然是一人赴会,但决不是一人在战斗。”老孙头脸上一扫平时那副小奸商的表情,一双小眼中放出坚毅且有担当的光芒。

“我明白。就这方案,时间都精确到分钟,不是个一二个人能做的出来。什么时候出发?”子同问货郎。

“时间紧急,越快越好。为了万无一失,丁子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太平镇让你们闹了一次,为了安全,这次丁子在前一个车站上车去来原县,那里有人会安排。”

“孙大叔,我们的约定还记得?”

“约定?”老孙头一怔,很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记得。可以说是八支队的,但不能说出处。”

“好。我回去同如月商量一下。”

“行。”

在来原县,接头的人对丁子进行了强化训练,尤其是对专员的背景材料生活习惯和铁路的基本常识。

当丁子和专员见面时,他认真察看了介绍信和他的证件。在铁路工作三十多年的专员知道,铁路系统既负责铁路业务,更是一个在华级别很高的情机构。对他这样高位的技术官员,以派助手为名配置警卫也不是一次二次了,一般是随着安全环境而定。尽管他不喜欢同这些打交道。

专员同丁子交谈了几句后就转身工作了。他没时间也不想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到了太平镇站,当站长室内那台全站唯一的电话响起,专员接后要丁子向站长转达调度室的命令,三五八次列车即将停靠太平镇站,丁子过去悄声对站长说,三五八次列车通过太平镇站。

原先,丁子还准备了一套脱身说詞,不想专员把药忘在了来原,让丁子有了光明正大的脱身理由,众目睽睽之下,从容离去。

当专员第二次接到太原电话,查询为何三五八次在太平镇站没停,导致二列运行的火车相撞时,他那颗傲慢的帝国之心,承受不了这样一击,昏过去后,再也没醒过来。

悬崖上,一颗酸枣树虬劲技干伸向天空。冬已至,叶尽落,只有几颗已经红透了的酸枣还挂在树技上。

在晋东南随处可见的的崖下,有一座随处可见的小院,院当间有三孔窑洞,边上有一排平房。

正当晌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时不时从那平房的间隙里溢出快乐的笑声,又被路过的微风悄悄带走。

平房里,阳光晃的屋内十分明亮。天热的时候根据如月的提议,为了透风凉快和卫生,把吃饭的地方移到了平房,也成了议事的地方。

有财,老孙,子同,如月,麦子,大宝,田水,羊娃,把个屋子挤的个是滿滿当当的。他们刚刚吃完丰盛的庆功宴,还喝了点酒。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特别是如月和麦子在年轻人的起哄下,喝了点酒后更是唇红颊红。

“好了,今天咱们八支队的人都到齐了,为了等老孙叔开这个庆功宴,大宝一天都问我三遍,还想出去找老孙叔。”李子同的话引来大家一阵开怀大笑。大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好的,刚才肉也吃了,白面馍也嚼了,庆功宴是吃了,但庆功会也得开。这庆功会怎么开呢?就是说说这次闯车站板道岔的事,虽然大宝已经在不同场合说过多次,但人都不齐,今天人都到齐了,是正式会议,所以请先大宝再把那次板道岔,使鬼子列车相撞的事说一遍。”

“队长,这咋说啊?咱们一起去的还是你说吧。”大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队长叫你说你就说,这有没外人。”如月笑着鼓励大宝。

大宝红着个脸,把战斗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别看大宝平时能说会道 的,到了正式场合,那火候还真是差那么一点。

“哎,大宝,你说的和上回说的不一样啊?”麦子一脸认真。

“咋不一样了?”大宝还是低着个头,象是做错了什么事。

“好了好了。”子同笑着止住了麦子,他知道麦子在打趣大宝。“不论大宝前后说的有什么区别,但基本事实应该不会错。在这次战斗中,大宝表现是很了不起的,面对滿站台上都是鬼子,尤其是在鬼子站长对他起疑心时,他沉着应对,腿没软,腰板挺,硬是在鬼子的眼皮底下,板道成功,让鬼子火车相撞,车上拉的坦克都被摔到了站台上。这次战斗,大宝立了头功。”

掌声响起。麦子手举的特别高。

“下面,请丁子说说打入敌人内部,成功修改行车调度令,让二列鬼子列车在半道上相撞。”

丁子笑了笑,挥了挥手。

“丁子不爱说话,这在伙都知道。来,我们也为丁子鼓鼓掌。”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下面我们也为这二次行动提供准确情报和支持的老孙掌柜鼓掌。”

老孙头喝了不少,乐的合不上嘴。

“还有,要为如月和麦子做好后勤工作,为田水和羊娃在牵制敌人行动,为有财叔在山里断供三角钉后自力更生打造,我们八支队个个都是好样的,为我们八支队一起鼓鼓掌。”

掌声挤满了屋子。

“现在请安静,下面请孙掌柜说说我们这二次战斗的成果和鬼子的动向。”

老孙头拔出嘴中的烟袋。

“第一次鬼子列车在站内相撞,当场死了十七人,伤了二百多人。摔坏了三辆坦克,山炮十门。第二次火车相撞,车厢全部滚到了坡底,其中有一节油罐车发生了爆炸,车上的六百多鬼子,当场就死了了一百多,伤了三百多,有的还伤的很重。五辆装甲车被甩到坡底散架全毁,还有二门很大的炮,也甩到了坡底七零八落的。这二次战斗,听说太原北京延安重庆都上了报。你们这些后生了不起,你们干的好啊。”

老孙头说的有点激动。屋子安静的能听到他的喘气。

突然,一阵掌声响起,这掌声几乎冲破了这屋顶。

“对了,鬼子那个站长也自杀了。”老孙头又补了一句。

“站上那个板道工怎样了?”

“日本人关了他三天,没审出什么来,就放出来了,现还在站上板道。”

“那就好。老孙叔,想托你件事。”

“说。”

“这次为了让板道工能有条活路,特意把他打昏,让他受了罪。我想请你带些钱,悄悄地给转给他,你们不要见面,但要让他明白这是八支队给的就行。”

“行。”

“大宝,给孙掌柜拿上五块大洋。”

“啥?”坐在床边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的大宝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给孙掌柜带上五块大洋。”了同重复了一遍。

“队长,队上的钱不是在如月副队长那管着的吗?”

“这次是咱们三人一起去,虽说是我下的手,可你知我是没钱啊。你前二天不是还跟我叨板道工的事吗?还说要去看看,要不给上点钱什么的。”

“叨归叨,可是我没钱哪。”大宝说的摇头晃脑,一付可怜相。

“嗯,真没有?”

“好好好,我给我给。唉,刚才还说我立了头功,不但没奖上什么,还要往外掏钱,这上那说理去啊。”说完,大宝一个迎仰八叉向后倒去。

笑声又起。但这笑声还未落下,这大宝又一个起身,尖声说道。

“田水,你这是什么忱头这么硬,把我头都硌疼了,里面包砖头吗?”

原来大宝一头栽在田水床上的忱头,硬是把他的头给撞的个生疼。说着就随手解开田水忱头外包着的旧衣裳。

大宝手脚就是快,田水还没来的及回话,他已经把裹在外面的旧衣抖落开了。

“大宝别动。”坐在大宝边上的丁子用从未有过的声音喝道:“大家都别动。一个跟着一个都到对面窑洞里去。”

这会是话赶着话,一切都来不及思考。

“不准说话,照丁子的话做。”李子同下达命令。

窑洞里的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出去了,最后丁子从大宝手中接过那个忱头,示意大宝也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丁子从屋子出来。把那个忱头放到院中那个凉棚下面的石桌上。

“大哥。”丁子对子同的称呼始终没改。

李子同对那忱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同丁子又交谈了二句后,转身招呼大家都过来。

“队长,这是什么东西啊?”

“不会是什么老物件吧?”

“T n T。”毕竟是读过书,上过学,如月一眼就看明白那忱头个外面那绿色忛布上印的字。“这是炸 药。”

“炸 药。”大家不由自主的都停下了脚步。

“是炸 药,检查过了,没有引信,是安全的。”李子同面呈喜色。“田水,你这是从那弄来的?”

晚上睡觉,头下的忱头是炸 药,把这田水吓的个不轻。

“田水,队长问你话哪。这玩艺是从那弄来的?”大宝边说边还用手抚着刚才硌痛的脑袋。

“这是这次队长我和羊娃带了三天的干粮去分散敌人注意力,晚上就在一个地洞里睡觉,地洞就有这玩艺,我就用它忱着睡,后来觉的不错,就带了一个回来。”田水说的结结巴巴。

“就带了一个回来?你的意思是那里边有还有是吗?”李子同眼睛都放出光了。

大宝看了看羊娃。

“好象还有六七个吧,都比这大,死沉死沉的。”

“这地洞是谁发现的?”

“是羊娃带我去的。”

“羊娃,来,给大家说说这地洞和炸 药的事。”李子同满脸春风,望着面前这神奇迭出的山灵。

“前年夏天,一天傍晚收圏时发现少了二只羊,我找到这沟里时,突然发现从对面的破窑洞里走出了十六个人,他们都穿着军装,是**。当时我也没把这事往心里去,这事过去半年光景,一次放羊到了那沟里,就又想起了这事。我站在破窑洞前,觉的这窑洞好久都没人来过了,上面除有层厚厚的灰尘外还有蜘蛛网。那是一个很小的窑洞,我进去看了一下就出来了,但总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当看到沟里的羊时,我就又回头到窑洞里,终于找到了地道口,地道口上有盏马灯。我点着灯下去一看,除了这些一包包的东西外什么也没有,我还用刀划开了一个,包里面不知是什么粉,味道很怪。由于这个洞离着公路不远,这次我和田水白天在公路线上折腾鬼子,晚上就到这睡觉。田水说这个当忱头不错,就带回了个小的。事情就这样。”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羊娃说话能力大大提高。

“咋?你看到羊就知道了什么地方不对?”大宝问道。

“我是放羊的,怕羊丢了,常要点数。羊在动,又要把数点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那天我出来一看到羊,就想起那天从这窑洞走出的人有十六个人,而这小窑洞是装不下这么多人,一定是有地洞。”

“服。”大宝一竖大姆指。

“队长,这里面装的炸 药?”

“这是兵工厂生产出来的烈性炸 药。这么说吧,就眼前大宝的这忱头如果炸响了,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活,連院里这平房都保不住。不过,大家也别怕,这炸 药没有引信,就它单个是不容易炸响的。”

‘这包炸 药得给我,它把我脑袋硌得到现在还疼。”大宝说道:“我把它和我那些土炸 药渗和起来,肯定威力不的了。”

“这好好的洋炸 药不用,还要和你那土炸 药渗和着用,你这不是有点乱吗?”麦子一说话,大宝就不啃声了。

“羊娃。你现在就带上我们去那窑洞看看。”

“行。”

“有财叔,我和丁子,还有羊娃,去那窑洞看看,一会儿你帮田水架上马车。”

“这说话天就要黒下来了。”

“天黑下来更便于我们行动。”

“唉呀,我都快不认得你们了,不得了啊,你们干的都是大事啊。明早我要在大坟前上香,要把你们的英雄事说给乡亲们听听,让他们知道咱们铁岭村的后生闺女个个好样的。”有财说的就流下了眼泪。

“有财叔,你这是怎么了?”

“我这是高兴的。走,田水咱们去架车。”

“队长,天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有事我会随时来。还有,你们也要小心,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会报复的。”老孙头也向大家辞别。

“孙掌柜,留步。”李子同叫住老孙头,转身对如月说:“你先去取五块大洋交给老孙叔,明叫大宝还上。”

“队长,要钱就找我,去窑洞找炸 药,咋不带上我啊?”大宝还真有些不高兴。

“你不是硌的头疼吗?在家好好休息。”

“刚才疼,现在不疼了。再说,探宝寻物我拿手啊。”

“去探个洞也不需要太多人去,你还是在家好好歇着。”

“队长,还是让大宝去吧,他眼尖人利索。”

“他眼尖人利索吗?我咋没看出来啊。好,听麦子的,带上大宝。”

“队长你坏。”麦子脸一红,人跑进了窑洞。

大家开心一笑。

太平镇上清水办公室里正开着会。会议沉闷的气氛生人喘不过气来。边上那只大狼狗也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倒是大缸里的那两条锦鲤优雅的摆动着身体,这鱼是何怪给弄的,他知道清水的喜好。

“原先我,我们认为铁路的治安万无一失,结果是接連出事。而且是出在最不应该出事的地方。车站内外有宪兵和警备团的人担任警戒,他们却进出自如,就象逛集市一样,更为严重的是,他们还敢下手刺杀卫兵,你们的脸面何在,何在!更何况,我是一再提醒,多次电话,结果,结果还是防不胜防呐。”

“司令官阁下,是我失职,请给予处分 。”八木说完,狠狠地甩了自己二个耳光。

“坐下吧。怎么处分,是军部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查找漏洞,确保铁路运输安全。刚才大家都谈了,这二次破坏都是八支队的人干的,这一点我也认可。现已经查明,专员身边那个随从的介绍信和身份证明都是真的,但人是假的,现在铁路系统正在调查此事,这件事,没有内线熟知铁路的人介入,是不可能的做出这么精准的方案。同一地点,十天之内,二次作案,丝丝入扣,环环相衔。镇外二人一直开枪骚扰我们,分散我们的注意力,镇内竟敢独闯有重兵把守的车站,有内有外,有明有暗,这是一次完美的战术配合,都可以成为教科书上的案例。”

“司令官阁下,这二次出事,都是铁路方面的问题。那个傲慢的站长根本不把我们放眼里。”八木想起那天的站长的脸色心里还愤愤不平。

“刚才我说了,铁路的事铁路自己会查,但我们的责任我们也要负。我们是帝**人,不应该出了事就推卸责任。”

“明白。”

“何会长,我记的你说过一句话,军事要主动出击,就算是没有什么成果,至少可以打乱敌人的活动节奏。说的很好啊。”

“老朽不才,随口说说而已。”何雨之坐着欠了欠身。

“何会长,你饱读诗书,又对本地风情十分了解,现对眼下这些情况,有什么高见,可指教一二。”

“不敢不敢,我只有一条,随时听从皇军调遣。”

“你上周出击,颇有斩获。”

“那是根据八木少佐制定的计划,对重点村庄实施定点突击清乡活动,虽然屡遭袭扰,但坚决执行命令。”何雨之知道在这时给八木说上几句好话,对他今后会有很大的好处。“我们要维持会民团同警备团配合,先由警备团的人对村庄进行搜查,粗查一遍人走了以后,这样做,会使部村民认为事情过去了,放松的警惕,一些抗日分子也从躲藏地出来,这时,再由民团突然杀进,进行清乡活动。有时对一些区域这样反复三四次清理,所以出了些小小的战绩。这完全是司令官领导的结果。”

“很好,很好。”清水拍着手。“在我四面楚歌时,总算听到一声振奋人心的号角。何老爷子,来原县的治安就全靠你何家父子了。”

“不敢不敢,还是那句话,我们维持会和民团坚决服从司令官的指挥,我何家对大日本皇军一定要做到尽忠尽心尽力。”这几句话一说出,連坐在边上的何人地,对他老子也佩服的不行。来原县的治安你日本人机枪大炮都搞不定,我们能搞定?这个锅我们才不背。

“好好好,何家通民情,晓地理,知风俗,这大大有利于我们的治安,这是我们来原县的幸事,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幸事。”清水起身对何雨之鞠一躬。 何雨之忙起身还礼。

何人地一个立正敬礼。

“何团长,你的治安报告八木少佐转给了我,写的很好,分析的很到位。你说的对,虽然在来原县到处都有八支队的声音,但真正八支队声音的原发地就在太平镇以东十公里范围内。别的都是,嗯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是扯大旗做虎皮,用八支队的名号来给自己壮胆。你分析的很客观啊,近一年来,他们的人数没什么变,但他们的战术更灵活了,活动的范围更大了,武器也有了机关枪,射击水平甚至达到了阻击手水平。你提醒的好,原先一直认为他们是一股独立的武装,现在看来不是,尤其是通过这二次铁路事件,看得更清楚了,没有一个强大的情报网是干不成这事的,而搞情报恰恰是八路的长项,什么事情一旦同八路挂上钩就会很麻烦的。”

“报告司令官阁下,在进门开会之前,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在铁路桥附近发现有可疑人员活动,他们可能在打桥的主意。”何人地报告的内容比他的声音更吸引人。

“确切?”清水脸上那刚刚放松的肌肉又绷了起来。

“警备团长期驻守保卫铁路桥,对周边的环境十分熟悉,稍有异常,是会感觉得出来。我相信他们的报告。”

“你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原先守桥有警备团十五人,现准备命罗东山再带十人加强铁路桥的保卫。”

“很好。八木君,派出皇军六人同警备团协同守桥。”

“是。”

“何团长,你报告中提及关于警备团的编制的枪支弹药问题,全部照准。”

“谢谢司令官。”

“散会。”

人员散去,八木给清水倒了杯热水。

“老师,请喝点开水。”

“你认为何人地关于铁路桥的情报准确吗?”

“根据学校教科书,当在一个目标打击成功后,往往会对类似目标再次进行打击,直至失败才会住手。我相信他们也这种心理惯性。但铁路是不能再出事了。”清水眼镜闪了一下,背后的眼睛露出少有的怯懦。“宁可信其有。

“是。”

“山地特战队现在何处?”

八木上前用手在地图上指了一下。

“命天黑后即移动铁路桥附近,潜伏候敌。”

“是。”

这支山地特战队是太原军部,应清水的请求,专们为了对付八支队,二天前悄悄地潜入了来原县,除了清水和八木外,谁也不知道。

山地对山地,游击对游击,军人对百姓,专业对业余,若两相遇,哼。清水把杯中的热水缓缓倒入鱼缸,里面的二条绵鲤顿时搅起了水花。

八木预测的没错,李子同真的是在计划炸铁路桥,并付诸实施。

二次铁路行动,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战果,加上意外获得了炸 药,让他心中那个炸铁路桥的心结一下子泛起。

那天,羊娃带着他们从洞里取出的炸 药整整一车。五公斤的有五包,十公斤和十五公斤的各有三包。大宝还从那洞里找出了二箱导 火 索和一盒雷 管。他们整整高兴了一天,又整整二天对铁路桥进行侦察,用了整整三天的准备,一切妥当后,这天晚饭毕,借着夜色,队伍开拔。

这一天,鬼子山地特战队悄悄进驻铁路桥边上的山坡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条铁路是鬼子来了以后建的。它根据华北地理特征,依坡而建。来原县境内,有条小汾何,在此建了座三墩铁路桥,春夏丰水季节,水淹三墩,秋冬枯水季节,只有中间桥墩在水中,左右桥墩尽裸在岸。李子同想用十五公斤的军用炸 药对其边上的一个桥墩进行爆破,一则是想试试这炸 药的威力,虽说以前在军队里呆过,可还真没接触过这玩艺。二则是想即使炸不塌这桥墩,也有可能炸的这桥墩松动不能用,让鬼子的火车走不成。

天黑风轻,他们一路上翻山越岭,穿公路,跨铁路,时值半夜来到预定的地方,略为休息后,在子同的示意下,羊娃手握羊铲,躬身隐入黑暗,前往探路察看情况。

破窑洞外面,漆黑一团,清风徐徐,时尔从旷野远处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声,还有那突起厉声刺耳不知什么名的鸟叫声。

“这是什么叫,怪吓人的。”大宝紧紧抱着炸 药,黑暗掩饰了他紧张的表情。

“不要说话。”

李子同手提驳壳枪,守在洞口向外张望着,丁子靠墙休息,双目微闭,田水怀抱机枪,侧耳细听。

出发前,李子同再次要求每人明确自己的任务后,宣佈了几条纪律,其中一条就是没事不准说话。一路上他一直觉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可又说不清楚。最后一次实地侦察时,桥上发现了有鬼子兵,这说明铁路桥的安全已经引起了鬼子的注意,鬼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措施,铁路桥的警戒有什么变化,应该多观察二天再做决定,太草率了,太想炸鬼子的桥了。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有这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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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水提着机枪,走到洞口,轻声对李子同说。

“队长,~~~~~~~”

李子同打了个手势,止住了田水。他知道田水要说什么。

外面风停了,二只野兔嘣嘣跳跳在离洞不远处觅食。

是啊,按时间羊娃是该回来了。

李子同拍了拍田水的肩膀,低声说道。

“你到离洞口不要超过三丈的地方,听听动静。”

田水放下机枪,抽出短枪,滑出的窑洞。

山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不一会,田水返回。

“队长,我们周边很安全,只是刚才听到坡下面听到有人的叫声。”

“什么样的声音。”

“声音很尖。”

“队长,会不会是羊娃遇上事了。”大宝也凑了上来。

李子同过了一会才回答。

“羊娃怕是遇上事了。但他没事,一会就会回来。”

羊娃真是遇上事了。

他领命走出破窑洞后,象只山狐,时而疾行,时而伏下,聚听四周的动静,他很快就来到了离大桥不远地方。

夜黑时分,桥上桥下东西两岸却亮着二盏马灯,照着小汾河上大桥轮廓显得十分清晰。这是怎么回事。羊娃定睛一看,还真是桥下也亮着二盏马灯,难怪刚才看这桥感觉别扭,原来桥下也设了岗哨。这可得仔细瞧瞧。

“咕咕,咕咕。”不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不一会儿,在羊娃的另一侧也响起猫头鹰的“咕咕”声。

羊娃收回目光,冷静地朝发出猫头鹰叫声的地方扫了一眼,缓缓起身沿着坡底往回跑。

他没有原路返回。

虽然天黑,但这对打小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羊娃,就如同农户人家熟悉自己的院子一般。在这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土地上,他如履平地,健步如飞。在坡底跑了一阵子后,他开始登坡。他是迂回向队长的驻地奔去。

在全力登坡时,羊娃突然停下脚步,静听四周,接着又对一个方向侧耳细辩,他悄悄的走到了路旁,选了一地卧下。他竖着耳,张着眼,仔细感觉着周边一切。

突然,身后动静声起,他头也不回,就地十八滚后刚站起来,只见对面一个黑影已经扑到面前。

羊娃挥铲化解了对方的攻势。这才借着稀疏的月光看清,攻击他的人是个日本鬼子,个不高,头上军帽后面二片帘子,随风飘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这主动出击的鬼子居然手上并无兵器。容不得他多想,新的一轮攻势又来了,鬼子那双手忽掌忽拳,羊娃是左挡右躲,几个回合后,他找了个空档抽身而去。

前面在跑,后面在追。来到一处相对平坦地,羊娃柱着羊铲立住。

那鬼子倒是十分务实,不说话,不对峙,甚至都不要调整刚才跨步登坡的喘气,上来就挥拳相向。

二个回合,羊娃一羊铲拍在鬼子的屁股上,让他向前踉跄了二步。鬼子转过身,踩着奇异步伐向前攻击,还是二个回合,还是一羊铲拍到屁股上。鬼子这下子才感觉到自己遇上了对手,黑暗中他悄悄抽出了七手,他想利用黑暗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挥兵器的作用。,一声低吼,又一次勇敢地冲上去,但结局还是一样,二个回合,屁股上挨了一羊铲,不过这铲分量却大的多。

鬼子兵被拍的直往后退,突然没了人影,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发自丹田的叫声。也就是田水听到的叫声。这一声叫在这黑夜里,传的很远很远,也吓得这块土地上所有的动物不敢发声,一片寂静,死一般的静。連站在不远处的羊娃都让这个叫声吓的一哆嗦。

羊娃知道他们是站在一处荒芜多年的窑洞上面决战,在他们后面五米处有一处窑洞坍塌的洞口,洞内住着一窝狼,他诱敌把他打入洞口,那跌入狼窝的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比他先反应过来的饿狼美餐。

打小在这原野上长大的羊娃,熟知这里每一处的狼窝鹰巢兔窟狐洞,他同它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一起打斗。甚至谁走了谁来了谁当了父亲谁当了母亲,他都一清二楚。

羊娃回到李子同藏身的地方,简要地把所遇情况说了一遍。

李子同沉思片刻,做出决定。其实这些方案在等羊娃回来时,早在头脑中过了几遍。

“我们不能撤,要观察下大桥警卫的变化,还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晚上在这山路上跑的比羊娃还要快。但我们要换个地方,转移到河对面去,找一处可以看到大桥和这边情况的地方。这边,天一亮他们就会出来找那个让狼吃了的鬼子。丁子。”

“到。”

“干粮够明吗?”

“明天一天没问题。”

“羊娃。”

“嗯。”

“带我们渡河和找个好的观察点。”

“就是渡过河后再找个能看到大桥和对岸的地方?”

“对。”

“行。”

“准备出发。”

当他们疲惫来到新的藏身地点时,已经是天快要亮前最黑暗的那一时刻。

“队长,就这。”

让羊娃带着上上下下的走了近半夜,早都不辩方向了。这会只面前模模糊糊象是二孔破窑洞。

“羊娃,里面不会有狼吧?”大宝虚虚的问了句。

“你们在这等一下。”

黑暗中羊娃亮了一下白牙就进入窑洞。

李子同想确认一下方向,可上下和四周一抺黑。但他判断出此处离大桥不远,因他可以听到河水声和偶尔火车路过时发出的喘息声。

一会儿,羊娃出来,带着大家进了洞。

一进洞就感觉到热气扑身,羊娃刚才在洞里点着了煻火。一晚上走了不少路,里面的衣服早让汗水打湿了,外面的衣服也让这初冬的寒气沁潮了,里外里都粘糊成一片,不烘干人非得病不可。这煻火,简直是救命的火。

“羊娃,你这可是救了我们大伙的命了。这炸 药沉死我了。”大宝表情痛苦地从身上缷下炸 药,就赶忙走到煻边伸出双手烤火。

“安全吗?”李子同四下打量着。

“没事。这本是三个中间互通的窑洞,后来中间窑洞让给封了,我们现在中间窑洞,外面是看不见火光。”

“什么地方能看见大桥?”李子同一心在那桥上。

“跟我来。”

羊娃带着走到边上窑洞后面,移开一些杂物,现出了一个二尺宽一尺高的窗口,正面向着河对岸和大桥。李子同朝外望了望 ,取出那个单筒望远镜看了起来。

这望远镜是老古董了,可很实用。据赵如月介绍,当年他爹当年做生意时,一个南方朋友送了一对,说这是德国货,海上走船时用的。它外身包着铜,长短可伸缩,光学倍数也大,比他当连长时的那个望远镜还好使。李子同宝贵的不的了,还让如月缝了个套子装上,还用根绳子系着挂在脖子上。另一个在麦子那。

“ 真是个好东西。”李子同一边对外望 着一边自言自语。

“嗯?”

“这望远镜真是个好东西,把大桥看得个清清楚楚。”李子同边看边说着。“这大桥的警戒真的起了变化。桥上有三人,桥下有四个人,一边二人,桥下还点起了马灯。对岸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转过身顺手把望远镜递给边上的丁子,对羊娃说道。

“一会天就要亮了,这里要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留下观察孔就行。我们在观察敌人,敌人也在观察我们。”

“行。”

他们三人回到火煻边,只见大宝和田水光着身子在烤衣服。

“呵,你们倒是滋润。”

“快,坐下来,把衣服脱了烤烤,要不会生病的。”

李子同他们利索的脱了衣,都架在手上烤。

“现在就这个时间,我说说。”李同同光着个背,手上的衣服腾起缕缕热气。“大家都看到了,敌情起了变化,敌变我变,至于这桥能不能炸,怎么炸,要看情况,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观察敌情,根据情况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队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田水总是那么的实诚。

“大家烤干衣服后,吃点东西,然后轮流观察敌情警戒驻地,其余的人都休息,昨晚累了一宿。大伙记住,观察时望远镜不准伸到外面,我们在观察,鬼子也在观察,还有就是看到任何不正常的情况马上向我报告。天就要亮了,第一班观察我上,后面是田水大宝丁子羊娃,每二个时辰换人。”

天蒙蒙亮了。

平时显的文雅的清水,此刻正在操场上挥着刀。

身影步伐,手型变化,点劈刺砍,人刀合一,时尔暴风骤雨,时尔春风扬栁,刀刀有章法,样样有出处。

“好刀法。”见老师刀势已收,一直站在边上的八木才开口。

“什么时候我们切搓一下。”清水接过边上勤务兵送上的热毛巾。

“老师,我那是你的对手,你十多年前就是六段高手。”

“对抗才能最大激活你的思想和身体,否则,只能是退化。你虽然是四段,但你刀法很有特点,非一般人可敌。”

“谢老师点评,学生能得到老师指导,感激万分。”

“有情况?”清水看到了八木手中的电文。

“特战队报告,昨晚有一人潜入伏击区,后不知何原因又退走,特战一队员前去跟踪却彻夜未归,有听到叫一声大叫,却没有枪声。请求我们立即对这一带进行搜查并补充给养。”

“看来我们的客人还是来了。”清水看了一遍八木递上的电报后,果断下达了命令。“立即通知大桥警备团罗东山对桥两侧山地进行搜查。命守桥皇军对特战队进行补给。具体由你来操作。”

“是。我立即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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