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66章 洛阳

第66章 洛阳

此时的河南洛阳，正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福王府的招牌换了，变成了“代天抚民大将军府”。很多人都劝罗汝才，现在已经开始割据设官了，至少可以学张献忠称个王，但是罗汝才坚持认为，实力最强的李自成还是大元帅，他做大将军就好，没必要招惹麻烦。

与另一时空不同，罗汝才没有和李自成联营作战，而是各有各的地盘，所以也就没发生那样不死不休的冲突。

福王朱常洵和他三个儿子的人头还挂在城门上，四乡赶来领粮食的饥民络绎不绝，除了多杀了一个朱由崧，一切与另一时空两年后的景象如出一辙。

曹营攻取南阳不费吹灰之力，这里不像另一时空那样有猛如虎、刘光祚率领的明军主力守卫，所以唐王朱聿镆没抱丝毫幻想，直接带着全家逃走了。知府是个文弱书生，知县何腾蛟不久前丁母忧回家了，任光荣、任继荣兄弟当机立断，向罗汝才投降。

不只是任光荣和任继荣，闯军在河南的很多旧关系，包括闯军建立的山寨，都加入了曹营。赵德方、张文朝、刘哲、郭应宾、尹日、刘进福、李际遇、陈金斗、李好、马尚志这些人，本来都不是闯军嫡系，现在闯军主力去了南方，对他们来说，闯营和曹营都是一样的。伏牛山、少室山的两处大寨，也都归了曹营。

罗汝才为了团结这批人，下令各寨原有的制度、人员一概不动，只要打义军旗号就是好兄弟。只要求各寨为曹营提供食宿，收治伤病员，出兵参战，对出兵数量也不做要求。

罗汝才集结兵马，杀奔河南省城开封而来，刚刚就任河南总兵的陈永福急忙从汝州赶来救援。然而，趁着陈永福、卜从善与刚刚渡河南下的赵胜、张天琳、武自强、郭应聘、高汝利、牛成虎、李茂春七营兵马交战，曹营却突然转向，奇袭了洛阳。

洛阳的防御十分空虚，福王朱常洵盘剥百姓二十多年，敛财堆积如山，只知纵欲享乐，不赈灾民，不恤士兵。当然，他要是赈灾民、恤士兵，可能也得和前任唐王朱聿键一样抓到凤阳高墙关着了。尤其是他是崇祯的亲叔叔，当年“国本之争”的主角，身份尤其敏感。

在城内哗变士兵的接应下，曹营轻而易举地破城，斩明将王绍禹，杀福王全家。随后，罗汝才下令以福王府为大将军府，正式建立中枢官府。

玄珪出任吏部尚书，宝丰县举人牛金星为户部尚书，原明朝河南副使吕弼周为礼部尚书，原明朝汝宁监军道孔贞运为兵部尚书，郏县举人安兴民为刑部尚书，洛阳举人徐尚德为工部尚书。邵时昌为河南知府，张旋吉为南阳知府，梅鼎盛为汝宁知府。

“武昌方面传令河南各寨，要他们储备粮食，说明年将有大旱。”徐尚德说道，“难道沈阳侯真有预知天候之术？”

罗汝才说：“我与活阎王相识多年，从未见他虚言骗人。他数算之法颇精，虽然不能像诸葛亮那般借东风，但某年某省大旱、黄河决口这样的大事倒是言者必中。今年已经旱得厉害了，若是明年更旱，那也不足为奇。储备粮食总不是坏事，让他们照办吧。”

此时的罗汝才与过去相比已经大不相同，单从衣饰上看就华贵得多，福王留下的各种生活享受，他都全盘接收了，甚至包括福王的姬妾。

有了地盘之后生活变得奢侈，这是很多农民起义者都会有的问题。但罗汝才依然是个比较优秀的农民起义者，因为他在自己锦衣玉食的同时没忘了还有老百姓吃不上饭。

除了开仓放粮之外，曹营还准备了大量的种子、耕牛、农具，向农民分发。闯营在河南各寨留下了很多有管理土地经验的人，罗汝才便利用他们清查抛荒土地，组织得到了口粮的流民们搭建房屋。将收容来的未婚和丧偶的男女流民抽签配对，按人口分配土地。

河南与南方不同，这里久经灾荒和战乱，有大量的抛荒土地，因此罗汝才给自己的士兵分了很多田地，并重建了作为一个封建国家的中坚力量的自耕农阶层。和闯营、西营一样，曹营也推行三年免征，使用曹营配发的农具、种子、耕牛的农民需要交租子，三年后，农具和耕牛就归农民所有。

曹营实施的政策没有丝毫特别之处，都是千百年来被历代封建王朝用烂了的寻常手段，然而，就是这些寻常手段，让曹营控制的半个河南在半年的时间内就开始恢复生机，罗汝才的声望直线暴涨。虽然他好酒好色，喜欢歌儿舞女，但百姓还是视其如活佛一般，感激大王让他们过上了吃糠咽菜的好日子——起码还有糠可吃，既不用吃土，也不用吃人。

原来明朝的官员们也不是不懂这些随便翻翻史书就能找到的政策，但是他们做不到。

首先，官员考绩的重要指标就是征粮。上面安排的征粮指标完不成，乌纱帽就要不保，这使得大部分明朝的官员只管征粮，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其次，明朝官员掌握的资源是有限的，他们不敢像曹营一样分土豪劣绅的家产，甚至分福王、唐王、崇王的家产。所以，他们就没有那么多财力准备屯田的物资，还担心分地之后土地的原主拿着地契去告状。罗汝才就不用在乎这个了，去告你爷爷吧，崇祯皇帝惧我，勋戚宗室怕我，贪官污吏跪我，土匪恶霸怖我，天下反贼全都与我面熟情深，随你们去告！

最后，就是明朝的官员没有自己直属的行政力量和军事力量，只能依靠胥吏，和乡绅妥协。而河南各寨有闯军经营多年的基础，有许多识字的老兄弟，这些人与曹营的武力加上部分投降的明朝士人一结合，迅速形成了新的官府，其效率是明朝的旧官府没法比的。

玄珪说：“各县官吏，多有各寨出身的，这些人一面奉大将军号令，一面奉武昌号令，恐有不妥。”

罗汝才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也就半个省地盘，自成已经有七八个省了，这些弟兄本来就是闯军，能不听他的号令吗？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两件事，第一是让河南百姓有饭吃，第二是明军来抢我们的饭碗，我们得端住了。”

牛金星说：“大将军的意思是，现在还需要和闯军联合？”

罗汝才说：“河南是个苦地方，各家反王来来去去，把大户吃得差不多了。以前河南的寨子有一半是士绅立的，现在一个也没有了。不能吃大户，又得三年免征，我们的钱粮不够用，兵马也不够用。高起潜过河之后，点灯子他们七营退到了郑州，还得接济他们。我们曹营自家兵马，打秦军差不多，没什么余裕去对付高起潜，点灯子他们七营加上老回回和革里眼也不是对手。八大王就算没招安，也不能越过洪承畴、朱大典飞过来，只有闯营帮忙，我们才能守住河南。”

玄珪说：“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与闯军的关系就很难处了。还有回革两营，现在都在汝宁，闯军若出兵，他们正在当道。”罗汝才说：“不要紧，在打败明军以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大将军，郑州来人了。”罗汝才的外甥杨明起走了进来，“点灯子送来一封信，恐怕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