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9章 沈云英

第9章 沈云英

“来了！来了！”刘文秀兴奋地在马上站起来招手，谢君友笑道：“总算把他们盼来了，这些天可担心死我了。”

船只靠岸了，船上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船。为首的两个正是白旺和任继荣，谢君友和刘文秀迎上前去，与白任二人见礼，谢君友说：“一路上还顺利吗？”白旺说：“荆州被四川副总兵孔全斌占了，公然在长江上抢劫船只，好在有任兄弟，我们没碰上什么危险。”

白旺负责保护一批闯军的家眷南下湖南，一路上靠着任光荣和谭文开具的路引，还有任继荣亲自护送，竟畅通无阻。占据荆州的孔全斌部认钱不认人，收了贿赂就放船。船上都是闯军家眷，用来压舱的都是三谭卖给闯军的硝石和硫黄，然而明军根本不上船检查。孔全斌军纪差是出了名的，另一时空张献忠攻打衡州时，就是孔全斌在从衡州城不战而逃并放了把火，把桂王府和半个城区都烧掉了。

占据荆州的原本是秦良玉部，但孔全斌部进驻之后，双方冲突不断。秦良玉自己不走私，但秦、马两家的子侄可不能个个精忠报国，秦良玉也无法禁制，两部兵马为了争码头抢生意大打出手，秦良玉愤然带兵撤回了夔州。

就算闯军已经公然割据了，任家兄弟依然没觉得和闯军合作有什么不妥。毛葫芦的祖上也是一群流民，他们屯垦山中，不向朝廷纳税，朝廷也没给过他们任何公共服务。他们作为雇佣兵为朝廷打仗，从来都是一场生意，朝廷从未拿他们当自己人看待，也就别指望他们对朝廷有什么忠诚。

“拜见伯母。”刘文秀向高桂英行礼道，“大元帅已经回到衡州了，盼着伯母和迟弟赶快去团聚。”高桂英将怀中的李迟交给身旁的妇女：“江西战局怎么样了？”刘文秀说：“大元帅把玉峰叔调过去了，让他总摄江西事务，我爹也让老虎叔、老田叔去增援江西，当可无忧。”

尚可喜这一万人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就牵制了闯军七个营的兵力。江西战场上，明闯两军的地盘被赣江连接，没有天然阻隔，易攻难守，所以一旦全面开战，闯军一定要集中力量先打掉尚可喜部。只有夺下九江，才能在江西建立完整的防御。

但李自成也不能一直在前线待着，作为大元帅，他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坐镇衡州大本营也可以稳定军心。

趁着明军的围剿还没开始，闯军在抓紧时间从河南将家眷转移到湖南。如果将领们长期和家眷分离，纳妾现象也是无法制止的，与其让李自成去管，还不如让他们的老婆去管。

李迟已经四岁了，李自成还只见过他一面。一家三口长期分居两地不是个事情，是以这一次虽然危险，还要穿过明军主力控制的地区，但高桂英还是带着儿子从商洛山过来了。高桂英已经两年未见李自成，当然也十分想念丈夫，但她嘴上是从来不提的。这些年她一直负责闯军的家眷安置和子女教养，是全军家眷的主心骨，所以哪怕自己心里长了草，也要泰然自若，稳定人心。

刘文秀逗着李迟，脑海中忽然莫名地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小子足够英明神武，我们大家都能活得长久。”

李定国带着二十多个骑兵回来了：“江边没发现明军，我们可以撤了。”

这一次谢君友、李定国、刘文秀来迎接家眷，一直前进到松滋和枝江之间的长江南岸，但是明军始终没有出动。明军只是紧盯着长江，凡是走不了商船的地方，他们都没兴趣。

“这位姑娘是？”高桂英好奇地问道。迎接的队伍中有一个年轻姑娘，看样子只有十四五岁，虽然相貌稚嫩，但身材高挑，英气勃勃，身后是三十名女兵。闯军的随营女眷也有很多习武，李自成自不会给他们安排冲锋陷阵的任务，但家眷的保卫工作都是女兵负责的，让女人保卫自己的老婆，兄弟们心里也踏实。

李定国说：“这位是女营的沈云英掌旅，永州沈知府的女儿。”沈云英施礼道：“参见夫人。”所谓“永州沈知府”，就是原本的道州守备沈至绪，他投降了之后转为文职，担任永州知府。

闯军一直比较倾向于让投降的明军将领中那些识字的人担任文官，一是因为文官队伍严重缺人，二是因为闯军自己能打仗的人多了，这些南方军官的水平不如北方边军，闯军也不缺他们，三来也是因为闯军不大信得过他们，不敢放心让他们掌握兵权。是以投降的明军将领即便在军中任职，担任的也都是副职。

沈云英原本是不愿意到闯军中来的，在她心里，闯军依然是反贼，但沈至绪执意让女儿加入女营。沈至绪深知自己作为降将是不受信任的，让女儿多和闯营女眷接触，对沈家将来的前途有好处。原本沈至绪还存着实在不行再回去当官兵的想法，但是降闯之后，他被推着一步步往前走，这个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他变成了文官，原来的部队被拆散了，而闯军又横扫四省，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从流贼造反变成两朝交兵了。眼下的局势不适合他这个中层的小角色再反复横跳，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闯军内谋个出路。

沈云英武艺高强，熟读兵书，因此一直随在他父亲军中，对于军队的实际操练也很熟悉，一加入闯军就被提拔成了军官。闯军也不担心沈云英不忠诚，她爹在后方，她怎么可能不忠诚，毕竟不是谁都有吴三桂、唐通、董学礼那样的“魄力”。

闯军还没来的时候，沈至绪原本打算把女儿嫁给荆州都司贾万策，托袁宗第和刘体纯的福，他还没着手办这件事，贾万策就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沈至绪更希望女儿能嫁给某个闯军将领，这样就算将来湖南守不住了，他们一家还能跟着闯军退到两广去。

看现在的局势，朝廷想剿灭闯军是不太可能的，纵然能拿下湘赣，闯军退到岭南关起门来当土皇帝，朝廷恐怕也是无可奈何。只要从广东搜刮几百万两银子，在五岭的各个隘口修上要塞，官军恐怕也只能像默认建虏占了辽东一样默认两广失守了。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沈至绪希望自己能混个被带走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