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手札 第101章 梦

与艾丽丝道别后，夏尔回到了王都。

在希斯的带领下，他来到了王都的地下监狱。

和阳光普照、温暖惬意的外界不同，监狱里潮湿阴冷。

幽黑的走廊似乎延伸至黑暗的尽头，走廊两侧关押着整个王国的死刑犯。

哀嚎、呻吟在幽深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这里关押着七千多名犯人，他们都是死刑犯，因此你不必心软。”

希斯说道。

夏尔点头，神色凝重。

他打量着牢狱里的犯人，他们此前或许是穷凶极恶的恶徒，可如今他们大多骨瘦如柴，蜷缩在角落，神色黯淡无光。

他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当他真站在这七千人面前时，他却感到了寒意。

这些犯人里面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本应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有为人夫为人妻者，也有为人父为人母者……

这七千人不像之前的白鬼，这七千人，是活生生的七千人，当他们看见夏尔时，他们眼中的麻木、恐惧、迷茫、愤怒、绝望和懊悔如此生动和鲜明。

一张张面容如此逼真和深刻。

可这些都是误入歧途之人，都是罪犯，即使他不出手，他们也会因触犯王国律法而被判死刑。

夏尔心底安慰自己。

现在也不是心软的时候，王国危机四伏，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他别无选择。

一只只蝙蝠从夏尔的影子中飞出，在这些罪犯惊愕的目光中，蝙蝠对他们施展了幻术。

“砰砰砰……”

犯人们在幻术的作用下，陆续地都昏倒在了地上。

夏尔让他们陷入沉睡，打算让他们在睡梦中死去。

“接下来的过程会很血腥，陛下你……”

夏尔转身看向希斯，神色肃穆道。

“你自己把握好吧，希望你不要迷失在这残忍的嗜血之中。”

希斯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监狱。

夏尔在幽暗的走廊中坐了下去，蝙蝠咬破了犯人的静脉，他们的血液随着夏尔施展的控血术化为一股股血流。

汩汩血流从他们的身体涌出，在空中流淌，淌出牢笼，顺着走廊向夏尔汇聚而去。

这些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入夏尔体内，而夏尔的意识也逐渐被猩红淹没，以至于他并未发现他左手的戒指正散发出血色的光芒。

夏尔的意识正在沦陷，猩红的旋涡似乎要将他的意识拉入无尽的深渊。

就在夏尔要彻底沉沦时，一声尖叫打破了幽深走廊的寂静。

血液和生命的流逝让一名犯人从睡梦中苏醒，当他看见走廊上空涌动的血流时，以及注意到自己的脖颈也在淌血并汇入那血河时，他发出了惊恐的惨叫。

这尖锐、绝望和无助的尖叫声将更多的犯人从睡梦中拉了出来，而他们也都做出了几乎一致的反应——尖叫。

紧接着，监狱里恐怖、惊慌、无助、绝望的哀嚎、惨叫和求饶声源源不绝地涌入夏尔脑海中，让他感觉自己身处地狱。

但夏尔双眼的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战栗。

涌入体内的血液不再美味，似乎夹带着这些犯人们所有的负面情绪，夏尔心底产生了厌恶。

可是他不能停下。

一只只蝙蝠再次从他影子中飞出，夏尔试图施展幻术将这些犯人再次催眠，可已经毫无作用了。

即使被催眠，也会被监狱此起彼伏的恐怖和绝望惊醒——夏尔无法一次性催眠七千人。

夏尔只好放弃，他闭上眼睛，无视犯人们的挣扎，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吸食着这无穷的血液。

直到某一刻，周遭的尖叫、咆哮和哀嚎渐渐消弭为虚弱的呻吟和抽泣，直至，最终归于死寂。

这个过程如此漫长，足足花了夏尔三天时间。

当夏尔再次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嗜血的猩红，也没有无情的冷漠，却有一分悲悯的麻木。

汹涌的蝙蝠群从他影子中飞出，眨眼席卷了整个监狱，随后又没入他的影子中消失不见。

夏尔缓缓起身，离开了寂静无声且空空荡荡的监狱。

推开门，从黑暗中走出，重新站在阳光下。

夏尔伸出双手，遮住刺眼的阳光，阳光的温暖却让他感到了不适。

双眼泛红的同时，强忍的反胃感在这一刻翻涌上来。

“哇～”

夏尔呕了出来。

许久，夏尔才缓过神，他站了起来，这次不再遮挡阳光，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尽力感受这“温暖”。

还差3000人才能进阶到4阶……

“呼～”

夏尔吐了口气，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夏尔？结束了？”

这时，希斯降落在夏尔面前，询问道。

“嗯。”

夏尔神情收敛，点头道。

“它们的尸体我已经收走了，我会把它们埋葬。”

夏尔不想别人看见这些尸体的惨状，因为实在惨不忍睹，所以他将它们收进了里世界，由于他还没进阶到四阶，因此里世界此刻几乎被尸体挤满了。

“行。”

希斯对此也没异议，她看了夏尔身后的监狱一眼，随后看向夏尔，问道:

“你没事吧？这些天监狱里一直传出惨叫。”

希斯平静的神色中带着一抹凝重和一丝关切。

“没事，都结束了。”

夏尔说道。

“如此便好。”

希斯点头，随后她说道: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呢？要不留在王都做几天客？”

希斯问道。

“谢陛下好意了，不过我打算回鲜花镇。”

夏尔说道。

“是么，那好，改日我便邀请你和安娜一起来王都做客吧，王都会热烈欢迎和祝福你们。”

希斯说道，她语气难得柔和许多。

……

后来，夏尔回到了鲜花镇。

一周过去，鲜花镇也发生了许多事。

首先，蕾佳娜多了一个学生——布里克，伊娃的父亲，芙莲娜的丈夫。

布里克曾经是名冒险者，如今觉醒成了一名战士。

是蕾佳娜发现了他战士的潜力，于是作为一名老师，她自然而然地时而指点布里克，挖掘他的潜力。

虽然她已不再收徒，但架不住布里克的一句一句师傅，所以她也正式成了布里克的老师，除了布里克外，村里很多小孩也经常过来询问她魔法的事。

蕾佳娜也未再冷过脸，相反这段时间，是她展露笑容最多的日子，只是她的头发却渐白，她的生命正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然后是雪芙琳，她前天便已经回家了，她家里的人传来信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要她回去处理，于是她便和安娜告别，匆匆离去了，并未告知安娜具体是何事，并承诺安娜很快便会回来，让她无需担心。

最后便是安娜了，雪芙琳在时教给了她很多知识，有魔法的，也有关于女人的。

安娜从小便是孤儿，并没有母亲教授她常识，在某些方面看来，雪芙琳对于安娜来说，已经不再是老师那样简单了。

雪芙琳离开后，安娜和芙莲娜好了起来，最初是孩子和村民们经常围在一起听芙莲娜唱歌，安娜也是其中一名。一天，安娜鼓起勇气向芙莲娜请教，而安娜没想到后者是一位十分聪慧、热心和善良的女人，见识甚广，而且对魔法也很好奇，就这样，芙莲娜教安娜唱歌，安娜则满足芙莲娜的好奇心施展各种各样的魔法，于是两人也越走越近。

夏尔回来后，发现鲜花镇一如既往地和谐，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

被鲜花镇的温暖包裹，夏尔与安娜在一起，更是渐渐忘却了在王都监狱里这三天噩梦般的体验。

只是这一天晚上，搂着安娜入睡的夏尔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一个昏暗无光的世界，无头的尸体堆砌成了波澜起伏的大地，惨白枯瘦的人头通过树枝被插在每一具尸体上，似乎组成了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那灰黯的天空上，有漆黑的影子在飘荡，甚至在视野的尽头，有通天贯地的黑影在缓缓挪动，巨大的漆黑触手在天地间缓缓扭动着。

“不够，还不够……”

一双猩红的双眸自黑暗中睁开，伴随着沧桑、绝望又冷漠的声音传入夏尔脑海，夏尔惊醒了过来。

醒来的夏尔，如坠冰窖。

安娜温热的呼吸吹在脸上，感受着安娜的体温，夏尔才渐渐从莫大的寒意中恢复过来。

“只是，一场梦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