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创作者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蜀臣 > 第327章、父雠

蜀臣 第327章、父雠

作者:茶渐浓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2-24 21:02:01

第327章、父雠

带着满心不解,郑璞缓步入厅堂坐定,让家仆郑乙将邓芝的扈从引进来。

“在下乃后将军麾下别部司马,拜见郑护军。后将军督江州,兼领涪陵郡兵事。月半前,得涪陵县尉上禀,声称有一吴郡壮士自称乃护军在江东阴募的僚佐,因护军被吴国将士护行而不便同行,故而别道从涪陵入蜀地。将军得报后,便与那壮士共话一夜,乃命我沿邮驿护来成都与护军相会。”

一身着简易戎装、年纪约莫四旬的军汉,大步进来后不等郑璞发问,行了一军礼后便滔滔不绝,将事情始末皆道明了,深得就在行伍的干练之风。

且言罢,便动作很缓慢的矮身,扯下腰间军牌与装在竹筒中的一布帛搁置在地上,后退了一步方再度作言,“此乃在下的军中凭牌与后将军的书信,还请护军验明。”

心细至斯,竟是连“图穷匕见”的刺客嫌疑都思虑到了。

“善!”

高据案首的郑璞不由拊掌而赞,颔首笑道,“有劳后将军与司马了。”

而立身在侧的扈从乞牙厝无需郑璞嘱咐,便心意相通的步前,先拾起军中凭牌细细看过,又含笑归还与那军将后,才将书信奉来与郑璞过目。

邓芝的书信所录,仅寥寥数言。

曰:“吾尝使吴,略知吴郡人物。与此沈家子共话,以言试之,彼所答皆无谬处,不类吴主细作。且是时汉吴共盟,江东无有谋我大汉之心,故遣人送之,望君自察之。”

莫非我这所谓的幕僚,乃依旧留在江东的陈祇借我名义所招揽的俊才?

看罢邓芝书信的郑璞心中暗道了声。

既然久经沉浮且睹人无数的邓芝都声称此人不类凶徒,他亦可放下先前的猜测了——甫一听闻来客乃吴郡之人时,他便以为是陆逊道破他所谋的厚此薄彼处,故而恼羞成怒的孙权遣死士来刺呢!

“司马一路奔波,甚是辛苦。”

心思稍缓的郑璞,笑容如春风拂面,伸手虚引,“且先随我家仆去别屋暂歇,酒肉吃食稍候便奉上。”

“不敢有扰护军。”

但那司马闻言,却是行礼出言推辞,“在下乃广都人,故而此番受命归来,后将军还允了我旬日休沐。久在军中难免思乡心切,且此间事已了,还请护军允我作别归去。”

咦,竟无有与我熟稔之念?

呵,甚好!

微讶了下,郑璞冁然而笑,“也罢。我等军中之人,难得与妻儿相聚,司马既言之,我亦不好强留。不过司马一路劳累,便容我赠些行仪略表心意罢。”顿了顿,恐他回绝,便又加了句,“我非是施恩与司马,乃嘉司马为国戍守之忠耳!切莫推辞。”

“呵呵~~~”

那司马听了不由咧嘴而笑,亦不推辞,“却之不恭,谢护军赐下。”

随后便在郑乙的引领下离去。

而那自称僚佐之人,自然也被引入厅堂内。

只是他刚入内,侍在郑璞身侧的扈从乞牙厝,便眸光微凝,不留痕迹的将手放在了腰侧环首刀柄上。

盖因此人不类士人,而似草莽的豪客。

七尺有余的身躯,不甚雄壮,但却四肢匀称,黝黑的肌肤昭示了他常年奔波在外而鲜闭门读书。双眸深邃且坚定,鼻仄且两道法令纹异常深刻,不修葺的胡须略显张乱,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相由心生。

若非城府深且性情坚韧之辈,不会有如此面相。

乞牙厝先前也是随郑璞往江东之人,知道被郑璞以言折辱的江东臣僚心中忿怒,再佐之吴越之地的刺客闻名遐迩,小心戒备乃是情理之中。

“在下吴郡沈幽,字不疑,拜见护军。”

但那人似是无觉,入厅堂后同样不等郑璞询问,便执礼甚恭自保家门与伏地请罪,“护军出使江东,在下得闻后便有心投奔。因建业城内孙贼耳目众多,故不敢面请,乃倍道赶往西陵峡侯君,但亦错过君舟船。又因巫县江东守备严查过关隘者,无令不得同行。无奈之下,在下唯有折道涪陵郡,谎称自身乃君幕僚,求贵国戎卒携来成都与会。诸多无礼之处,敬请君海涵。”

孙贼?!

此子竟是称呼孙权为贼?

饶是郑璞心中对此人隐有戒备,但听闻此称谓时亦忍不住兴趣大增。

“无需多礼,且入座。”

捋胡打量了片刻,郑璞方出声,“尊驾既是吴郡人,莫非旧日光禄勋威卿公之后乎?且我观尊驾仪表堂堂、英姿威武,非庸碌之辈也!为何舍乡梓之近与宗族之亲,远赴千里来我大汉出仕邪?”

威卿公,乃是汉光禄勋沈戎。

因辞爵位而避地徙居在吴地乌程县,今江东沈氏几乎尽是出他之后。

“回护军,我委实威卿公之后。”

方起身入座的沈幽闻问,连忙拱手作答,“然时移世易,宗族分枝散叶,至我祖辈时已然在吴郡吴县定居多年矣。至于我为何离乡梓宗亲,舍近求远来蜀地......”

言至此,他双眸戾气乍现,音色激越,“乃因父仇不共戴天,我与孙权贼子势不两立耳!”

呃,父仇!

但似是听闻,孙权不如孙策嗜杀且以怀柔手段对待豪右啊?

略扬眉,郑璞轻轻颔首,缓声说道,“虽知打探君过往家事不妥,但还请君详言之,多有得罪。”

言罢,还举起酒盏遥敬以示歉意。

“不敢当。”

连忙举盏,沈幽一饮而尽,亦开始细细说起缘由来。

原来他乃沈友的遗腹子。

沈友,字子正,年十一时道遇时任豫章太守华歆。华歆异之,邀与同车共语,友以语驳之,由是江东知名。年长,名声更盛,文武兼备,曾注释《孙子兵法》。且有辩才,坐宴之时,与席之众人皆默然。

孙权继统御江东后,以礼聘之,敬惮有加。

但后孙权大宴臣僚时,沈友言语有误被逐出,且时有庸臣嫉其才高,谮其有反心;沈友知身不可免祸,乃驳之曰“主上在许,有无君之心者,可谓非反乎”。

孙权得闻后,以他终不会为自身所用,遂杀之。

时为建安九年(公元204年)。

沈友年岁二十有九而遇害,妻妾皆被宗族遣送嫁与他人,但一月之后妾方知身已有孕两月余,乃私归沈家白与宗长。

宗长以沈友无辜,怜之。

乃以金将沈友小妾赎回,藏与外家而养,所生之子即沈幽是也。

幽者,隐也,蔽也。

为之命名时,沈家宗长乃是期盼着沈幽能顺利健长、令沈友血脉得续,且隐于众人中,不令孙权察觉而再害之。

但沈幽少年郎时,才学展现如其父,名声渐鹊起。

沈家宗长心忧,便将其身世提前告知。

自那时起沈幽便守拙默言,不复显才学于他人前,私下却是勤读兵书与习武。年十七,自取字为不疑,假宗族商贾事游历各地,足迹遍布扬、荆与交州。且疏财仗义,阴结草莽勇夫与厚恩养扈从,冀望有朝一日能为父复仇。

不是打算领死士去刺杀孙权。

有过孙策轻而无备的前车之鉴,孙权虽也喜好猎虎,但外出之时甲士团簇不会让重蹈覆辙之事发生。

沈幽乃是打算聚拢扈从投戎督军灭吴!

魏文曹丕最后一次征伐吴时,他本想领扈浮海入青州,以身许与魏国随征吴,但未发,魏军便退了。

后石亭之战,魏国惨败而归,令他不复投魏之心。

无他,他对依附魏国灭吴的期望破灭了。

谷 在后,知大汉已然出陇右,且战事颇顺利,便又想着或许可借着大汉之力雪恨。

但因汉吴两国互盟,时为唇齿相依之势,故而心有踌躇,未发。

是故,他继续先前阴养死士之事,且借着行商贾事偷偷录江东、荆南与交州各地险要、绘地形舆图以备日后所用。

观望数年,得闻大汉复凉州与遣使来江东,他便不再迟疑。

因为此时他已然三旬有余了,若再度迟疑不决,恐此生都难有作为。

复仇,沈氏宗族是不会帮忖他的。

缘由不必说,一人之损,如何能抵过举族的利益呢?

令他更忧心的还有一点:若是他此生都无有机会复仇,父仇恐会泯于时间里了——就如吴郡陆氏一般。

虽说此时汉吴仍旧互盟,但他已然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占尽天下膏腴之地、国力最为强盛的魏国此些年连战连败,且将大军屯聚在关中防备大汉,对吴国采取着守御之势,他以身而投不过是徒然望大江兴叹罢了,故而大汉便成为了他不二之选。

至少,大汉如今有若欣欣向荣之势。

而且他知道两国都不会忘却襄樊之战与夷陵之战,又知道孙权为人常反复,心中自忖若是投身大汉,或许有生之年可随征江东。

再不济,将妻儿皆迁居来巴蜀,亦可避免子孙日后被宗族同化而忘却了血仇,且自身先投身戎事积累战功,为子孙后代夯实未来掌军伐吴复仇的基础。

一番口干舌燥,沈幽终于将过往之事皆讲述完。

亦从广袖中取出一卷丝绢,起身至厅堂中俯首而拜,音色皆激昂,“此乃幽近些年所绘江东、荆南与交州地形舆图,谨作晋身之物呈献与护军。但求护军不弃,怜我父无辜遇害,收幽入帐下。幽曾读兵书、略有勇力,可堪登锋履刃之事,亦愿效犬马之劳!若能得偿所愿,必以死报之!”

但听罢的郑璞,依旧保持着耷眼捋胡的姿态,且还制止了扈从乞牙厝想去取那三州地形舆图的意图。

并非他无动于衷。

事实上,他对沈友的身死很感慨、对沈幽千里来投的复仇之心很赞赏,但两者都不是他作出决定的缘由。

他乃是大汉的臣子!

凡事都要从是否能为大汉裨益的角度出发,而不是遵照个人情绪去作决策。

此时收了沈幽,与大汉而言并无裨益。

一者,是担忧世上无有不漏风之墙。

如先前费祎出使江东时,孙权就曾以魏延与杨仪失和之事诘之。连远在汉中之事,吴国都能探知到,日后沈幽随军的功业显露了,未必就不能知道。

若是知晓事情始末了,对两国共盟伐魏并非是好事。

另一,则是担忧日后生变。

沈幽来投大汉乃是受父仇驱使,而并非是忠贞于大汉,但大汉何时才会与江东反目成仇、相互攻伐令他如愿以偿呢?

谁都说不准。

光复关中并非一日之功,亦非轻易之事。

无需多想,魏国必然会以举国之力死守,不令大汉还于旧都——盖因有光武复汉祚的故事在前,大汉若是能再度还都长安,那么“汉祚未绝”、“三兴汉室乃天命所归”等谶语将被天下之人口口相传了。

且就算是大汉光复了关中,未来征伐之地,亦是大河之北或是中原的千里膏腴之地。

正所谓心有执念之人,戾气必重!

届时,沈幽见报父仇之期的伐吴之战遥遥无期,是否会意难平而引发对大汉的怨恨,进而导致不利朝廷之事发生。

一番思绪过后。

郑璞睁眸伸手虚扶,徐徐而道,“不疑且起身入座。君不远千里来投,我心甚幸焉。不过,我尚有数疑,还请君解惑。”

但沈幽却是没有归座。

乃是就地正襟危坐,将地形舆图置在地上,“护军何疑,尽可问之,幽必然言无不尽。”

“善!”

赞了声,郑璞作肃容发问,“一者,我大汉军中不乏与江东有血仇的将率,君为何泽我而投邪?且君身怀宝图,呈现于我国时必然受重用,何苦屈身于我幕下?”

不假思索,沈幽便朗声回道,“乃幽曾闻护军名声,亦知护军在建业时怒斥孙吴背盟之事。”

呃~~

我睚眦必报,竟如此深入人心邪!

不过是充任使者时的摇唇鼓舌、逞一时口舌之快,竟能令此人断定我有推动伐吴之意?

不由,郑璞一时哑然。

“咳咳!”

借着几声干咳,郑璞略过此事,再度发问道,“二者,想必君亦知今天下大势,汉吴两国实乃相互依存之利也。君此生但求报父仇,然我国在君有生之年未必会兴兵伐吴。于此,君作何思量邪?”

“无他,但求一线机遇耳!”

再次不假思索,沈幽便出声作答,“在下如今已年过三旬矣,无有多少岁月蹉跎。能否得偿所愿,唯有尽人事听天命耳。且若护军收留,我必将妻儿皆迁来成都安居,告诫犬子谨记父辈之仇,他日竟我辞世未偿之恨!”

竟是以妻儿为质乎?

此心可嘉也!

“善!”

言至此,郑璞心中再无顾虑之处。

乃起身步前,亲自扶起沈幽且执其手,殷殷谓之,“不疑千里来投,我感铭五内,焉敢不义之?不疑且宽心,我大汉上下皆不曾忘却襄樊之仇、夷陵之恨!他日若伐吴时机至,我必表请不疑为将率,督军复仇!”

此话语甫一落下,沈幽顿时涕泪齐下。

当即,后退一步拜伏在地,哽咽道,“幽,谢护军高义!此生愿为护军百死不辞!”

“言过矣!言过矣!”

郑璞再度向前扶起,冁然而笑,“不疑不必如此。且不疑不应谢我,他日如成行,你乃我大汉将率,督我大汉兵卒耳!”

须臾间,沈幽面色一僵。

亦连忙告罪,“护军所言极是!乃我一时妄言了,我日后必为我大汉百死不辞!”

“呵呵~~”

轻笑了声,郑璞伸手示意他归座。

待二人皆收起方才的情绪后,郑璞才缓声道,“不疑,你不曾来成都,家小安置之事便由我遣人寻个宅子罢。嗯,不知不疑膝下子女多少,可有至受学年岁者否?我与益州典学从事乃知交,可让他纳你诸子入学宫受学。”

“多谢护军周全之心。”

闻言,沈幽喜笑盈腮,连忙拱手做谢,“在下仅有一子,年八岁,名为莹。”

噫!

竟是沈莹啊~~~

世事果如白云苍狗般,令人难以捉摸!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