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第三一四章 方兴（四）

第三一四章 方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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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芙儿带谁来咯！”

门外传来银铃般的少女笑声，荡漾在方兴耳畔。

“阿芙！”玄衣男子兴奋地冲到芈芙跟前，拉起她的手相拥问候，“你真让我一阵好想也！”

方兴心中又是一阵泛酸，只得尽力保持镇静。看着对面姜艾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时不知是该继续坐着，还是起身迎接。

芈芙和那男子似乎有寒暄不完的话，看样子是久别重逢。

他低着头，想起昨晚同她在熊霜寝宫的房梁上共度“良宵”，突然觉得脸上一阵臊红。我堂堂正人君子，行此不礼不义之事，早知如此，倒不如被那熊雪一刀宰了痛快。

等这对男女入得屋内，方兴这才发现，芈芙身边还站着一位老者。

这老人家身高体壮，虎背熊腰，目光犀利。他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哼哼道：“嘿，我倒是何大事，全是小娃子开会。”

言罢，他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屈老就这脾气，过会儿再作理会。”玄衣男子尴尬地笑了笑。

“为了这老先生，芙儿可一顿好找嘞。”芈芙皱了皱眉，颇有失落。

众人重新入座，方兴一瞥芈芙，刚好同她眼神交错，对方脸一红，又把头埋进那男子臂弯。“看起来，你和方大夫相谈甚欢么！”芈芙语笑嫣然，仰头瞅着那玄衣青年。

“还行，”男子淡然一笑，“只可惜他旅途劳累，颇感不适。”言罢，他宠溺地刮了下芈芙鼻尖，却把爱慕的眼神投向了一言不发的姜艾。

他们三人好生奇怪，方兴心想，芈芙姑娘对这男子如此亲昵，他倒似乎对艾姑娘情有独钟。唉，也罢，可些与我都没有干系？我又何苦妒忌这个俊逸优雅的男子？

“方大夫，你为何如此冷淡，闷闷不乐？”说话的是姜艾。

这冷美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谁冷淡地过你艾姑娘？不过经她提醒，方兴突然意识到自己进门以来始终魂不守舍，确是有失做客之道。

“多谢此间主人盛情，”方兴举起茶杯，敬玄衣男子道，“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那男主人刚要站起回礼，反倒被问得愣在原地，场面十分尴尬。

“原来，方大夫竟没认出我来？”对方苦笑着。

阿沅就坐在方兴身旁，也是一脸惊疑，轻声道：“我们一直以为你们认识，所以……没给方大夫介绍……”

姜艾突然“噗嗤”一笑：“我就说这呆头鹅为何一进门就闷闷不乐。”她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也向来是她的强项。

“不许你叫他呆头鹅！”芈芙嗔道。

“艾姑娘，这是为何？”玄衣青年一脸疑惑。

“他呀，定是把四公子当做情敌了呗……”姜艾莞尔。

这姑娘太过冰雪聪明，果然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美目。这下子，芈芙的脸埋得更深了。

“四公子？”方兴讶异地端详此间主人。

“情敌？”玄衣青年则是一脸坏笑看着芈芙。

“哎呀，艾姐姐净瞎说！”言罢，芈芙掩面跑出屋外。

“阿芙这是要去哪？”屋内大笑着问。

“芙儿去找屈老将军。”屋外羞答答地答。

“徇公子，在下失礼也！”方兴这才觉羞愧难当，原来自己没认出来对方乃是熊徇。光把他想成芈芙情侣，不料却是兄长。为何没早想到这层关系？果然是关心则乱也。

“无妨无妨，”熊徇笑声爽朗，“我还道方大夫是对五年前的汉水一辩耿耿于怀。”

“不敢，确是旅途疲惫。”方兴撒了个谎。

“我就说，那次交锋方大夫不战屈人之兵，在下可是输得心服口服也！”

“惭愧，惭愧。”方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对方举手投足与芈芙何其神似，我早该看出来。还记得熊霜说他们父母偏心，把好容颜都赐予幼弟、幼妹二人，果然所言非虚。

熊徇和自己年纪相仿，五年前，都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容貌与如今大不相同。后来，又听说熊徇为避君位之争而漂泊国外，故而方兴一下子没能认出对方。

可阿沅和姜艾为何不向自己介绍今日要见熊徇？是也！方兴一拍大腿，当初我在神农架时，就误把那当做熊徇住所，二位姑娘想必以为我与这位四公子早就相识。

“四公子，你不是在国外流亡？”杯里换了茶水，方兴心情也大为愉悦。

“直呼我熊徇便可，楚人没那么多臭规矩，”对方天性爽朗，面有得色，“最危险之处便最安全，熊雪和莫敖屈虔可想不到，我就躲在夔国，成天在他们眼皮底下晃荡。”

“刚才那位老者是？”方兴又问。

“怹是屈破败，屈老将军！”

“可否是当年熊渠手下，那员被称为‘於（wū）菟（tú）小将’的屈破败将军？”

“正是，”熊徇抚须乐道，“不过，如今他已是‘於菟老将’也！’”

众人皆闻言大笑。

方兴知道，“於菟”乃是楚语，意为猛虎。而这屈破败，在周厉王时代，堪称南国头号猛将，江北诸侯闻其名皆丧胆。论辈分，他算是熊徇的祖父辈，是莫敖屈虔的族叔。

当年，熊渠渡过汉水，进犯中原，这位屈破败将军年方二十，勇武天下无匹，每入敌阵，皆可直取敌将头颅。他所到之处，敌军皆丢盔弃甲。大大小小数百战，难求一败。楚人崇尚猛虎，故赠其美号曰“於菟小将”，后来又改为“於菟神将”。

熊渠壮其勇武，封其为楚国令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熊渠长子得急病，死于乃父之前，故而在这位“荆王”临终之前，将次子熊红托孤于这位屈破败将军。

然而，熊红仁厚，幼弟熊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他趁屈破败领兵在外、国内空虚，这才设计夺取两广兵权，逼迫熊红让位。熊红不忍骨肉相残，故而自断双腿，让位与熊延。

熊延夺取君权，便假借熊红之名传信与屈破败，命其交回兵权、解甲归田。屈破败回朝之后，当即被罢免兵权，一怒之下，他便归隐山林，从此江湖之间，再无其名号。世人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其已死，有人言其被篡位者下狱，莫衷一是。

不料，今日方兴竟有幸睹其尊颜。

“谁又在提‘於菟’名号？”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原来是屈破败老将军又被芈芙请进屋来。

他大踏步进门，道：“老朽打扰各位小娃雅兴也，可别嫌老朽年高智昏便是！”

老将军坐定，他膀大腰圆，手上满是青筋。虽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方兴不由赞叹，好一个“於菟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