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19章 茅坪

第19章 茅坪

“大哥，事情恐怕有些不妙，老陕的兵很强。”魏麟凤作为代表去了枫木坳一趟，回来之后神情很是不安，“虽然他们没有特意炫示，但仅就我见到的来看，和我们打过交道的官军没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此时闯军的平均素质倒也并不见得比南赣参将高出太多，但王瑾带来的大部分都是遴选出的老兵，自然不同。多了不敢说，从几万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几百人，其纪律和冷兵器作战素养绝对是世界一流。尤其是放在明面上的黄色俊、刘文炳、刘弘才三队人马，和边军的家丁相比也差不多。如果要打一二百人的小规模战斗，王瑾现在都敢和金军磕一磕。

不过这也是王瑾担心的地方，就算现在的闯军拿着长矛梭镖就能打退二百年后英国龙虾兵的刺刀冲锋，可这种百战余生的老兵怎么好和人家量产的“贼配军”去比？何况制霸冷兵器时代现在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枪炮才是正道。可这条正道需要地盘，需要烧钱。

但是在魏麟凤眼里，这种让王瑾时时感到时间紧迫的现状却是红营梦寐以求的。营地整齐干净，岗哨严密，士兵往来井然有序。老营的那些卫兵脸上都透着杀气，没砍过三四个人头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刘文煌面色凝重：“依你看，动武是不成的了？”魏麟凤说：“从他们的营地大小来看，得有两三千人，战兵大概有一千吧，甲、骡马和火铳都很多。秩序井然，精气神也足。”

李全斌兀自不服：“就算野战打不过他们，难道凭着五大哨口的天险，还挡不住他们吗？”盖遇时说：“五大哨口倒是好守，可山下的庄稼怎么办？真打起来，茅坪也是肯定要丢的。他们不是官兵，抢过东西就走了，要是长期围山不走，我们没法下山收夏粮，岂不是要饿死在山上。”

刘文煌说：“茅坪必要时可以丢，过去有官兵来剿时，我们也曾经放弃茅坪撤到山上，几间茅草房而已，被烧了再重盖就是了，可到了收夏粮时若不挑粮上山，这老老少少两千多口可就要挨饿了。”

王打铁说：“要我说，直接让这个王瑾到茅坪来见我们，他若敢来，便说明有诚意，既有这份胆略，也是条汉子，不妨交他这个朋友。他若不来，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退守五大哨口，准备和他干吧。”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刘文煌立刻派人前往枫木坳下书，邀王瑾来茅坪会面。

王瑾当然是会来的，正如王打铁说的，要是不来，就没法再谈了。和绿林好汉打交道，得在胆气上盖过对手才行。他让丁可泽点了二十个弟兄，由周士翟带路，随他一起去茅坪。老营的事情，由黄色俊、刘文炳、刘弘才三人共同负责。

众兄弟当然是不太同意的，依他们看来，刘文煌的身份也就相当于闯军的一个管队，就算是和谢君友、马重僖他们见面，也得他来主动拜见才是。王瑾又教训他们一番，大家都是出来造反的，有什么身份不身份，倘若此时便摆起架子来，将来还了得？

王瑾并没有打算照搬三百年后的办法，一上来就送武器给刘文煌。袁文才和王佐都是党员，秋收起义的部队和井冈山的农民自卫军是革命同志，他和刘文煌算什么？素不相识，八竿子打不着，见面就送武器，连个由头都没有，倒成了示弱。他和刘文煌既然不认识，就没有义气可讲，更没有组织领导、同志关系、阶级情谊可讲，得言利才能说服人。要拿出一个双方都能得利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倒贴当冤大头。因此，王瑾只带了一副赠送刘文煌本人的铠甲当礼物。

从枫木坳到茅坪有七十里路，半日便走完了。一行二十三人来到村外，刘文煌已经出来迎接了。

王瑾原本已经设想好了刘文煌会如何给自己下马威，但是这种情况并未发生。二人按绿林道的平辈规矩见礼，刘文煌很客气地将王瑾迎入了村中。

刘文煌原本只想试探王瑾敢不敢来，现在王瑾来了，而且没带大队人马，只有二十个卫士，已然给足了面子。自己若是无礼相待，不尽地主之谊，未免不够仗义，同来的还有镖局子的人，传出去恐为绿林好汉耻笑。

刘文煌毕竟还是个老实人，他就没想到，就算自己暗算王瑾，只要连周士翟一起宰了，这事就传不出去了。

他没想到，王瑾可想到了，但王瑾有把握，就算刘文煌是个小人，也不会这么做。魏麟凤已经看到了闯营的实力，刘文煌交际广泛，屡败官兵，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自然能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杀了王瑾，他们也得损折几十个人，随后双方大打出手，茅坪也就毁了。王瑾既然并未威胁到刘文煌的生存，刘文煌也就不至于如此鱼死网破。

井冈山的七大寨主都到了茅坪，他们在刘文煌的住处接待王瑾。此时这里既没有攀龙书院，也没有八角楼，只是一块平地上有一片茅草屋，“茅坪”之称名副其实。茨坪的“茨”也是用茅草和芦苇盖屋的意思，能成为革命老区的地方，哪有富裕的。

刘文煌的家就是全村最大的那间茅草屋，刘文煌实在是不好意思把王瑾请到屋里头，只得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分宾主落座。

刘文煌心中惴惴，他知道王瑾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唯恐他见到这副寒酸景象，小看了自己。然而，正因为寒酸，王瑾才高看他一眼。

王瑾见过不少土匪，抢了些金银便找来木匠、瓦匠，起新房，盖猪圈，大老婆小老婆娶了一堆，弄个不伦不类的聚义厅，一把虎皮金交椅。这些人或许本来是农民起义者，但做了山大王便心满意足，也就连山大王都做不好。刘文煌有这样搞的条件，却没有这样搞，这好得很。他在另一时空能领袖江西绿林二十年，绝非幸致。

刘文煌只有一个老婆，是李全斌的妹妹，有一儿一女，年纪都不大，家里再无别人。之所以他的房子比别人的大，主要是他家的厨房大。每次有行动，从山上下来路过茅坪的弟兄都要在他家的院子里吃饭，到时候村里各家的妇女会到他家来帮厨。今天还是头一次接待外客，帮厨的人来了不少，丁可泽带着卫兵们在外院吃饭，王瑾和周士翟到内院见七个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