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第一六三章 进击的方兴

第一六三章 进击的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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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兴自从在函谷关献计、并立下夺关大功之后，突然变得沉寂。虽然依旧陪伴在召公虎左右，但召公虎前段时间焦虑过度，忙得几乎快把方兴给忘了。

事实上，方兴心里清楚，当初函谷关一战，实属侥幸而成功，如今想来，还颇有后怕。

随着自己跟随周王师东征西讨，战争的残酷和恐怖，早已大大超出了方兴的预料之外。

想当初还在彘林之时，方兴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出将入相的达官显贵。但这一年来，贵族公卿的腐朽、王师的羸弱、诸侯的昏庸都让他失望不已。

不仅如此，战场上血流漂杵、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那些重伤病员的哀嚎、临终将士的痛苦，都给方兴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烙印。

“止戈为武！”

这个念头在方兴心中生根发芽——暴力固然制服不了暴力，那用什么才能遏制暴力呢？

所以，楚国使团的到来，让方兴感到无比兴奋，楚国人的用意很明显，显是带着诚意来请求停战。尽管这一切对双方而言，或许只是休养生息的权宜之计，但即便是讲和，召公虎也决不允许大周威风有损。

方兴静静观察口若悬河的楚国少公子熊徇，看起来对方很合自己的胃口，如果有机会，他倒想好好和这熊徇唇枪舌剑、好好辩上一番。

这边厢，方兴跃跃欲试，那边厢，召公虎也在苦苦寻找能挫熊徇气焰之人，就在此时，二人的眼神对上了。

召公虎飞速思考着，方兴和熊徇倒是旗鼓相当，有不少相同点：都是年未弱冠的少年，同样没有仕官爵位，而在学识上，经过半年多的教育，方兴也算是突飞猛进。

既如此，召公虎对方兴抛了一个眼神，方兴心领神会，欣然点头应允。

计较完毕，召公虎假意对众将帅、诸侯国君和卿大夫道：“众位，这位楚国公子徇所言甚是有理，孤甚以为然，还有谁有异议，大可畅所欲言！”

众人听召公虎如此说话，明知是激将法，但却大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苦于无法辩驳，只得心中暗自愤恨。

这时，方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拱手对召公虎道：“小子方兴以为不然，还请太保允我驳之！”

召公虎心照不宣，微笑道：“童言无忌，可试言之。”

方兴见召公虎应允，便站到了楚国使团对面，对熊徇施礼道：“楚公子这厢有礼了，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指点。”

“但说无妨！”熊徇孩子心性，见有个同龄人出来和自己辩论，倒是觉得新奇兴奋，他心高气傲，自负辩才，没把方兴放在眼里。

方兴道：“依楚公子方才所言，楚国对大周死心塌地、毫无二心。那敢问，当年我先君昭王天子曾经南征楚国，前后征伐三次，不知何故？”

召公虎心里暗暗称赞，若是自己亲自驳斥，也定然从周昭王之事说起。

当年周昭王南征楚国，最后驾崩于汉江之上，的确是对熊徇方才诡辩的最好反击，只是自己身为太保，为周昭王避讳，不方便提及。

熊徇显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昭王天子继承祖上周成王、康王之成康之治，往南巡狩，并视察南方诸侯国，是曾造访鄙国三次，如何谈得上征伐？”

方兴见对方避重就轻，笑着道：“楚公子此言，怕是欺我大周无史官吧？”

熊徇闻言心里一凛，心想面前这少年倒是来者不善，绝非泛泛之辈，瞬间多了几分警惕。

方兴接着道：“我大周成、康二王之时，政通人和，休兵息民，刑错四十余年不用。周昭王继位之时，不安分的东夷、淮夷和荆楚同时叛乱，周昭王历时十年平定东面的叛乱，只剩下南方的荆楚不服。

“周昭王伐楚之时，东夷南蛮有二十六邦国前来臣服朝见，唯独不见你楚国。周昭王三次渡过汉水，到达荆楚疆域，可不是巡狩游玩那么简单吧？”

方兴所说，都是周朝史官的记录之事，换作其他诸侯、卿大夫，倒也未知其详，但楚国人却定然对那段历史心知肚明。

熊徇倒没想到对方掌握了如此多史料，撇了撇嘴，道：“当年周昭王三渡汉水，伐南方的荆蛮部落，此事不假。只不过，那些都是不服王化的楚蛮乱党，绝非我楚国。

“大周疆域，最南边的诸侯国便是楚国，世人嘴顺，便把南边的蛮人称为楚蛮。这简直莫名其妙，我楚国何尝和南蛮有牵连？诸位试想，我楚国仅方圆五十里，安敢和天子王师对抗？”

熊徇一副诚恳委屈委屈的样子，都快声泪俱下。

方兴知道，楚国人历来在大周和蛮人之间摇摆不定，在夹缝中左右逢源，但方兴并不打算陷入熊徇的文字游戏中。

方兴继续进击，质问道：“敢问，周昭王在南征之后，为何一去不复返？”

方兴避实就虚，抛出疑问，尽管这让召公虎和诸侯公卿们觉得略微有辱颜面。

熊徇道：“周昭王大军是在巡守中为汉水所吞没，出此意外，我楚国亦是惶恐，这恐怕只有汉水知道吧？历来有别有用心者，以讹传讹，说此事与楚国人有关，乃无稽之谈也！”

熊徇知道周昭王和当时出征的将士们已然死无对证，方兴自然也拿不出证据。

方兴摇摇头，道：“楚公子此言，真是欺我大周无人也！周昭王在汉水驾崩之后，汉水百年来涝灾不断，当地人都说，此乃周昭王和数万王师的冤魂不得昭雪所致。”

“此乃民间谬传，岂可当真？”熊徇不置可否。

方兴道：“数十年前，大周有一个卜者，年已过百，在汉水祭祀周昭王，为之招魂。作法间，听闻周昭王神主化而为鱼，同卜者对话，这才得知当年真相。”

“什么真相？”熊徇有些慌忙，楚国人大多崇拜原始宗教，纵使生性狡猾，却对这种招魂言论颇为迷信。

方兴道：“周昭王神主所言，当年确是楚国人为周昭王和周王师带路，平定了汉水以南的叛乱。可在班师回朝之际，为周王师准备渡船的，也是你们楚国人吧？”

“是又如何？”熊徇道。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船上！大军坐船北渡，却在汉水之中倾覆，所有人都丧生水中，这就是楚国的杰作了！”方兴指着熊徇，义愤填膺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甚至连随侯等汉阳诸姬的国君也都第一次听说此事，大家不禁怀疑，莫不是方兴妄编典故，来吓唬熊徇。可拿已故周天子来撒谎，也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吧。

熊徇的反应却非常强烈，他面色惨白，不再淡定，颤巍巍道：“你……你别乱说……”

熊徇的惊慌失措，全被召公虎看在眼里——莫非，方兴所言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