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九二七 第113章 但愿海波平

杨解放说要去渔船上看看，并没有立即前往。严冬来不方便露面，他决定带上王大力和陈二狗两人。当然，他也没打算空手前往，买了不少礼物带着。

海边小渔村，姑且算作渔村吧。在这里居住的人基本上以打渔为生。能出海的船只都出海打渔去了，海面上显得很是空旷。海里停靠着一些破旧的渔船，这些渔船基本上处于搁浅状态，是不能出海打渔的。渔民以船只为基础，用木板搭建起了船屋，供人居住。岸上还有一些用破木板或者茅草搭建的小房子。入眼处没有看到一个青年男子，都是一些老人、妇孺。他们有的在晾晒咸鱼、有的在缝补渔网。孩子们在一旁追逐打闹，他们也不理会。杨解放三人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个个侧目望着他们，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

杨解放经过严冬来的指点，基本上确定了戚小宝居住的那个船屋，但是他没有直接过去。他拿出两颗糖，走到一个小孩面前，说道：“小朋友，你知道小宝的屋在哪里吗？告诉我，我给你糖吃。”那小孩正要伸手接糖，一个妇人跑过来一把抱开，警惕地望着杨解放。杨解放笑道：“这位大嫂，我是小宝的朋友，来看望生病的王爷爷。请问一下他住哪一个屋？”那妇人看王大力和陈二狗两人的确拿着礼物，便随手一指，说道：“是那一间。”杨解放道：“谢谢！”将手中的糖塞在那小孩的手里，又看到旁边的一群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糖，于是高声说道：“想吃糖的都过来。我是你们小宝哥哥的朋友，这糖可是小宝让我买的。”那群小孩一听，都高兴地跑了过来。杨解放早有准备，给他们每人分了两颗。

杨解放分完糖，便走向那间船屋。船屋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小姑娘正在合力缝补一张渔网。杨解放走近时，老人依旧忙活着，没有回头。那小姑娘则抬头望着杨解放，充满了好奇。这小姑娘自然是王小溪，与严冬来描述得差不多，小姑娘五官端正、皮肤微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明亮。杨解放笑道：“请问是王爷爷吗？我叫杨解放，是小宝的朋友。”老人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杨解放，说道：“小宝的朋友，就算我不认识，至少听他提起过。我怎么记不得有杨少爷这么一位朋友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王爷爷看着苍老，可那双眼睛却很锐利。像是老鹰盯着猎物一般，让杨解放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险。虽然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便消失了，杨解放却不敢放松警惕，这个老人不简单啊。

杨解放解释道：“我们认识还没多久，但是一见如故，也许他还来不及跟您讲。”王爷爷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不信。杨解放也不管他信还是不信，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由头。杨解放接着说道：“王爷爷，听说你身体不太好，我特意买了些东西，也许管用。”王爷爷回道：“年纪大了，谁还没点小毛病啊？怎么好意思劳烦贵客登门探望？东西还请拿回去！小老儿喝惯了鱼汤，鱼翅燕窝反而吃不下，可别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杨解放根据严冬来的描述，初步判断王爷爷应该是得了痛风类疾病，不太好治。他买的这些东西其实很敷衍，对于王爷爷的身体没什么治疗效果。让王大力和陈二狗两人把礼物送进屋。王小溪冲过来拦在两人前面，说道：“我爷爷说了，不要你们的东西。”王大力、陈二狗两人要是让一个小丫头拦住，那也太无能了。陈二狗笑道：“小妹妹，我这里有糖，很甜的，要不要吃？”王小溪摇头道：“不要。”陈二狗又道：“我这里有块花布，可以给你做件很好看的衣服，要不要？”王小溪依旧摇头，说道：“不要。”陈二狗指着王大力说道：“那你要不要拦住他？”王小溪习惯性地摇头道：“不要。”陈二狗立刻就乐了，说道：“原来你是想让这高大个进去啊？他叫王大力，你叫王小溪，莫非你们是亲兄妹？”回头又道：“你还呆在这里干嘛？你妹妹不拦你，你还不进去？”王小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在愣神之际，王大力连跨两步，从王小溪旁边走过去。王小溪想要阻拦，陈二狗却反过来把她拦住，依旧笑道：“这可是你同意了的，可别反悔。你要是反悔了，那就表示我的这些东西，你也是想要的对不对？”王小溪一时反应不过，不敢随便搭话。

王爷爷知道阻拦不了人家进屋，当下说道：“来者是客，那就进屋喝杯茶吧！小溪，去给爷爷借点茶叶来，家里没茶叶了。”王小溪答应一声，正要转身走，却被杨解放一把抓住了手腕。杨解放笑道：“既然没茶叶，那就不喝茶了。小妹妹，带哥哥到家里看看！看看家里都缺些什么东西？回头哥哥给你们置办上。你说这小宝也真是的，明明收入不低，还住这么破的地方。我都看不下去了。这要是不帮衬点，还算什么朋友？”说着硬拉着王小溪往里走。王小溪本领地想要挣脱，却哪里挣脱得了？

船屋是以一艘破烂的木船为中心搭建的，里面不但空间狭小，家具破破烂烂的更是寒酸。杨解放瞄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他又问道：“你小宝哥住哪个屋？”王小溪回头望了她爷爷一眼，王爷爷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他们目前还搞不懂杨解放几人的目的，只能先顺从了再说。王小溪带着杨解放往里走，来到一道小门前，说道：“小宝哥和我哥就睡在这一间。”

杨解放推开门一看，里面果然有两张床。不是并排放置的两张床，而是一个上下铺。床宽大概六七十公分，仅仅够躺下一个人。床前有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几本书，桌前却没有椅子。估计这戚小宝平时是坐在床上看书的。杨解放松开了王小溪的手，走进去坐到床上，顺手就把桌上一本书拿起来。一看书名，竟然是莎士比亚的着作《哈姆雷特》，英文版的。

王小溪立刻说道：“小宝哥不让别人随便翻他的东西。”杨解放笑道：“我不是别人，我是他的朋友。别人不可以做的事情，我做了是没关系的。”王小溪还想再说什么，便听王爷爷喊道：“小溪，去烧水。即使没有茶叶，总得喝口热水吧！”王小溪答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杨解放便老实不客气地到处翻找，至于到底想要找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对戚小宝有一些更多的了解。连床底下都找过了，他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在他感到失望之时，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床顶上贴了一张纸。杨解放索性躺在床上，那张纸正对着人的眼睛，上面写了一首诗：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杨解放对这首诗的后两句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鼎鼎有名的抗倭名将戚继光的诗。他这才猛然想起，戚继光好像是登州人，明代的登州，不就是现在的蓬莱县么？戚小宝姓戚，莫非是戚继光的后人？他顿时坐不住了，伸手去抚摸那张纸，很快又发现了异常。这顶上的木板，其纹理、新旧都与这间屋里的其他木板不一样。杨解放用手敲了敲，里面传出空谷之声，这表示上面这张床板下面有夹层。杨解放想起了赵家庄的经历，经过一番摸索，终于推动了一块木板，木板往上推开，露出了一个长形口子。杨解放伸手进去一阵摸索，摸出来一叠纸。待看清楚纸上的内容时，他顿时被惊到了。

杨解放抬头看了门外的王大力和陈二狗两人一眼，说道：“二狗，你去卖些米面酒菜回来，今天的午饭我们就在这里吃了。”陈二狗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杨解放又道：“大力，守在门口，不要让人打扰我！”

安排好这两人，杨解放再次伸手进夹层，又摸出来几张纸。他把这些纸放在桌上摊开，又数了数，果然是一张不落。每张纸上都画着一艘船，准确来说是一艘军舰。上面还标明了这艘军舰的排水量、甲板厚度、航速、火炮口径及数量、人员配置等参数。而这些纸上的军舰组成了一个舰队，那就是大英帝国皇家海军之中国舰队，现在就停泊在附近的刘公岛。杨解放阴沉着脸，一张纸一张纸地查看，这些纸上不仅仅有每一艘军舰的画图和参数，还有整个舰队进去港口时的编队图。杨解放看完这些资料，便躺回到床上，盯着上方的那首诗，静静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噔噔噔地脚步声，戚小宝出现在了门口。他是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来的，但被王大力拦住了，没有进来。杨解放腾身坐了起来，说道：“让他进来！”戚小宝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图纸，脸色阴沉了下去。杨解放开口道：“troy，特洛伊，木马。”戚小宝有点吃惊，说道：“你懂英文！”杨解放道：“这英文名是你自己取的吧？”戚小宝应道：“是的。我的工作需要经常跟洋人打招呼，取个英文名方便称呼。”

杨解放点点头，他这种情况很正常。杨解放前世留学美国时也取了个英文名。跟取网名一样，在给自己取英文名时，往往会表达某种含义。中国人常说的人如其名就是这个道理。杨解放听到戚小宝自我介绍叫troy的时候，脑海里一下子就跳出了‘特洛伊木马’这个词，所以就特别关注这个人。戚小宝怎么也没想到，杨解放会因为一个名字就来调查他，还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

杨解放道：“你想做那匹木马？你想要屠谁？”戚小宝没立刻回答，反问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杨解放平静地说道：“你猜！”戚小宝深吸一口气，略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军方的人，甚至根本不是政府里出来的人。在胶东这地面上，除了青龙寨的小当家，我还真想不起别人来。”杨解放道：“我就不能是乳山寨的人吗？”戚小宝不屑地说道：“乳山寨？就连黑瞎子见了亨利也得卑躬屈膝，何况其他人？恐怕只有小当家才有这等傲气！今日找上门来，不知有何贵干？”杨解放依旧说道：“你猜！”

戚小宝看着他这副欠揍的嘴脸，真想给他两巴掌，终是忍住了，说道：“你想要军火？”杨解放应道：“是。”戚小宝接着又道：“小当家想要军火，跟亨利购买就是了。你已经把价钱压得很低了，这笔买卖划算。按照常理，你根本用不着我。现在找上门来，大概是既想要军火，又不想给钱是吧？所以，你需要一匹木马帮你们打开城门。而我就是你选中的木马。”他猜得没错，杨解放原本的计划也是这样，只是现在有了些变化。

杨解放赞道：“这都让你猜着了，不简单啊！事实上，你本来就是一匹木马。只是不知道你这匹木马是受谁的指示？目的又是干什么？”戚小宝回道：“你猜！”杨解放继续说道：“你想要拿下这个舰队，大张旗鼓地肯定是干不成的；所以，只能搞偷袭。就凭着你拉拢的那几十个渔民，你们能干成什么事？别说整个舰队，哪怕是其中一艘炮艇，你们也未必拿得下来。”戚小宝说道：“只要拿下其中一艘军舰，便可以利用上面的火炮袭击其它军舰。这么近的距离，大口径火炮派不上用场，小口径火炮反而能发挥作用。也不需要击沉，只要把甲板上的建筑摧毁就好了。”

杨解放竖起了大拇指，赞道：“海上拼刺刀，不错的想法！实际上不可取。”戚小宝反问道：“为什么？”杨解放道：“首先，就凭你拉拢的那几十个渔民，我不认为你们有能力夺下一艘军舰。其次，就算你们能夺取一艘军舰；你们也给不了这个舰队多大打击。大英帝国的海军虽然坏，可人家不菜啊。就凭你们几个小菜鸟，单挑不了其中任何一艘，何况是单挑整个舰队。其三，就算你们给这个舰队造成了一定的损失，那又怎么样？人家有的是舰队，再派一个舰队过来就是了。而你们这群小菜鸟，都要交代在那里，没有人能够幸存。”

杨解放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反正他是没看到类似记载。杨解放不认为这是一个好计划，但是这种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中华民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批好儿女在闻鸡起舞。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加以正确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