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创作者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新顺1730 > 第四零二章 海战(四)

新顺1730 第四零二章 海战(四)

作者:望舒慕羲和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2-24 23:56:55

第四零二章 海战(四)

刘钰给李欗身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亲卫心知肚明,便将李欗围在中间,以血肉之躯挡住可能无眼的铅弹、木屑。

炮声隆隆,枪炮长跑到了硝烟弥漫的炮仓中,现在天元号只能一侧炮击了,左侧的炮手暂时用不上。

“左弦炮手!上甲板!准备肉搏。”

呜呜的哨子声和战鼓,让左弦的炮手扔下了手里的大炮,沿着狭窄的船舱跑到了甲板上。

出舱的门口,武器管理员正在分发斧子和钉锤。

拿到肉搏武器的炮手全都蹲在了甲板船舷那里,一只手提着自己的斧子,一只手抓着捆好的、用来挡对方子弹的吊床帆布。

下层的甲板不时传来一阵阵节律的震动,那是大炮在怒吼。

沉重的铁弹不时飞出,或是落在荷兰船的船身上,或是在旁边溅起高高的水花。

桅杆上的火枪射手,在静静等待着距离的拉近。

两船相距百米左右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天元号和圣·米迦勒号上的炮声都停住了。

本该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却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寂静。

因为双方都按照操典,将大炮装填完毕,等待两条船靠到极近的时候,最大化地发挥炮击的威力。

两边准备跳帮战的水手们,也几乎是一样的动作,一只手抓这船舷的栏杆或者吊床,半蹲在甲板上,等待靠近。

两艘船的距离越来越近,天元号船首的旋转炮炮手,将装满了葡萄弹的火炮,对准了荷兰人的甲板。

就在两艘船靠近到挠钩的距离时,双方用一种说不出的默契,互相投掷出了挠钩,勾住对面的船舷。

与此同时,两边战舰的炮手们,也几乎同时发动了炮击。

脸贴脸的距离,重炮直接击碎了船舱的木板,飞舞的铁弹、击飞的木屑、若无船舱木板阻隔互相可以吐唾沫骂娘的距离,都让船上的战斗比陆上的战斗残酷百倍。

瞬间的击发,炮仓里全是烟雾,七八个大顺的炮手被木屑扎的满身都是,只要手脚还没断,就顾不得身上的木屑。

他们很清楚,一切全靠运气。运气好,哪怕隔着一步远,自己可能都毫发无损。唯一能改变运气的办法,就是用比对方更快的装填速度,彻底把对方的炮手都弄死。弄死了敌人,也就不需要运气这个概念了。

倒霉的人被铁弹砸碎了身体,或者被木屑割成了两半,旁边的战友一人提着一条腿,直接扔到了大海里。为后面运送火药的人清理任何可能的障碍。

不算太倒霉的,提着自己的断手,往船舱里面撤走,咒骂着天杀的船医,心里却又欣慰地想着,只要自己能在船医的手底下活下来,那么就再也不用参加这样的战斗了,还有海军内部的伤残补助金可以领。

硝石燃烧的微微酸味、硫磺燃烧的臭味、船舱里汇聚成片的血,混合在一起,透出一股子叫人癫狂的味道。

炮仓里所有人的耳朵都听不到声音了,自己的、别人的、喊杀声、咒骂声、惨叫声,都听不到,只有被大炮震的嗡嗡的鸣叫声。

靠着比荷兰人更优秀的燧发拉索,靠着氪金练出来的装填速度,在贴脸对轰之后,大顺的炮手掌握了先机,在荷兰人刚刚装填完毕的瞬间,大顺这边的30多门大炮,再度轰向了荷兰人的侧弦。

几十个大窟窿,露出了圣·米迦勒号炮仓里的惨状,弥漫的烟雾时隐时现。烟雾遮掩下,到处都是断肢、青紫色的肠子、内脏,或者被三十斤的铁疙瘩砸的不成人形的肉沫。

十几个浑身插满木刺的荷兰人趴在船舱上,哭喊着向后爬行。一个断了腿的荷兰人抓着自己的断腿,朝着天元号投掷过来,发泄最后的无能狂怒。

天元号第二轮炮击的同时,聚集在甲板上的水手,几乎同时和对面的荷兰人露出了头。

双方贴的太近,根本不需要瞄准,拔出手里的短枪互相对射。

最能打架、威望最高的水手们率先抓着挠钩的绳索,跳到了对面的甲板上。

圣·米迦勒号船首的旋转炮,被天元号桅杆上的射手一一点杀。天元号旋转炮里的葡萄弹,瞬间倾泻在了荷兰船的甲板上,二三十人同时被鸡蛋大小的铁弹射中,扫倒了一片。

跳帮战,应该是此时这个时代,最为原始和野蛮的战斗模式。

没有阵型,因为狭小的甲板上不可能出现阵型。

没有长兵器,任何长兵器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都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没有甲,因为水手不可能着甲。甚至很多水手连衣服都不穿,鞋子更不可能穿,半光着的身体,举着最原始的斧子,如同两群茹毛饮血的野兽,冲撞到了一起。

撕咬、搂抱、劈砍、用匕首捅、用枪托砸、用手抠眼珠子、趴在地上用斧子像剁排骨一样跺对方的脚掌……

这种复归原始的暴力场面,让李欗之前生出的豪气化为了犹豫。他设想过此时舰队作战的残酷,却没想到残酷到这种程度。

站在船舷旁的他,眼睁睁看到一个大顺的水手被人砍断了一只手,而断手的水手趴在地上,用斧子狠狠地剁掉了荷兰人的一只脚。

一个荷兰人的眼睛被抠了出来,接着被那个大顺水手抱着脑袋扔进了大海。而那个大顺的水手,也被后面的荷兰人用手枪打碎了脑袋,近距离的射击直接顶开了头骨,红白的脑花和鲜血溅了旁边坠落的帆布上,那是多少水墨画大家也泼洒不出的意境。

李欗的手臂微微有些发抖,他不是没打过仗,他也去过日本的都城,也在战后去看望过伤兵,可那种感觉,和此时这种野兽般的蛮荒的战斗,根本不同。

好几次想要鼓起勇气,尝试也抓着绳索跳到那边去,可想了很久,终究没有。

他知道,即便自己要跳,身边的亲卫也会死死拉住他,并且把他拽回来。

李欗心想,自己已经胆怯了。

若是不曾胆怯,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想:自己是真的想跳过去,只可惜亲卫拉住了自己。

可现在,自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不免觉得,既已胆怯,全然像是作秀,自己都觉得恶心,那又何必?

想了想,叹了口气,慢慢退到了在后面的刘钰的身边。

刘钰也在重重保护下,并没有看对面甲板的厮杀,而是观察着远处即将收尾的海战。

那里离得远,看不到血肉模糊仿佛屠宰场一般的场面,只能看到双方的大炮轰击、互相走位,或者看到荷兰人的战舰降旗。

“鲸侯,孟子言: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总要有人立于危墙之下。将士们勇猛作战,我却有些微的胆怯。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李欗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刘钰背后,说了这么一句。

刘钰心想,这真是标准的上位者的怜悯、权重者的无病呻吟。你不可能和那些水手们真的做到感同身受的。

“殿下,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你知道他们冒死拼杀,除了平日的训练,支撑他们的是什么吗?”

放下望远镜,刘钰缓缓转过身体,看了一眼对面甲板上的惨烈交战,缓缓道:“忠君爱国?那是军官的事,肉食者谋之。船上礼法森严,君子就是君子、小人就是小人,水手不可能成为军官,只能成为军士。肉食者谋之这句话,两千年前用于春秋战国的陆地上,现在也可用于这大海上。”

“水手们为的是每个月的银子、为的是俘获一艘战舰百分之二十的战利品分红,为的是战死之后有抚恤,伤残之后有补助。”

“殿下若想真正保持海军的战斗力,就记得我这句话。别不给钱。”

“但凡有一条别的活路,没人愿意当水手的。殿下没见过饿殍遍地的村庄,也没见过黄淮水灾之后的饥民。有时候,易子而食这四个字,写在纸上真的没什么,可真正见到了,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当水手了。”

说罢,他指了指遥远的海岸线的方向,叹息道:“当年荷兰人来南洋,每年活着回去的水手,不足一半。殿下知道大顺的水手,和荷兰水手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李欗摇摇头,他想不出最大的区别在哪。既然说大顺的水手是为了钱,难不成荷兰的水手就是为了忠君爱国?

刘钰张开嘴,指了一下自己完好的牙齿。

“在牙齿。”

“荷兰水手也好、英国水手也好,他们基本都缺牙,全都是一口烂牙。”

“因为坏血病。会掉牙齿。”

“大顺的水手,终究还没有走出南洋,还是在家门口,还能保证不得坏血病。”

“这个区别,看似是牙齿,实则是他们走的更远、航行的更久。这是他们能够在南洋和我们打仗,而不是我们在大西洋和他们打仗的原因。”

“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是不对的。殿下当谨记,海军要往远方走,哪怕不打仗只是多走走,依旧还是海军,不至于退化为水师。”

“我真心不希望,花巨资养出来的水手、花了山一般白银造出来的十几艘战列舰,最终无事可做,蹲在天津卫的港口里慢慢腐朽。”

“水手愿意用命去换钱,军官们希望用水手的命换功勋前途。殿下这个总督海军戎政,若想真正执掌海军,未必非要勇气无双、亲自肉搏。”

“您奋勇与否,水手们根本不在乎。甚至不如今晚上战胜之后能多分多少酒,更让他们在意。”

“如果能以势压人,主帅又何必奋勇争先?我就从不奋勇争先亲自肉搏,因为,为了对付荷兰人这几条破船,我准备了十几艘战列舰、几十艘巡航舰,前前后后十几年,从朝廷那抠来了上千万两白银。”

“殿下真有爱兵之心,多造几艘战舰、多弄一些银钱。十个打一个,是爱兵;用战列舰打武装商船,也是爱兵。用火枪去打弓箭,简直可以算是爱兵如子的典范了。”

“吴起之爱兵,不在文人记得的给士兵吸脓疮。而在于他练军阵、编武卒,以及武卒的免税、土地、耕牛。但朝廷总是记得前者,却总忽略那些土地和耕牛。”

说完这些,刘钰看着低头的李欗,问道:“殿下跳过去与否,影响胜负吗?”

李欗回身看了看已经被攻下的荷兰战舰的甲板,摇了摇头。

“不会。”

“殿下若是跳过去,能少死人吗?”

“不能。”

刘钰最后道:“若殿下有本事,让每个水手腰里别着三把燧发短铳呢?”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