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九二七 第80章 拔香头

一名身材健壮的中年女子小跑着走进了伙房，喊道：“小当家……大当家有请！”杨解放答应回头一声，又说道：“姜小姐，虽然我们现在身在山寨，但是我想带着兄弟们走向正道。因此，我需要对外面有更多的了解。你在烟台长大，父亲又是政府官员，可否多给我讲讲你的见闻？”这一次，姜小珺倒是没有拒绝，说道：“可以。”只是现在大当家有事召见，不便细聊。姜小珺回头对着侴姑又道：“我们该回去了。”侴姑答应一声，两人牵手而行。杨解放微微一笑，跟在两人身后，一起来到黑寡妇居住的院子。姜小珺与侴姑自行转向后院，杨解放则来到前院客厅。

客厅里坐了好些个人，除了黑寡妇之外，孔师爷、牛三鞭、吴老抠、李木匠、田伍、药罐子等山上的元老都到齐了。见众人脸上都很凝重，杨解放知道定然有大事发生，于是前行见礼，问道：“大当家，喊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黑寡妇说道：“山上有人想要拔香头，想要问问你的意见？”杨解放奇道：“拔香头？谁要拔香头？”

所谓拔香头就是退伙的意思，是山上比较重要的人物退伙时举行的仪式。因为入伙时都是点了香磕了头的，要退伙自然就要反过来拔香头，算是一种光明正大行为。一般来说，只要他理由充分，并能让众人相信他不会出卖兄弟，众人是不会难为他，任由他拔香走人。若是谁对他不放心，趁他拔香时捅他两刀，那也怨不得旁人，一般没人会为他主持公道。所以，拔香头是有风险的，一般会提前跟山上的兄弟商量，取得大家的一致同意才敢拔香头。

李木匠和田伍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说道：“是我们几个。我们年纪大了，没年轻时的那股拼劲了，只想过几年安稳日子。还请小当家放我们下山！道上的规矩我们懂，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杨解放点头道：“可以理解。不知道两位可有什么要求？”两人对望了一眼，李木匠说道：“我们在青龙寨二十多年了，一直忠心不二；不敢说有什么功劳，多少还是有点苦劳的。现在山寨不差钱，若是能打发几块大洋让我们回去后安个家就感激不尽了。”杨解放明白了，他想要带着兄弟们干一番大事业，可有些人并不愿意，以前曾试图阻止，阻止不了就想要退出。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杨解放回头对黑寡妇道：“大当家，我没什么意见。”黑寡妇道：“他们想要一万大洋的安家费，你也没意见？”杨解放心下冷笑，这两人真够贪心的，以为凭着这笔钱就能富甲一方，却不知在这个乱世，这笔钱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他们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知是心存侥幸而已还是有所依仗，杨解放却不想理会这些，回道：“全凭大当家作主！大当家觉得可以，我就没意见。”李木匠与田伍同时松了口气，齐齐回头望着黑寡妇。

黑寡妇黑着脸，沉声说道：“你们要走，我不拦着；想要些钱财安家，我也能给。但是，山寨现在虽然有钱，可不是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而是小当家带着一帮小兄弟拿命拼来的。这跟你们几个没太大关系。不是我不讲交情，而是要一碗水端平。一万大洋就别想了，看在你们这么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你们两个每人拿三千大洋、另外几个拿一千，回去做个富家翁去吧！”

李木匠与田伍同时大喜，连忙躬身谢道：“多谢大当家！多谢小当家！”另有三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人出来道谢。原来一共有五人想要拿钱退伙。牛三鞭怒吼道：“你们几个没义气的东西，以后别说是我兄弟。”李木匠面有愧色，说道：“以后，若是有哪位兄弟路过我家门口，请来做客！我仍然当兄弟一般招待。”其他几个也跟着说道：“俺也一样。”牛三鞭冷哼一声，撇过头去。黑寡妇高声说道：“还有谁想要拔香头？一块提出来吧！明天开香堂，一起拔香走人。”李木匠和田伍等人答应一声，全部起身告辞。众人看着几人离开，表情各异，或摇头叹息，或是脸有愤色，或是视若无睹。

等到几人离开，黑寡妇接着说道：“小当家，你们这次缴获这么多，参与行动的人该怎么奖励呢？”杨解放道：“我觉得应该以精神奖励为主，物质奖励为辅。参与行动的人包括情报队的人，都记一次集体二等功吧！目前，我们承诺给牺牲人员的抚恤是一百大洋，对于活着的人的奖励就以此为上限，每人奖励一百大洋吧！”黑寡妇皱眉道：“奖励这么少，兄弟们会不会有意见啊？”杨解放道：“我自己也就拿这么多奖励，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以后的奖励就以此为例，只要做到公平公正，大家自然不会多嘴。”黑寡妇点头同意，又询问了接下来的安排。杨解放当众谈了自己的想法，在场的人竟然全部予以支持。

李木匠几人想要退伙的消息很快在山寨传开，大家听了以后很快抛之脑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早上，晨跑完，杨解放就安排发放枪支，每人发一支步枪，中队长及以上级别的人发一支毛瑟手枪。众人都很兴奋，宝贝似的把枪抱在怀里，虽然没有子弹。杨解放召集众人训话，在日常训练中，增加了射击姿势训练。射击姿势分为站姿、跪姿和卧姿，要求每天轮流选择一个姿势训练，至少坚持半小时以上。还增加枪支拆卸、组装、保养训练。

安排好这些之后，杨解放从解放队中挑选了一个小队交给山炮训练，组建一个迫击炮小队。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就谈好了的。山炮在上山之前是个炮兵，会操作山炮而得名，这迫击炮自然不在话下。开始他还有点飘，想要回到原来的那个小队当队长，将原来那个小队改成迫击炮小队。被杨解放训斥了一顿，要将他踢出特战队，让他回去当个小喽啰。山炮连忙哀求着想干炮兵，杨解放才放过他，让他当迫击炮小队队长。

杨解放接着又找到彭大虎，问他手下有没有人会使用重机枪。彭大虎笑道：“我以前就是重机枪班的班长，那两挺马克沁我看过了，国内仿造的，能使。”杨解放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我解放队当机枪小队的队长；另一个是把他们教会怎么使用和保养重机枪，继续干你的虎队队长。”这还用选吗？彭大虎立刻表示，自己舍不得离开虎队的兄弟，但是可以尽心尽力地教会重机枪小队的人操作重机枪。接下来的训练，已经不需要杨解放没有过多干预，由各队自行安排。

临近中午，青龙寨再次吹响了集合的号角。众好汉在各自的队长指挥下，快速完成了集结。虽然队形还有点紊乱，比之前则好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黑寡妇带着大大小小的头目站在演武场上方的平台上，高声宣布道：“各位兄弟，今天有五位老兄弟要拔香头退伙。这是经过我们山寨大小当家及各位管事、统领同意了的。望各位兄弟能够谅解，不要难为他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一天要是想退伙，尽管光明正大地提出来。只要理由充分，又能保证不泄露我们山寨的秘密。我们青龙寨一律以礼相送，并根据其在山寨的时间长短和功劳大小，赠以一定数量的金钱。”

底下的人都没有吭声，静静地听着。黑寡妇没有多说废话。让李木匠五人上前跟众兄弟说明缘由。李木匠五人依次上前，缘由大同小异，声称自己年纪大了，没什么大用，想要回家养老。不管是真是假，总算有个像样的理由；没有人提出异议，这事也就通过了。

接下来由黑寡妇带领众管事、统领进入聚义堂。黑寡妇点燃一把香插在关公像前，然后退在一边。李木匠、田伍等五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一齐高声喊道：“关老爷在上，大当家、小当家在中央，小弟流落山林二十余年，承蒙照顾、感激不尽，今日离去、还望宽容，来日相见、仍是弟兄，上有天、下有地，如若心口不一愿遭五雷轰顶。”说完，全部起身，依次向前拔出三炷香。黑寡妇一挥手，将给五人准备的钱财让几个健壮的寡妇端到几人面前。其中有金有银，沉甸甸的分量十足。五人很是高兴，用木盘上的红布包裹起来，背在肩上，然后跟众人做最后的告别，拿着香走了出去。根据规矩，他们要在手上的香烧完之前下山。

杨解放随众人走出聚义厅，送到山寨大门处。这五人都有妻子儿女，早早地收拾好了随身物品，在山寨大门处等着。五人会合了自己的家眷，兴高采烈地出门下山。唯有李木匠的儿子，小木匠回头大声喊道：“小当家，我能留下来么？我想跟着你。”被李木匠呵斥了一声，强行拉着不放。杨解放笑道：“你现在还小，跟着父母回家吧！等你长大了，要是还想跟着我，我随时欢迎。”小木匠无奈地答应，引得李木匠又是一阵呵斥。

眼瞧着一行人缓慢下山，却见一匹快马奔跑上山。等那一人一马到了山寨门口，杨解放已经认了出来，马上之人正是初一；于是吩咐守门的人不要阻拦。初一显然也看到了杨解放一伙人，径直跑到了杨解放等人面前才停下来。

黑寡妇首先开口问道：“初一，你怎么上山了？”初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说道：“大当家、小当家，各位兄弟，好久不见。我有几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所以就来了。”杨解放问道：“什么消息？不要着急、慢慢说。”初一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小当家这次在烟台干了一票大的，整个烟台城乱成了一锅粥。为了争夺那个号称价值三百万大洋的箱子，黑白两道大打出手，死伤了不少人。东海警备司令部发了话，要对东海道进行一次清剿。黑瞎子的乳山寨、我们青龙寨都在清剿之列。”

众人听了顿时紧张起来。初一从腰间拿起一个水囊，猛灌了几口，接着说道：“警备司令部的吴军需官因为包养情妇被他太太抓了个现行，带着情妇跑了。顺带着把军火库里的军火连带看守的人都带走了。据猜测，他是去乳山寨投奔黑瞎子了。据说这两人暗中一直有联络、有生意往来，真可谓兵匪一家。东海警备司令部因为弹药不足，又欠饷严重，正在申请补充。要是能补充到位，可能真的会出城剿匪。大当家、小当家，各位兄弟，我们要早做准备才行啊。”

杨解放知道，张宗昌正率领直鲁联军南下抵抗北伐军。胶东这点小事，他根本顾不过来。东海警备司令部想要补足弹药和军饷，只怕没那么容易。于是开口说道：“等到他们需要的弹药补充到位，我们的队伍也快训练完成了。到时候正好拿他们练练手。所以，各位队长要严格训练手下的兄弟，加强备战。”白浪接口道：“咱们现在人多枪多、弹药充足，他们要是敢来，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其他人纷纷认同。

初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说道：“小当家，你看这个。”杨解放接过一看，见是一个天津城门图案的铜牌，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初一回道：“这是当年威海卫英属华勇营的徽章，从一个华勇营退役老兵那里得来的。乳山寨的黑瞎子手上就保留有这样的一个徽章。这个徽章代表了他们攻占天津的功绩。”杨解放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狠声道：“这些个汉奸卖国贼，真该千刀万剐！初一大哥，现在的烟台城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你想想办法，在警备司令部里安插几枚钉子进去。”初一应道：“这个已经在做了，还有乳山寨那边也安插进了人手。只是，你当初给我的一万大洋，现在没剩下多少了。”杨解放明白他的意思，说道：“钱不是问题，我们青龙寨现在不差钱。大当家，可否再批给初一大哥一万大洋作活动经费！”黑寡妇回道：“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不用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