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第二四七章 迷途

第二四七章 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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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周龙兴以来，巫教早已销声匿迹，又能成何等气候？大战当前，鲁卿切莫妖言惑众！”周王静收礼归收礼，说话却是很重。

“陪臣遵命。”鲁公子元不禁咋舌，他攻于心计，知道再劝下去怕是等同和巫教、东夷同谋了，“既天子有命在此，陪臣不妨为天子言青丘国之地理风物。”

“速速说来。”周王静脸色阴晴不定。

“青丘只是一座不起眼之山包，空桑亦是一片普通桑林而已，具体青丘与空桑所在何处，历来无人知晓。至于青丘国之民，更是行迹诡异，从不直接同鲁、齐等诸侯国贸易往来，而是借助十日、黑齿等东夷部落转手。”

“既然青丘国如此神秘，他们到底存在与否？”召公虎忍不住插嘴，他也觉得鲁公子元的话总是神神叨叨，不胜烦躁。

鲁公子元也很无奈，摊手道：“青丘国乃东夷始祖少昊都城和墓葬所在，自古便是东夷各部族之首脑，他们向青丘国称臣，美其名曰‘百鸟朝凤’，而青丘国之神秘蹊跷，在东夷人中口口相传，陪臣无法证其是否属实。”

“那青丘国可否有疆域地缘？”召公虎继续追问。

鲁公子元道：“周初封诸侯国于山东之时，有一片空白地带——西到大野泽，东到沂蒙山，方圆数千里，而其中竟无一个封国，想必这其中定有青丘国出没之故。”

“这么说，先祖武王、成王分封诸侯之时，便知青丘国之所在，故而不封？”周王静将信将疑。

“陪臣不敢信口开河，青丘国传说在鲁国贵族当中流传甚广。据说先祖周公旦正是因为对青丘空桑之地敬而远之，故无一诸侯敢在此地受封。”鲁公子元神情不似作伪。

“这又为何？”

“空桑之地聚集黄帝、炎帝、蚩尤、颛顼、尧、舜、禹、伊尹、妲己等上古英杰，所谓集天地精华、造化育秀者也。更何况，此地乃上古各代权力更迭之要地，自然让圣人亦有敬畏之心。”鲁公子元总把周公旦搬出来，给自己作掩护。

但周王静显然听得很不耐烦，他野心勃勃，急于发起进攻，并有意让鲁公子元充当向导。

这倒让老奸巨猾的鲁公子元叫苦不迭，他本以为用重赂劳军之后，鲁国就可高高挂起、不用趟这浑水，但周王静却没有要尊老爱幼的想法，让他如意算盘落空，无奈只得从驾西征。

从鲁国西境出发，进军青丘国有两条路线可选——一条水路、一条旱路。

水路便是选择横渡大野泽。在当时，大野泽算是中原大地上最大沼泽之一，可以与南方楚地之云梦泽媲美，北大野、南云梦，天下齐名。

当然，这并不代表两个大泽风光如何旖旎秀丽，而恰恰是杀人于无形之险地，这里水路蜿蜒，水草遍布且多暗礁，舟船难以通行。若想绕大野泽岸边而行更是痴心妄想，稍有不慎就陷入沼泽，尸骨无存。

直到宋代，大野泽依旧存在，只是面积缩小至普通湖泊一般，但名气却更为隆盛，那便是山东郓城边上、方圆八百里的梁山泊。

既然水路无法行军，那自然只能选旱路出发，于是大军横穿沂蒙山区，沿途寻找青丘国踪迹。

此时正是雨季，阴雨绵绵，沂蒙山区泥泞不堪、崎岖难行。由于战车无法进入山地作战，周王师及诸侯国大军只得将战车暂放于鲁国，选择徒步进山。可青丘国太过神秘，无人知其具体方位，就连东夷俘虏也莫知其所在，大海捞针一般。

漫无目的的行军、反复迂回的道路，皆让将士们苦不堪言，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青丘国乃是虚幻，这个神秘诡谲的国度让每个进入沂蒙山区将士深感不自在。

好不容易穿过绵延数十里的丘陵，总算到达一片开阔盆地，这里显然是沂蒙山区之腹地。然而即便是如此宜居之处，依旧没能见到一丝人烟。

此时，大军眼前出现两条岔路——北面之路通向泰山，泰山往北面便是鲁国都城曲阜；南面山路通往徂徕山，徂徕乃泰山之姊妹山，同样以险峻闻名。

鲁公子元道：“翻过徂徕山，便是大清河，鲁国曾有老山民曾言，于大清河流域见过大片桑林，不知是否便是空桑之地。”

“既如此，那边往南线进兵，先到大清河再说！”周王静下军令时语气坚定，但心里也开始有些摇摆不定。

又走了几天几夜，始终绕不出沂蒙山区，也一直没能寻得大清河所在。

“鬼打墙？”

谣言在军中迅速散开，一传十、十传百，先是徐国、莱国这些流淌着夷人血统的诸侯国士兵开始迷信，纷纷打起退堂鼓。随后怨气和恐慌在大军之中弥漫，如阴霾般挥散不去。

由于补给线拖得很长，因此此役召公虎特地给仲山甫留下二师，在后方督运粮草。此时，前方大军携带的十日干粮眼看就要吃完，而后勤补给却迟迟没有动静，不知道仲山甫的运粮队现在何方。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周王师军营中突然出现喧哗，周王静同召公虎拍马赶到，原来是师寰逮捕了一位正蛊惑人心的百夫长，正在质问。

“青丘国真是鬼国，这里不会有人……”那百夫长如同中邪一般，不敢正眼看人，含糊其辞。

“胡说！”师寰厉声呵斥。

“千真万确，前日有两位士兵跌落山涧身亡，昨夜他们托梦于我，说此地不可久留，没有人烟，有的只有孤魂野鬼，还有蚩尤怨灵。”那百夫长说得有模有样，面色惊恐。

“太保，这如何处置？”师寰问询召公虎的意见。

召公虎仔细端详眼前这个百夫长。他自从出兵彘林之后，一直没怎么离开过周王师，此人虽叫不上名字，但也脸熟，知他平素作战勇猛，绝非意志不坚之人，怎就如此迷糊妄语。然而军法如山，又如何能徇私情，不得已，只得下令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同时，召公虎把探路的希望寄托在方兴身上：“职方氏大夫，此地地形复杂难行，大军只得原地驻扎。限你一日之限，务必探得出路，带大军找到大清河桑林所在！”

方兴此刻只觉肩头有千钧之重，倍感任务艰巨，领了军令，带手下前去执行任务。召公虎担心其安危，派出五百悍勇军士为其保驾护航。

见一切安排妥当，周王静望着云层中透着几许繁星的夜空发呆。在大周，坚定的无神论者或许并不存在，周王静甚至开始懊悔，自己这个执意出兵青丘决定或许太过鲁莽？

恐惧，黑暗。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