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九二七 第171章 刻舟求剑

杨解放重组山东省政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高调宣布投资修筑灵宝至宝鸡段铁路，公开招募相关专业的工程师。他还提出了一个口号：“要想富、先修路！”让徐约之在报纸上公开宣传此事。至于内政，悄悄地干就好了，没必要声张。他将在全省范围内实施减租减息和废除苛捐杂税政策，以及全面推行七年义务教育。

刘锡九和关向应被杨解放指派，组织成立一个修路委员会，承担了修筑灵宝至宝鸡段铁路的工作。杨解放告诉两人，不以宝鸡为终点，而是要一路往西，持续修筑下去。两人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带着委员会西行，去实地勘察地形，制定修路计划。

刘锡九去修铁路了，杨解放自然又缺少一个秘书了。现在的地盘更大，工作量也更大，需要的协助人员也更多，一个秘书已经满足不了工作需求。杨解放成立了一个小主席工作办公室，把孔师爷调过来，担任他的办公室主任。

为了维持治安，看管物资，又把吉星文的特务团改编为铁路守备团，派往沿途驻守。吉星文出身西北军，又是吉鸿昌的侄子，宋哲元等西北军将领自然乐意接纳他。

这个时代，基本上靠人力修路，杨解放计划在陕西招募十万劳工。修筑近千里的铁路，需要海量的物资。杨解放直接下令，所有的物资由合作社负责采购。高尧秉承的原则是能够内购绝不外买，所有物资尽量在山东采购。这让中村义男等人看到了机遇，在山东与杨解放合作投资建厂的热情更加高涨。

解放军后勤部副部长赵长贵参与运输。赵长贵手上现在有一百多辆军用卡车，是在欧洲生产了零配件运到拖拉机厂组装的。这些卡车配备了一部分给炮兵二团，用于牵引大炮和运载炮弹。剩下的卡车将调拨到陕西去，负责从灵宝往西转运物资。所以，修路大军不但要修铁路，还要先修缮好公路供汽车通行。国内的交通条件还是太差了，拖拉机厂根据杨解放的要求，正在设计研发拖拉机和各种工程车。

有了飞机、有了汽车，怎么能没有石油？杨解放知道，山东境内就储着大量的石油。可他没打算现在就开采，以免引起小鬼子的窥探。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强啊！现在只能舍近求远，到别处寻找石油。他又一次把李四光请到了济南。

李四光在武汉为国立武汉大学选址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莱芜，继续完成未完的地质勘探工作，想要探明那里的煤、铁等矿产的储量。他再次来济南。杨解放直接在办公室接见了他，开口说道：“李先生，从欧洲购买的伽马仪已经到了，可用于探寻放射性金属元素。”李四光说道：“十分感谢小司令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杨解放转口又道：“我曾记得《梦溪笔谈》这本书有关于石油的记载。不知道都分布在什么地方？现在要搞工业建设，可离不开石油这个工业原料。”

李四光立刻明白了杨解放的意图，联想到他正在投资修筑陇海铁路，便开口说道：“小司令是想要我去陕西勘探石油对吗？”杨解放道：“书中记载的地点在陕西吗？我还以为在甘肃、青海呢。看来这本书我当初没好好读啊！”李四光笑道：“既然要勘探，那就多走走看看，兴许还有别的发现。”杨解放道：“如此也好！李先生，那就麻烦你再组织成立一个西北地质勘探队。资金方面由我提供，需要哪些勘探设备也列个单子给我。国内要是没有，我就让人去国外购买。”他如此支持，李四光自然无话可说，爽快地答应下来。

李四光到大西北去勘探石油是需要时间的，可杨解放对燃油的需求已经刻不容缓。杨解放秉承的原则是，可自产就不外购。是时候筹备建立炼油厂了。哪怕本国不产石油，也得从国外购买石油回来提炼。杨解放一下子就想到了美国，目前可是最大的石油出口国啊。二战前，小日子的石油就是依靠美国供给。

想到这里，杨解放又拿起笔给远在美国的姜庭瑄起草了一封电报。要他在美国购买炼油设备、聘请炼油方面技术人才回国内开办炼油厂。还要在美国寻找一个长期稳定的原油供货商。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新年一天天临近。杨解放这天下班回府，他刚刚从新配的小汽车里出来，就被一个女子拦住了。这女子不是别人，乃是盛老四的妻子孙用慧，盛方颐的四嫂。孙用慧开口问道：“妹夫啊，老四他到底去了哪里？这都消失两个月了。你给我个准信！他现在到底怎么啦？”毕竟是结发夫妻，对盛恩颐，她还是充满了关心。虽然孙用蕃和盛方颐都刻意隐瞒，孙用慧还是猜到了一些，盛恩颐的失踪肯定是杨解放安排的。因此，她便在此等着杨解放，要当面问个究竟。

杨解放看着孙用慧一脸担忧的表情，终是于心不忍，说道：“四嫂，请放心！他很好。我明天带你去看他。”孙用慧摇头道：“不用等明天了，现在就去。我是一刻都等不了。”杨解放只得同意，让孙用慧上车，带着她到了济南戒毒所。

盛恩颐在戒毒所一待就是两个月，如同坐牢一般，每天都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他这时刚刚下完工回到自己的住处，低着头坐在床边，身上还是邋遢。

孙用慧有点不敢相认，试探性地喊道：“老四……”盛恩颐抬头见到孙用慧，像是见到了救星，立刻扑了过来，喊道：“用慧，救我！”孙用慧仔细打量着盛恩颐，当初那个英俊洒脱的公子哥不见了，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面貌反而好了些，没那么萎靡。孙用慧也没见他身上有伤痕，暗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杨解放静静地站在旁边，让两人隔着栅栏说话。过了一会，孙用慧回身问道：“妹夫，老四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杨解放没有直接回答：“你问一下他自己！是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孙用慧回头望着盛恩颐。

盛恩颐开口说道：“不就是抽大烟吗？咱都是一家人，你还跟我计较这个？”杨解放摇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那就继续劳动改造吧！”孙用慧立刻说道：“妹夫啊，老四有什么错，你给他指出来，让他改正不就完了吗？何必将人关在这里？这是人待的地方吗？”杨解放玩味地笑道：“这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们拿他当牲口不就好了？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我送你回去。”

孙用慧道：“怎么还要关着？就不能先把人放出来吗？”杨解放道：“连他自己都没想着出来，你着什么急？”盛恩颐立刻抢着说道：“谁说我不想出去了？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待。你不就是想让我戒烟吗？行，我戒。这两个月来，我一口都没抽，也这么挺过来了。你还想让我挺多久？”

杨解放道：“戒烟只是第一步。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错在哪里吗？你爹拿你当栋梁，你非要长成一根废材。你看看你这些年干的事，你对得起你爹对你的期望吗？”盛恩颐被说得微微有点发愣。杨解放接着又道：“实话告诉你！汉冶萍公司已经破产了。七哥拿着你的授权，已经清算了公司的资产，将公司抵给了正金银行。”

盛恩颐听得全身一震，如遭雷击。汉冶萍公司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这个依仗没有了，他还能拥有什么？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又听杨解放嘲讽道：“你也不要担心自己没饭吃。我这里有吃有喝的，能保证你衣食无忧！”盛恩颐摇头道：“不不不，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出去。求你了，八妹夫，放我出去！”杨解放问道：“你出去了你能干嘛？继续挥霍？把剩下的这点家业再给败光了？别想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你的那点家业留给四嫂和孩子们吧！没了你，他们还能衣食无忧地生活。有了你，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这话还真把盛恩颐给问住了，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陷入了沉思。孙用慧也同样陷入了沉默，静静地望着盛恩颐。过了良久，盛恩颐颓然坐倒在地上，抬头望着孙用慧，眼里已经有了愧疚之色。

杨解放也不求他能顿悟，只希望他能稍微有点出息。当下说道：“我先放你出去，你仔细想想，将来的路你打算怎么走？想好了，来找我。要是没想好，爱上哪上哪去！盛家你就别回了！你个不肖子孙，不配进盛家的大门。”说完，也不再理会盛恩颐。让人把他放出来，并派车把这夫妻二人送回他们的住处。

再回到他的小司令府时，已经有些晚了。夫人们都在等着他吃晚饭。杨解放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火锅炉和满满的一桌子菜，又是一阵无语。本来，按照杨解放的生活标准，每餐只有四菜一汤，后来又加了四个冷盘。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个规矩竟然让盛方颐打破了。她以吃不惯山东菜为由，给自己加了两道上海菜。她用自己的私房钱加菜，不算在这四菜一汤之内。于是，姜小珺、牟衍淑还有高蕙兰有样学样，都跟着掏钱给自己加菜。唯有侴姑没有跟风却也不反对。毕竟没有花杨解放的钱，还能顺带满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欲，搞得他想管也找不到理由。

吃饭时，盛方颐随口问道：“我四嫂来找你了是吧？”杨解放回道：“是的。你四哥我已经放出来了。关了这么多天，让他有些触动。希望他能痛改前非，不要辱没了你们盛家的门楣！”盛老四是个什么德性，盛方颐自然知道，以前是傻白甜一个，啥也不懂，跟了杨解放以后，渐明事理，当下笑道：“谢谢你！”杨解放也跟着笑道：“你要怎么谢我？”盛方颐低声道：“我今晚可以伺寝。”声音虽低，还是让另外几女听到了，一个个对她翻白眼，你这是奖励谁啊？杨解放不由得感慨，难怪男人都喜欢穿越到旧社会，这要是放在新社会，哪能这么和谐？

第二天，杨解放正在处理公文，孔师爷进来报告说，盛恩颐求见。杨解放有点意外，让人把盛恩颐请进来。盛恩颐身上已焕然一新，跟初次相见不同，此时的他气质没那么浮躁，有点沉稳了。看来，两个月的戒烟和劳动改造，还是有效果的。

杨解放请他坐下，说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盛恩颐开口问道：“汉冶萍公司还能要回来吗？”杨解放反问道：“要是能要回来，你想干嘛？”盛恩颐道：“我要好好经营，重现它亚洲第一钢铁企业的雄风。”

杨解放笑道：“刻舟求剑的故事知道吧？”盛恩颐不明其意，机械地点头，说道：“知道。”杨解放问道：“你觉得那人傻吗？”盛恩颐应道：“很傻，河中丢失的宝剑，哪能在岸边找到？”杨解放道：“是啊。在这历史的长河中，你以前丢失的东西，你还想再找回来？”盛恩颐微微一怔，陷入了沉思。

杨解放接着说道：“汉冶萍公司曾经辉煌过，那是以前。现在已经衰败了、破产了，你得接受现实。就算现在把它拿回来，那也是一个新的钢铁公司，跟以前的辉煌荣辱没有关系。你要是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依旧活在以前的阴影里，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让这个企业走向辉煌？”

盛恩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能执着于过去。”杨解放接着说道：“我给一个新的钢铁公司给你，你能经营好吗？”盛恩颐回道：“我能。请放心！从今以后，我保证不抽、不赌，也不再拈花惹草，专心工作。”

杨解放笑道：“行，我就先信了你。汉冶萍公司已经抵给了正金银行，可是正金银行并没有独立经营钢铁厂的经验和能力。我已经让中村义男出面去谈了，会把公司再买回来。正金银行那边不肯完全放手，他们想要保持一定的股份。经过几番协商，我这里占股百分之五十；第二十一银行占股百分之三十；正金银行不参与经营，只占股百分之二十。你去当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吧！不过，它已经不是汉冶萍公司了。钢铁厂建在武汉，以后就叫武汉钢铁公司。你也不要待在上海了，带着你的夫人，去武汉专心管理这个钢铁公司。有问题吗？”

盛恩颐回道：“没问题，我去。”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想错过。杨解放接着又道：“原公司的大部分工人被我调来了山东。剩下的那些工人肯定不够用，你要重头开始。有困难吗？”盛恩颐回道：“困难肯定会有，我会设法克服。你还有别的吩咐吗？”看来他真的有点不一样了。杨解放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5S管理标准，已经在我的企业里广泛推行。你好好研究一下，也要在新的公司推行。”盛恩颐接过纸张，慎重地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