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第三九一章 姜艾（一）

第三九一章 姜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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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大江南北侍奉神灵最虔诚之人，姜艾心中认为，非鱼部落的长老莫属。

他每在日出前便会遥望着神女峰上的神女石像，对其三拜九叩；日落前也要五体投地，对着偶像祝祷半个时辰，每日餐前餐后、睡前寝后亦是如此。

起初，三位姑娘还对他的行为一笑置之，可久而久之，也多少生出几分敬意来。

“我们部落之人，生来就是为了守护神女峰圣地！”

这是老者的口头禅。只可惜，他们部落中的绝大多数已在熊雪的魔爪下殒命，这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成了凤毛麟角的幸存者。

他风烛残年，行动已然十分不便。但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岁月年华来顶礼膜拜那尊神女石像，尽管她已被巫山无情的风雨蚀刻得轮廓模糊。

关于这位巫姑氏神女如何年少英明，又如何带领江北六巫西迁，最终建立巫臷国、并让臣民安居乐业的故事，姜艾自听过两遍后，已熟稔于胸。

起初，方兴在营救芈芙之前便向这位长老讨教过一回，而芈芙铩羽归来时，又让他老人家重复了一遍。本以为老者说了两遍便觉厌烦，何曾想他竟然说得上瘾——

老长老每日都要拉着姑娘们，把这个俗套无趣的故事说上数遍，听得姑娘们只想装聋作哑。

然而，故事早已成了神话。过了两千年，巫姑氏神女演化成巫族女神，后来又成了盐神，再后来竟又成了西王母的瑶姬下凡……

巫族人把她的形象刻作石像，矗立在神女峰之巅供后人景仰，而鱼部落就是他们中最虔诚者。鱼部落守护在鱼腹浦上，风雨不易其心智。

眼前，熊雪与屈破败的楚国内战，依然坚持着。

几日前，巴国诸部中最强悍的廩君族部落加入战局，但也仅仅与屈老将军略有交手，便偃旗息鼓。

芈芙每日都会派阿沅前往探营，她多少能带回来些让众人安心的好消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方兴似乎正在被叛军头子熊雪奉若上宾。

除了阿沅，芈芙似乎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杨不疑这缩头鼍龟，”她平均每日这般咒骂他数十次，“关键时刻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哪了！”

“钜子与方大夫是旧识好友，他若得知方大夫有难陷在叛军之营，定会伸手相救！”阿沅不断地安慰主人。

“他就是喜欢坐视情况十万火急之时方肯出手相助，”芈芙抱怨道，“不到关键时刻，自然显不出他钜剑掌门的威风来，犬改不了吃……”

姜艾哭笑不得：“你这话可别让他听到。”

“听到就听到，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芈芙越说越气，抢过阿沅的宝剑在凌空中胡乱劈刺一番。

在翠屏峰上，杨不疑从黑衣刺客手中抢来五柄宝剑，分给众人佩戴。其中一柄被蒲无伤糟蹋成药锄，姜艾和方兴的两柄又在造船之时用于砍树而折断，芈芙的佩剑在熊雪营中被三位黑衣刺客斩断，阿沅的佩剑成了绝响。

“咳咳！”不远处传来干咳声。

“什么人？”芈芙剑眉直竖，提剑循声而去。

姜艾哪里拦得住她，只吓得提心吊胆，趁着夜色小心观瞧。

只见刀光剑影之际，一柄乌黑重剑逼得芈芙节节败退。不过看得出来，芈芙似乎很忌惮对方这其貌不扬的兵刃，不敢用自己的宝刀相隔。

“我输了！”打着打着，芈芙“噗嗤”一笑，捻了个剑花，跳出好远。

电光火石间，姜艾这才看清来人，原来这不速之客并非别人，正是杨不疑。

“几日不见，你的剑术依旧没任何进步嘛。”杨不疑揶揄笑道。

“这才几天，怎会突飞猛进？”芈芙又开始和对方拌嘴。

姜艾知道她此时有求于杨不疑，故而嘴上已经很是留情。再看杨不疑身边，自己的祖师正一袭白衣，也悄然紧随其后，与阿沅相视而笑。

“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芈芙佯嗔道。

“是你说得太过大声，”杨不疑狡黠一笑，“再说，听到就听到，我能拿你怎么样？”

“好啊！你学我说话！”芈芙右手将利刃一扬，左手又拈了个剑诀。

杨不疑一动不动，冷冷道：“你杂念太多，再练十年也打不过我。”

“行了，你们一拌嘴，我们就头疼，”蒲无伤笑着走到芈芙跟前，“听你们刚才闲聊，似乎方老弟遇到了些麻烦？”

“还是蒲掌门晓得事理，”芈芙白了一眼杨不疑，又把这几日自己如何失陷熊雪大营中，方兴又如何以身自代，把她给换了出来之事，大差不差地对蒲、杨二人说了一番。

“蒲兄，你怎么看？”蒲无伤听罢，很快就陷入沉默，他向来少有计谋。

“事不宜迟，方老弟在熊雪叛军中一日，危险就如影随形，”钜子坚定道，“既然那三个神秘黑衣刺客如此忌惮我杨不疑的声名，那我不妨这就去会他们一会！”

“如此最好，”芈芙拍手称快，“我随你同去，解救方叔！”

“就你？”阳谷不易哂笑着，上下打量了芈芙一番。

“怎么？你有我相助，自然如虎添翼！”芈芙将剑还鞘，信誓旦旦道。

“得了吧，我去去就来，”杨不疑促狭一笑，又回头补了句，“芈姑娘，这里还有三个人需要你保护呢。”

“是四个人……”鱼部落长老这时才颤巍巍地现身。

“哦……四个人就四个人，”杨不疑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不疑先行告退！”

言罢，钜子垫步拧腰，转眼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位少侠可真是个大义之士呐！”老者抚须感叹着。

“他那叫爱表现，”芈芙不以为然，又转头对蒲无伤道，“你们不是去楚营了嘛，情况如何？”

姜艾见蒲无伤面容尴尬，只是一个劲地挠头。于是道：“难道说，你们没去楚营？”

“艾姑娘冰雪聪明，”蒲无伤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们去了江北六峰……”

“啊也！这如何使得，你们岂不是亵渎了神女峰？罪过罪过！”鱼部落长老一口大气差点没喘过来，又扭头向他的神女娘娘祷告去了。

眼看夜色渐浓，众人索性升起篝火来，一边填了点肚子，一边听蒲无伤把这几日江北六峰之行，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