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与地火 第一四二章 张昂的葬礼（二）

第一四二章 张昂的葬礼（二）

交警们不认识高个子道士和张礼云，但他们认识圆天大师和黄水兵这两个社会名流，见他们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后面的送丧队伍也跟了上来，刚才威胁说要强制驱散的带队交警慌了，指着圆天大师说：“圆天师傅！你要考虑后果？”

圆天大师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往前走，黄水兵搀扶着师傅说：“你们有脾气就把我师傅抓起来嘛？”

带队交警气得咬紧牙关，但还是克制住怒气说：“圆天师傅请留步，让我请示一下。”说着就转过身退进交警队伍要拔打电话，这时，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年轻人从后面大模大样地挤了过来说：“我是市政府的，你们谁负责？”

带队交警只得迎了上去。

市长的秘书秦正明来了，他拿出工作证给带队交警看了之后边说边把手指向后面无数被堵住的车辆中一辆黑色奥迪，带队交警看清了车号后立刻说道：“好！好！我马上执行！

交警们不再阻拦送丧队伍，而是帮着开道了，所有的车辆行人都被往两边驱赶。秦正明看着从眼前过去的圆天大师身边那个不断抛撒白花和纸钱的高个子道士，虽然戴着宽边墨镜，忽然觉得面熟，太面熟了，夏天！就是他！

秦正明急急忙忙地跑向已经和众多车辆一起靠边让路的黑色奥迪，他要向一直在寻找夏天的钱市长报告这个喜讯，可是到了奥迪车边他才愣了一下，看着后面一辆奔驰越野车，那是副长陈春霖的专车，此刻的钱江正和陈春霖坐在里面，当着陈春霖说夏天的事可能不妥。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秦正明也学会看火色了。

陈春霖是今天早晨来的，公开的是陪同上海方面援建灾区的领导到一处灾后重建工程视察，实际上是寻机跟钱江谈话，要他停止追捕张正辉。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出殡队伍。

陈春霖的专车里面就是一个小办公室，隔音材料封闭了后座与驾驶室的空间，配备了饮水机，车载电话，电脑，小茶几，就还差一个抽水马桶。

在这里讲话前面驾驶室是听不见的。

“你看嘛，”钱江指着只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外那高举到半空中的白色横幅对陈春霖说：“兑现诺言，抓住凶手。这意思是什么不需要我给你讲解吧？你喊我把这件事搁下来，先不要说死者的冤魂安不安息？就是这些老百姓，他们对我寄予那么大的希望，前天早晨我让李元国代表我代表市政府向他们作了追捕凶手的保证，如果不落实，先不要谈我们在大会上的高调，你经常说我们是兄弟，是卫红她爸一手带出来的师兄弟，兄弟之间要互相体谅，要讲真话，那我现在就给你实话实说：如果不兑现追捕凶手的诺言，我这个兄弟以后还要不要脸，你是大哥，你帮我总结一下。”

陈春霖看着外面络绎不绝的送丧队伍，哀乐和哭声不断飘进车窗，扶了扶宽边眼镜说：“是啊！你说得很对，我们作为执政者必须注意形象，要对民众信守承诺，但小汪跟我讲的是这家人的凶杀案跟他们没关系，他说是市政府这边对他们拆迁办脱离地方领导有意见，所以抓住这件事做文章，希望我出面协调一下。”

钱江冷笑道：“清者自清，他如果真没做过，又担心什么呢？”

陈春霖无语。

钱江又道：“我的春霖省长，陈大哥，你现在身居高位，不直接接触老百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有多难，稍不小心就会面临你想都想象不到的突发事件，处置失当就要问责，比如刚才这事，幸好我从这儿过碰上了，及时派秦正明去处理了，如果今天交警跟老百姓打起来，再弄翻两个来摆起，群众上访到省城，你肯定就要处理我是不是？”

“行嘛，行嘛！”陈春霖干笑道：“你的意思就是喊我不要干涉你们的具体工作嘛，你给我实话实说我很高兴，兄弟之间就该这样，先谈到这儿，你回你的车上去，不要让下面的人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

钱江乐滋滋地离开奔驰越野车，他以为绕脱了，可是等陪同上海方面援建灾区的领导视察灾后重建工程结束，中午在鹿埸酒店吃完饭要去房间午休时，陈春霖突然悄悄对钱江说：“跟上海人喝那酸不叽叽的洋酒不过瘾，陪我再喝两杯鹿血酒。”

餐厅里送来一瓶鹿血酒和几样下酒菜，副省长和市长就在鹿埸酒店的客房里喝了起来，陈春霖不吃菜，也不像在餐厅里和上海来客一起时笑容可掬，只闷起脑壳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着喝着眼里竟有了泪水，钱江正要问他怎么了？他却一摆手说：“兄弟，你不要问我，你只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我们俩有没有感情？特别是我们都在卫红他爸身边工作的时候那种同志加兄弟的友情你忘了没有？”

“没忘。”

“你从省里空降到岷江市，从副市长到市长，成为一方诸侯，哥哥我帮过你没？虽然刘爱民喜欢你，但省里也有相当一部分领导说你的坏话，说你死板，缺乏灵活的改革眼光，不适合委以全权，我当时刚进入省里办公会，我是怎么支持你的，你没忘记吧？”

“我、我没忘记，你是想说什么嘛？”端着酒杯的钱江望着从未在他面前流过泪的陈春霖，再瞟了一眼那没动过的筷子，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陈春霖眼泪汪汪道：“你愿不愿意哥哥我倒下去？我过一段时间就要奉调进京了，我今年五十七岁，到了中央就算是年轻人，以后可能步入国家领导人的行列，我这人是念旧的，不光是你小钱，还有其它区市县的兄弟我都会往上提的，可是如果我现在出了事倒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嘛？”酒也喝高了的钱江不顾平时的礼节靠近陈春霖，摇着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小汪用修祖坟的事威胁你了？你当时就不该把规模搞那么大嘛？其实我当时就反对你也知道，结果你不要我插手，鬼迷心窍要听小汪的，还在他的怂恿下改变了修路方案，把他从我这儿调出去当指挥长，这下子这娃不得了！依我说那都是封迷信，干脆搁下来不修了，你、、、、”

“不是修祖坟！”陈春霖突然声嘶力竭地叫道，端起半杯残酒猛泼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