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 方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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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芈芙姑娘柔弱忸怩,这手劲可一点不小。
方兴回想起阿沅说她自幼喜欢舞刀弄枪,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这小妞,倒是和自己爱好相反,一个从小学文,一个偏爱习武。
后屋是熊霜日常起居之室,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卧榻之外,便只有一个破旧橱柜而已。想到堂堂南国之雄的楚国君主,竟被弟弟软禁在这社稷坛内吃喝拉撒,不由替他感到心酸。
不过方兴没时间考虑这么多,殿外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大。熊雪来者不善,似乎带来不少士兵。
“快,进去!”
橱柜门“吱呀”一开,方兴只觉被推进橱柜之中。他大伤初愈,倒是轻飘。不过妹子,你莫非天真地以为,这橱柜真能藏得住一个成年人?
不对,是两个。
方兴只觉身体一沉,芈芙也纵身一跳,堪堪够挤进来。
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小美人已然香汗淋漓,正对着那呆头鹅吹气如兰。香粉扑鼻,兼之二人又有了肌肤之亲,方兴心慌意乱。
“你!你别乱想!”她娇嗔道。
“我……”方兴心里委屈,他历来以正人君子自居,这“乱想”二字可不敢当。
“你什么你,”芈芙快急哭了,用力一推,“笨手笨脚,快挪开些!”
“姑娘,我已尽力。”
“你!芙儿才不是你姑娘!”她一副被占了便宜模样,用力在墙壁上蹬踏。
方兴不再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南方的少女都不愿被人称呼作“姑娘”罢,不知这是何缘由?
当然,他把脸背过去,也看不到芈芙究竟在忙些什么,莫非想穿墙而出?这难度远比一头撞死大多了。
橱柜外的世界,却是越来越喧嚣。
“君兄,二弟护驾来也!”一个粗暴沙哑的声音震耳欲聋。
好足的中气!方兴自然认得这人便是老冤家熊雪,想起当初在他的魔爪下差点丧命,至今心有余悸。
“护什么驾?寡人好着呢。”熊霜的声音十分惫懒。
“咱听说有刺客入得国君行宫,特率五百悍勇前来护卫!”
方兴听得出来,熊雪这可是在明目张胆的威胁国君。不过如果熊霜所言矿山之事属实,那楚君暂时倒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睁眼说瞎话,这是什么?哪来的血迹?”听起来,熊雪似乎不再矜持,开始向君兄发难。
血迹?方兴这才一摸脸上,颊上还挂着芈芙所赐的长长刀疤,伸手触碰,疼得几乎落泪。
“那是寡人不小心划伤自己。”熊霜没好气道,似乎他对这般逼宫场景已习以为常。
“君兄莫说笑!咱可不信,惜命如金之楚君,如何会想到自戕?”
“熊雪放肆!速速退下!”熊霜怒火中透着无奈。
“弟兄们,给咱搜!”
一声令下,五百甲士如猛虎出笼,在国君行宫内便是一阵刮搜。
“完了,完了。”方兴闭目暗祷。这趟楚国之行真是流年不利,没死在江水里,却要死在橱柜中。唉,命该如此,我的命是芈芙这小美女救下的,今日再拱手送还也算两清了罢。
“好了!”芈芙总算停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绳索,开始捆绑她的双足。
“什么好了?”方兴话刚出口,却见她又开始捆起他的右脚,“你这是……”
“走!”
芈芙莺声未落,方兴只觉突然失重,如同飞起来一般,撞开橱窗上方的机括,二人正向屋顶缓缓上升。
定睛一看,原来这房梁之上另有机关,竟通过一根长绳与橱窗相连,房梁之上另有滑轮,故而芈芙稍一用力,二人便能轻松悬空。
“坏了,怎么跳上去?”芈芙突然惊呼,她都快急哭了。
房梁距二人有五、六尺之远,二人吊在半空,一时无处借力。
“之前都是怎么上去的?”这倒难坏了方兴。
“这机关第一次用。”她也是一脸无助。
眼看熊雪爪牙就要进里屋来搜,他二人如此悬在半空,怕是会成为箭靶。
不跳就是等死,还不如孤注一掷。
“失礼也!”方兴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搂住芈芙,她吓得花枝乱颤——“流氓,你要作甚?”
这一挣扎,两个人在空中摇晃地越来越厉害,如同钟摆一般。
“你荡过秋千么?”
芈芙点点头,她似乎有些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二人一齐使力,很快绳索就来回摇荡。方兴瞅准机会,赶忙双脚勾住房梁,继而腰肢一用力,终于成功着陆。
她被方兴紧紧抱着,已然羞得说不出话来,乍一上得房梁,赶紧红着脸侧过身去,只顾低头将绳索收入怀中。
就在此时,熊雪的士兵正好破门而入——对着国君卧榻和橱柜一阵狂搜。
方兴劫后余生,轻声对芈芙赔礼:“方才多有冒犯!感谢女公子再次相救……”
她依旧羞涩地说不话,婴儿般水嫩的脸颊上云娇雨怯。紧接着把头一扎,蜷缩进方兴怀中。这倒大大出乎这呆头鹅意料之外,任凭自己如何坐怀不乱,这一下也难以把持。
“再搜一遍!”熊雪此时也大踏步进来,“上面有没有藏人?”他倒是粗中有细,还不忘往房梁上举头观望。
这一瞥倒让方兴吓出一身冷汗,这才反应过来——芈芙可不是想和自己亲近,而是早已料到其次兄连房梁都不会放过,于是尽可能地缩小她的暴露面积。
这时,熊霜慢吞吞地进了内屋,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冷冷道:“令尹,奸细在哪?”
“他娘的,”熊雪啐了一口痰,“刚才咱卫兵通报,明明就有一个冒牌矿官进宫!”
“什么矿官?寡人早就被你软禁于此,这哪还飞得进一只蚊蝇?”熊霜恨恨道。
“哼”地一声,熊雪也不说话,而是拉过熊霜贴身的卫士长,用剑抵住喉咙。
这位跋扈的令尹喝问道:“奸细在哪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那卫士长倒是硬气:“君上今天何曾见客?你这反臣,安敢对国君不敬?”
熊雪阴险一笑:“先君昨夜托梦,地底下阴凉,需要你这种热血忠臣侍候。”
转手就是一剑,那卫士喉咙被割破,血溅当场,不多时气绝身亡。
“你!”熊霜气得差点晕厥,“寡人行宫杀人,你这是大逆不道!”
“好啊,一命抵一命,咱家向来公平!”
熊雪言罢,将自己身边的一员卫士拖到跟前,不容分说便拔出其舌头,一刀斩下。
见那人求饶不迭,这嗜血恶魔开始训诫其余手下:“众人看着,此人谎报军情,惊扰国君歇息,咱杀他是为了抵命!”
话音未落,刀起头落,那可怜的卫士双腿一蹬,一命呜呼。
方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好蛮横的权臣,竟如此草菅人命。”
熊霜已然气得浑身发抖:“好你熊雪,在寡人面前杀人不眨眼,是要篡位不成?”
“哼!老兄,别以为你仗有商盟的干系,伴着个铜绿山,便敢与咱叫板!”熊雪用刀指着地上的尸体,“等到咱也攀上商盟,你便也是这等下场!”
言罢,又对手下道:“从今往后,这里加倍警戒,没有本令尹发的令牌,一只鹰犬都不能放进来!”
“唯!”众手下噤若寒蝉。
熊雪恶狠狠盯了君兄一眼,愤愤然提刀离开。
房梁上,方兴把一切听得真切。原来,熊霜口中铜绿山另有所主,指的乃是商盟。
哎呀,我早该想到此节!能坐拥这天下第一矿山者,舍富甲天下的商盟其谁?这么说,楚国确实与反周势力交从甚密,看来此次虽为替芈芙分忧,但我也要小心行事,切莫为虎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