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27章 人市

第27章 人市

“听说了吗？肃亲王凯旋归来了，带了不少好货，这下人市的价又要跌了。”

“早就听说大同出美女，一会儿去看看，要是便宜，我也买一个。”

“你家里有个母大虫，还敢养小的？”

“还大虫？我一瞪眼，那老娘们乖得跟个猫儿一样……哟，有个贝子回来了。”

楼下大街上经过的岳乐斜了这帮在窗口探头探脑的围观者一眼，心里骂了他们一句，看个屁，你们这帮孙子，就会在京里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你们坐享其成。

岳乐至今对于马邑战场上的死里逃生还心有余悸，闯军骑兵横切入清军阵型，清军的炮火支援在射速和精确度上都比不过闯军，闯军轻炮和步枪的火力，比清军的红夷大炮能更有效地支援骑兵。清军在山海关缴获的“黑衣炮”也是十二磅舰炮，用来作为野战炮并不那么合用。

在亲兵的拼死救护下，岳乐逃了出来，夺回苏布图尸首的尝试失败，还差点让闯军又得一票。

这回清军再也端不起“大清战无不胜”的架子了，豪格下令撤退。清军且战且退，向大同大营转移。

从马邑到大同这二百四十里路，清军来的时候只用了三天，回去的时候却用了八天。这个速度已经很惊人了，背后有五万敌人追击，且战且退，却还能队伍不散，日行三十里。在外行看来，是清军落荒而逃，可是在内行看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得掉，才显出清军的强大。

豪格亲自断后，不断与追击而来的闯包联军交锋。清军的损失很大，豪格本人都多处负伤。闯军试图将清军全部歼灭，党守素、吴汝义、马昆、丁可泽四人率九千兵马走小路兼程而进，想抄清军的后路，没想到清军撤得这样快，他们没能绕到清军前面迎头截住，而是直接撞上了清军的先头部队。大同的济尔哈朗已经得到了消息，派出瓦克达率军接应，在开战半日之后加入了战场。

一场混战下来，闯清两军都损失惨重。前期闯军占优，但瓦克达赶到后，闯军不是敌手，只能撤退。闯军战死近两千人，清军也死了一千五六百，豪格部的前锋拜音图被流弹击中，返回大同后伤发毙命，闯军这边党守素、马昆二人重伤，没三五个月不能复原，党守素麾下的三个威武将军有两个战死。

整场会战中，闯军一共损失了约三千人，包营将士战死四千有余，光总兵就阵亡了三个。清军战死近五千人，逃散的也有两三千。

豪格这一仗送掉了两千多旗人的性命，其中满洲人占了一半，这还不算围攻大同期间的伤亡。得知了马邑之战的消息，董学礼奋勇百倍，竟然带兵出城主动攻击清军。虽然清军防守周密，把他打了回去，但也又死伤了几百人。袁宗第和贺珍一路追杀过来，显然再继续围攻大同是行不通了。

济尔哈朗刚刚得知马邑之战的消息，就派自己的侄子尚善，带着各亲贵的包衣押送战利品返回京城，所以现在清军并无太大负担。豪格还是亲自断后，掩护大军且战且退，撤回宣府。闯包联军在马邑之战中的损失也不小，进驻大同修整，只派辛思忠、李定国和吴天印不断袭扰清军，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追击。

从战役指挥上来讲，这一战打得一般，袁宗第一开始的部署没能截住清军，之后绕路攻击又太过冒进。包营也暴露出了很多问题，现在他们的水平也就是和正常状态的绿营半斤八两，对阵清朝旗军的时候，在训练素养、战术配合上都有很明显的差距。

然而从战略上来看，清军反攻大同失败，证明了反王联军有能力保证反正绿营的安全。随后赵光远攻打雁门关，威胁阿济格的后方。失去了清军撑腰，土默特、察哈尔一带的蒙古部落开始大批投靠额哲。

现在皇太极只剩下两个选择：第一，再整大军，御驾亲征，誓要夺回大同；第二，加强宣府的防御，让阿济格放弃太原，退守固关，彻底放弃争夺山西的想法。

皇太极是不可能选择第一条的。一来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二来他刚刚得到消息，张献忠大举北上，进攻山东，兵锋已至滕县，兖州危殆，镇守兖州的英俄尔岱和阿山已经向京城告急。

清军的总数依然十分庞大，但手中银子的数量限制了他们的出兵数量，在必须派出一支军团前往山东，阿济格又和罗汝才对峙的情况下，在大同战场上投入兵力的极限也就五六万，就算皇太极御驾亲征，也不见得能比豪格打得更好。

济尔哈朗留在了宣府，豪格、阿巴泰带兵回京，仗打成这个样子，必须得让士兵回家休息，否则士气就垮了。

京城的人并不太清楚大同前线的情况，他们只看到了尚善带回的大量人口和牲畜，不知道的还以为豪格是大胜而归。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皇太极和豪格一样思考大清国的未来，事实上，真正仔细考虑这事的根本没有几个，人市降价才是真正引人注目的新闻。

就连岳乐也在心里暗暗计算，这一次自己抢到的人畜财货究竟值多少钱。不管是哪一派，在需要钱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

“老胡，老胡。”两个仆人打扮的人走在人市里，年轻的那个忽然用力推了年老的两下。年纪较大的老胡不耐烦地说：“怎么了？”年纪较轻的小卢说：“你看那个女人，像不像我们主母？”

街上用木栅栏圈出了一块区域，里面坐着几十个衣衫破烂女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管人市的人不敢太过胡来，否则的话，就直接不给她们衣服穿了。

小卢指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就是她，是不是和主母很像？”

老胡走近两步，仔细打量那个女人，管人市的人见他有兴趣，用一根长杆挑起那女人的下巴：“爷您请看，俊俏着呢。”

突然，老胡脸色大变，撒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