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一九二七 第84章 老婆本

姜醒夫在旁插口道：“那就多谢这位姑娘了。”侴姑回道：“我与小珺情同姐妹，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小珺在山上给大家上课，教兄弟们读书识字。山上的兄弟都很尊重她，没人敢伤害她！”姜醒夫奇道：“她给山上的土……嗯，兄弟上课！竟有此事？”侴姑点了点头，回望了杨解放一眼。

杨解放开口说道：“听说姜家是书香门第，姜伯父还在家乡兴办新式学堂，鼓励女子入学。还说，要多读书才能明事理、知荣辱。姜小姐谨遵其父教诲，不以我们的出身而嫌弃，诲人不倦，真可谓有教无类的楷模。”姜清夫被这么一捧，不自觉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时，姜小珺端着一个红漆木盘走了出来，木盘上摆放着茶水，送到了姜清夫兄弟面前。她身后跟着一个年岁相仿的美貌少女，同样端着木盘，将茶水轻轻地放到了杨解放和侴姑面前。两人放下茶水就退了出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杨解放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又道：“我们青龙寨想要摘掉头上这个匪字，姜伯父以为如何？”姜清夫坦然道：“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自然是好事。不知道你在山上是什么身份？能代表青龙寨么？”杨解放回道：“我们青龙寨有一大一小两位当家的，大当家黑寡妇想必你们听说过了；而我就是小当家，青龙寨一般的事情我是能做主的。”姜清夫有点诧异，点点头，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杨解放道：“首先，我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已经兴办了一些产业，足以养活山上的兄弟了。这一点，令公子姜庭瑄大哥应该是清楚的。其次，我们需要一个官身，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摘掉这个匪字。”

姜清夫立刻明白了，这个就是杨解放登门的原因，略一思索，便开口问道：“你们山寨现在有多少人？多少枪？”杨解放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只有一千多号人，一千多条枪，弹药充足。”姜清夫听得一惊，有一千多号人没什么，但是有一千多条枪可就不一样了，由不得他不重视，于是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官职？有了这个官身后又想做些什么？”杨解放回道：“我这人不挑食，只要能装下我这一千多号兄弟就成。至于以后要干什么，就要看我领到的是什么差事了。”姜清夫立刻盘算起来，一时踌躇不定。

姜醒夫插口道：“我大哥是个文官，还是专门对外的文官。你谋的这个事情可不是想办就能马上办成的，还得从长计议。不过，这年头，招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我所知，你们这种情况若招安的话，一般会整编为某个县城的警备队。但一个小县城可养活不了太多的警备队，小则百八十号人，多则三五百。要安置一千多号人，可就有点难办了。”

杨解放道：“我刚刚说过，我们有自己的产业，能自己养活自己。只要给编制就行，可以不拿军饷。”姜醒夫微微点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在我们福山县，我们姜家还能说上话。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组建一个保安团。虽然没有编制，但也算是合法的武装。”这个时期，县行政公署设有警察局（或叫公安局），那些警察大队（或者警备队，各地叫法不一；像烟台这种大城市，警察大队和警备队才会加以区分，是两支武装）是有编制的武装人员，政府发工资。很多县里为了省钱，这类有编制的武装人员不会很多。这些年军阀混战不休，导致民不聊生，土匪横行。为了弥补武装力量的不足，县行政公署会允许各乡镇组建保安团（或叫保安队、保安处等）。保安团依然归县行政公署管理，但是政府不发工资。保安团成员的工资由地方乡绅自行筹备，算是合法的地方武装。

杨解放立刻盘算起来，福山县可是个好地方啊！它与烟台城近在咫尺，中间只隔着一条夹河。夹河是由上游的内夹河和外夹河汇合而成，而集贤村就在内夹河和外夹河之间的三角地区，隶属于福山县管辖。若是能在福山县有个合法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那是太好不过的了。杨解放立刻起身道谢。姜醒夫说道：“这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成与不成的还不好说，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杨解放道：“不管成不成，我都感念先生的恩德。”

姜氏兄弟相视一笑，姜醒夫说道：“大哥，瞧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就安排他们住下吧！”姜清夫点点头，说道：“他们远道而来，人困马泛的，是应该好好歇歇才能赶路。”姜清夫点了头，姜醒夫回头吩咐道：“琦儿，你给这几位兄弟安排一下住处。还有这位姑娘，既然与小珺交好，就安排她到后院住吧！”姜庭琦答应一声，引杨解放几人去客房安置。

刚进入客房，便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当当当……”声音。姜庭琦脸色一变，说道：“你们先在此休息，我有事失陪一下。”也不等杨解放回话就转身匆匆而去。

侯飞说道：“这是铜锣声，在乡下，一般来说，有大事发生才会紧急鸣锣传警。”杨解放沉吟道：“从时间上来说，马上飞他们应该到了。莫非是他们的到来引起了集贤村的误会？你出去看看，设法与马上飞联系上。”侯飞追问道：“联系上以后，要不要有所行动？”杨解放微笑道：“如果真是他们，那就将错就错，小小地干上一票，但不要闹出人命。干完之后换别的地方继续干，最好是将福山县的警备队引出城干掉……”侯飞立刻会意，笑道：“我明白了，这是要为谋取福山县警备队创造条件。”杨解放点点头，赞赏他的聪慧。

侯飞立刻出门，也不走正门，直接翻院墙出了姜家。此时的集贤村已经乱成一锅粥。妇孺老幼全都往自己家里跑，青壮男子则拿着各种兵器纷纷走了出来，不约而同地来到姜家大门口。姜庭琦已经在那里安抚众人情绪，询问情况。侯飞趁乱绕小路出村，在村外不远处碰上正一脸懵逼的马上飞等人。

马上飞他们没来过集贤村，并不知道具体位置，等到意识到靠得太近时，已经暴露在集贤村村民的视线里。现在正是农忙时节，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干农活的村民。马上飞让人上前问个路，结果那人不小心把插在腰间手枪露了出来。那村民吓得转身就跑。你想啊，这么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腰间藏着武器，长得凶神恶煞的外地人，在打听集贤村的位置，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会是来送礼的。那村民边跑还一边招呼其他村民，然后就回村鸣锣了。也不怪村民误会，这年头土匪实在太多了。

马上飞开始还没弄清楚状况，只是放慢速度继续前行，待临近集贤村，听到村里鸣锣，便知道事情不太好办了。正不知如何是好，见侯飞从一处田间小路上跑了过来，不由得大喜，忙下马上前，询问情况。

侯飞简单说明了一下，传达了杨解放的意图。马上飞听了大喜，说道：“是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候了。你回去告诉小当家，等我的好消息！”侯飞提醒道：“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马上飞哈哈一笑，命令道：“都把脸蒙起来，家伙亮出来。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群响马，将在福山县流窜作案。”众人齐声应是，各自动手准备一起来。

马上飞最后挨个检查了一下这三十六骑，然后掏出手枪，“砰砰砰”朝天开了三枪，一马当先冲向集贤村。村前的嗮谷场上，姜庭琦正带着武装村民在这里集合。村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大刀长矛居多，还有不少鸟铳，就是没几条真枪。原本闹哄哄的，突然听到三声枪响，全都不敢乱动，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

马上飞大声喊道：“都给二爷听好了！爷们是来求财的，不要命。立刻献上一万大洋，爷们掉头就走，要不然，这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说完又是朝天三枪，其他人跟着纷纷举枪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吓得那些村民直哆嗦。姜庭琦硬着头皮向前说道：“各位好汉，这些年天灾**不断，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集贤村一条生路。”马上飞不屑地说道：“瞧你也不像是能做主的人，还是换个能做主的人来说话吧！二爷我不喜欢废话。”姜庭琦皱起了眉头，回道：“那就请好汉稍等片刻！我回去与村里人商议一下。”马上飞挥手道：“去吧！去吧！不管你们怎么商议，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姜庭琦转身走进了姜家，很快来到了安置杨解放等人的客房。巧的是，侯飞提前一步翻墙回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姜庭琦开门见山地说道：“外面来了一群响马，索要一万现大洋。我大伯和我爹的意思是，请你出面说和一下。你可是青龙寨的小当家，你的面子他们应该会给吧！”杨解放回道：“出面说和当然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拿多少钱来打发他们？”姜庭琦凝视着杨解放的眼睛，竖起了一根食指。杨解放惊道：“一千大洋啊？你这也太能砍价了吧！别人都是对半砍，你倒好，十成砍掉了九成，这叫我怎么谈啊？”姜庭琦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们最多出一百大洋。”杨解放目瞪口呆，说道：“你这哪是让我去说和，分明是想叫我去送人头啊！”姜庭琦冷笑道：“外面是怎么回事，真当我们不知道啊？这一百大洋是我爹的意思，要是按照我大伯的意思，那是一个大子都不会出。你要是能谈那就去谈，你要是谈不来，我大伯就要安排小珺去谈。”真要是让姜小珺出面，那么他们家与土匪的瓜葛就没法隐瞒了。所以，他们宁可花费一百大洋把事情糊弄过去，也不能让大家知道他们家跟土匪有牵连。杨解放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生气地说道：“这叫什么话？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去面对外面的危险？行了，不就是说和吗？这事我办了。那一百大洋呢？我一并带着吧，省得来回跑。”

姜庭琦冷哼一声，说道：“跟我来。”带着杨解放几人再次来到了客厅。姜清夫与姜醒夫兄弟一脸寒霜地坐在那里，他们旁边的茶几上一个红木托盘里，摆放着两封大洋。这一百现大洋早已经准备妥当了。杨解放打了声招呼，说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出面说和，对方应该能卖个面子给我。但是，道上的规矩，贼不走空；这一百现大洋我就带走了。”姜清夫默不作声，姜醒夫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麻烦了。”侯飞向前端起了木盘，又退到杨解放身后。

杨解放带着几人走出了姜家，姜庭琦则紧随其后。众人来到村前，杨解放径直来到马上飞等人前面，说道：“小弟杨解放，代表集贤村与诸位好汉谈判。”马上飞挥手道：“你一个小毛孩能做什么主？还是换你家大人出来说话吧！”杨解放回道：“这位大哥见谅！其实，小弟并非集贤村的人，这集贤村有我的意中人，我是来提亲的。现在，亲事还没谈成，就赶上了各位哥哥来访。老丈人说了，我要是能把各位哥哥劝走，就同意把女儿嫁给我，否则免谈。这位大哥，小弟的终身幸福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还请给个机会！”马上飞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说吧！我要的一万现大洋是怎么个说法？”

杨解放摇头道：“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里还有钱送给各位大哥啊？钱是一个大子都没有的……”马上飞立刻大怒，喝道：“那你还出来谈个什么劲啊？啊……你这老丈人是多不待见你啊！你看不出来他这是在故意刁难你吗？行了，我也不难为你，你还是回去吧！这门亲事看来是成不了啦！”杨解放立马央求道：“别啊！大哥——村里是一个大子都没有，但是我身上带了些钱，还请大哥笑纳！”马上飞问道：“哦，你带了多少钱来啊？”杨解放回道：“小弟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也有点积蓄。这次为了求亲，更是砸锅卖铁，一共筹到一百现大洋。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我的老婆本了。我愿意将这些钱赠送给大哥，只求大哥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伤了集贤村的各位乡亲！”

马上飞配合着杨解放的表演，说道：“你把老婆本给了我，那你拿什么求亲啊？”杨解放摇头道：“对方乃是官家小姐，就算有这一百大洋在手，也未必能求得良缘。但若是能劝得各位大哥就此收手，说不定老丈人会信守承诺，将女儿许配给我呢！”马上飞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你这份礼。各位集贤村的乡亲，大家都看到了，二爷今日是看在这些小兄弟的份上才就此收手。他要是真能娶到某位千金为妻，那也算是一桩美事。可要是有人食言而肥，呵呵，二爷可是会回来的！”说话间，侯飞憋着笑端着木盘向前。马上飞捞起木盘上的大洋，高声道：“兄弟们，开门见喜，咱们再到别处转转！”众好汉答应一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