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4章 豫楚十三家

第4章 豫楚十三家

林庆业，曾经的朝鲜水军元帅，现在的一介逃犯。

崇祯三年时，林庆业曾经负责与东江镇的交涉，因此与李明忠相识。在丙子胡乱中，他率领勤王军和清军激战，杀伤清军很多。战后不少清朝王公要求处决他，但皇太极认为应该设法将这样的人才延为己用，命他率领朝鲜水军协助清军进攻皮岛。

林庆业照做了，朝鲜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不顺从就要亡国。但他却把消息提前通知了明军，这才使得大部分明军提前转移。战后皇太极对他有所怀疑，将他带回沈阳作为人质。然而，他却在被俘降清的沈世魁旧部管贵的帮助下化装成僧侣潜逃了出来。

“我的身份不能泄露，好在贵军中除了李先生之外也没有别人认识我，在这里，我就是孤松和尚。”林庆业说，“我在沈阳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如今东江、朝鲜皆败，建奴又掳掠瓦尔喀、卦尔察得胜。今岁将先征喀尔喀、黑龙江、虎尔哈，补充八旗蒙古、伊彻满洲兵员，待秋高气爽，便要进犯天朝，再入中原劫掠。”

清军已经两年没有大举对明朝用兵，算时候也该来了，明军将领对此都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张鹏翼和李明忠还是心中一震。

“卢象升所领宣大山西兵马，吃饭穿衣尚不能济，如何能御敌，唯有调洪承畴、孙传庭率秦军入卫，才能与虏一战，可偏偏这个时候……唉！”张鹏翼一捶桌案，“若天子不改前命，虏兵入塞时，洪承畴、杨嗣昌恰深入湘赣，这……”

李明忠无奈地笑了笑：“你我这等芝麻绿豆的小官，还想什么洪承畴、杨嗣昌，尽人事听天命吧。把这件事报知祖帅，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一旁的林庆业更加颓唐，朝鲜国王向女真酋长投降，这是自李朝开国至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更甚于壬辰倭乱。张鹏翼尚能寄希望于洪承畴，林庆业又能指望谁呢？

三人对坐无言，宛如丧家之犬一般。

要不是被逼到绝路，谁愿意当英雄呢？只不过，不同的人对“绝路”的理解不同。越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就越容易面临绝路。

“柯老，来了这么多大王，不和他们联系吗？”汤志问道。柯禹舜说：“都不是我们要等的人，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闯军主力来到湖南之后，叶云林、刘文秀、刘希尧带着一部分大别山中的弟兄去了湖南，留下汤志、明承祖、洪楼先、柯禹舜等人看守大别山中的山寨。

最近这段时间，众多反王来到了麻城一带。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关索王光恩、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扫地王张一川、过天星惠登相、混十万马进忠八营联军陆陆续续由豫入楚，进入大别山南麓地区。

不久前，河南明军在王家桢的指挥下频频出击，联军受到了一些挫折，尤其是左良玉、陈永福两部以及新来的京营孙应元、周遇吉所部，战绩颇多，整十万黑云祥、十反王杨友贤、整齐王常自有、张胖子张自秀、金翅鹏刘希原等几个小反王相继战死。但是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的主力并未受到多少打击，他们联合起来组织反击，打败了明军许定国部，向南转移，来到了湖广境内。

湖广的巡抚、总兵都换人了，一时间还做不出反应。麻城的乡勇打打一般的小反王还成，碰上张献忠、罗汝才这样的大佬，也只能老老实实躲在寨子里。

“革里眼！哈哈！真是好久不见了！左金王，我上次听说……”罗汝才热情地和革左五营的五位掌盘打着招呼。张献忠就冷淡得多了，除了李自成和罗汝才之外，他对其他人的好感都有限。

“今天之所以请大家来，是想谈一谈我们今后的出路。我们十三家兄弟挤在这小小的大别山，终究不能长久。也不瞒各位，王家桢派人来谈招安了，也要听听各位的意见。”罗汝才与张献忠兵力相当，年纪又长，所以这次会议由他来主持。

刘国能说：“要我说，还是招安的好，洪承畴在四川吃了大亏，折了白广恩和贺人龙，前不久我们又打败了许定国，这正是我们招安的好机会。朝廷有求于我们，条件肯定优厚。”

张一川笑道：“说起这个，倒有件好玩的事。许定国不是打了败仗嘛，然后河南巡按张任学就上书朝廷说，河南的武将太没用了，他愿主动为皇上分忧。然后崇祯老儿便真的撤了许定国的职，让张任学当河南总兵了！”

全场爆笑，许定国他们都知道，虽然谈不上多厉害，也有正常武将该有的水平，与张一川、李万庆、惠登相他们半斤八两。他的确没怎么卖力，但是同时遇上张献忠、刘国能、罗汝才三个人的主力，打败仗也真不能怪他。至于这个张任学，没有半点军事经验，先把牛皮吹得山响，河南镇在他手里不倒霉才怪呢。

贺锦说：“我们这些兄弟都是被贪官污吏逼反的，好不容易挣了一条活路，何苦再回去为朱明卖力。要我说，从这儿往西南六百里就是岳州了，我们何不去投奔闯将。”塔天宝也说：“闯将现在可发了大财了，他那里有粮有饷有冬衣，要是去了湖南，兄弟们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贺一龙不以为然：“那不成了要饭的了。你要是像点灯子、李晋王他们那样投奔闯营入伙，这饭吃得倒踏实，可从此后就要听闯将号令了，我可做不来。”

贺锦和塔天宝是十三家中实力比较弱小的，而且原来都不是掌盘，只是因缘际会被推到这个位置上，他们也不觉得投奔闯营入伙有什么不妥。但是那些实力比较强大的掌盘就不同了，他们自由自在惯了，不想受管束。而且他们有不少比李自成更早造反，更加不愿受这个后辈管束。

王光恩也说：“是啊，大丈夫岂能寄人篱下，当自立门户才是。”刘国能说：“就算要受管束，那也该受朝廷的管束。闯将在衡州自设官府，连混天星、争食王、乱点兵这些人都成了他的部下，看这个样子，他怕是要自己做皇帝了，难道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兄弟都要对他俯首称臣吗？”

众掌盘议论不休，大体上看，还是愿意招安的居多。从东汉末年的黑山军的张燕开始，招安当官在历代农民起义者的心中都是正途，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轻易能改变的。贺锦与塔天宝想投闯军，牛万才无甚大志，在两可之间，惠登相、刘国能、李万庆、王光恩、马进忠、张一川六人则都主张招安。

贺锦看得出，实力最强的张献忠和罗汝才另有打算，所以他也不废话了，等着这二位开口。

“你们想的都是投奔这个，投奔那个。关索说的更好笑，招安算什么自立门户。”张献忠一开口就是得罪人的话，“闯将已经抢了先了，我们难道就甘居人后吗？当打下一片不亚于闯将的基业，赛过他才是。”

“我和曹操商量好了，去安庆会一会黄得功。只要打进了南直隶，金银粮食，要多少没有？杨嗣昌麾下不是有十大总兵吗，我们把安庆一打，让他这十个总兵有四个到不了江西，好教闯将知道，我们兄弟的本事也不输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