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 第299章 皇权与相权第一轮博弈

第299章 皇权与相权第一轮博弈

直到这个时候朱定燿才反应过来，陆远将自己请来南京是做什么。

既然南京质疑嘉靖皇位的正统性，那么就需要一面比嘉靖更具有正统性的旗帜。

而毫无疑问，自己肯定要比嘉靖的根正。

自己的老祖宗是太祖朱元璋十八子，脉脉嫡传下来，一直安份守己。

嘉靖的老祖宗是朱老四，而嘉靖不是嫡脉，而是小宗代大宗，加上朱老四又是造反坐的天下，先天就矮一头。

这么一对比，那自己的优势太大了。

反应过来之后的朱定燿颤抖起来，既是激动也是惊惧。

“藩王不得允许不可祭拜孝陵，这是祖制。”

张居正噎住无言。

本辅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为臣之道本辅没精力去学，但为官之道本辅比你透彻。

陆远笑了笑，拉着张居正坐下：“这样也挺好，安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便是，有的事何必去多问。”

“叔大来了，快请坐。”

陆远看了一眼张居正：“谁定的祖制？”

陆远转身走向公案，取出张治的密信交给张居正。

“《皇明太祖宝训》中，没有后世子孙不可拜谒孝陵的规矩吧。”

“现在你知道本辅为什么要将朱定燿这位岷王请来南京了吧。”

“可是.”

“岷王来南京做什么？”

所以，嘉靖最后也只是把太庙里朱老四的那块牌子重新刻一下而已。

“明台，居正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叔大，做官啊就六个字，在其位谋其政，能做到这六个字，你就是一个好官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

“杨部堂说这些做什么？都是陈年往事了。”

“那岷王这次来南京，明台想做什么？”

都不能，凡是不能解决衣食问题的事本辅都不关心，本辅是个务实的人。”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可以。”

陆远含笑反问：“后世子孙拜祭祖宗乃是人之常情，是孝道，我大明朝以孝治国，怎么会割舍孝悌之情呢，另外，不要说成祖祖制，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我大明朝只有《皇明太宗宝训》没有《皇明成祖宝训》，成祖这个庙号是当今皇上改的，不是当年仁宗时期奉入太庙时的庙号，按礼法，这个成祖的庙号没有在奉先殿和孝陵告祭过，是不能承认的。”

陆远交代了杨成修一句：“本辅就一个要求，要大办，要隆重。”

“杨部堂，后面王爷祭拜孝陵的事你们礼部要好好操办。”

“成祖。”

“是。”

“应该的。”

张居正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你忙着处理一条鞭法和考成法，有些事可能不太关注。”

朱定燿看出了陆远没有再聊下去的态度，懂事起身。

“本辅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年初袭爵，来祭拜孝陵的。”

“本辅没有那个闲心。”

“那太傅先忙，小王先行告辞。”

“明台，张师兄来了，在门下那等了半天，想见您。”

江南六省一直隶，六千万百姓的民生活计本辅要去操心，要为这六千万人的未来发展谋出路，其他的本辅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考虑了。”

“皇上绕过内阁下了中旨，调京营兵二十万南下，以练兵为名兵分两路至山东、河南，又调辽阳总兵李成梁率军入关，进驻京师大营。”

当年嘉靖将朱老四的庙号改成成祖，他敢去孝陵焚告天地说给朱元璋知道吗，敢去奉先殿当着朱元璋的画像说，你儿子朱老四以后跟你一样，都是我大明朝的祖？

“适才下官在堂外见到了岷王。”

“那今天就到这吧。”

一个县令为他自己县的百姓生计去考虑，其他的事不需要他去操心，他只要能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治下的那个县，那个县的百姓民生，这个县令谁敢指责说不是好官？

他因为尽职尽责而没有尽孝道，这是对还是错？从公他是好官，从私他不是孝子，这就是辩证的看待问题。

“什么是为臣之道、什么是为官之道？”

张居正猛然起身，神情复杂的看着陆远，抬手指向堂外。

陆远直接打断道：“本辅只能向你保证，本辅会竭尽全力不使那种情况出现，岷王来南京只是尽孝道，仅此而已，如果南京城中有人以此来大做文章，本辅会第一个惩处他，可以吗。”

所以浅尝辄止，先拿话勾住朱定燿再说。

陆远匆匆结束了这次会见，并没有再继续说些更深的话题，就像一把钩子，生生将朱定燿的胃口勾了起来，可却偏偏没了下文。

“岷王前脚去孝陵祭拜，后脚翰林院和国子监就会闹翻天，悠悠之口，何以堵住。”

“是，下官明白，请太傅放心。”

耳畔响起脚步声。

可还没等朱定燿开口，陆远已经打断了杨成修的话。

陆远继续看向朱定燿：“王爷，您祭拜孝陵没有违背祖制一说，所以您不用担心，正好这次借着祭拜的机会在南京多转转，看看南京如今的变化和风土人情，哦对了，要是时间充裕的话，下官也可以安排您去松江府、苏州府、杭州府几处看看，现在这些地方啊发展的可谓一日千里，一定能让您大开眼界。”

“明台。”

“您要用岷王来要挟皇上。”张居正不可思议的站起身：“为什么要这么做，一直以来不都是好好相处的吗。”

“让他进来。”

“那本辅就告诉你。”

最后朱定燿跟着罗珵等人离开，陆远也回了自己的位置，蹙眉一叹。

陆远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叹了口气。

有没有二次大礼议，有没有二次靖难，完全取决于嘉靖的态度。

“好，小王记下了，一定去看。”

张居正深吸一口气。

张居正反驳道：“明台，那时候孝陵都还没有竣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规矩。”

他没那个胆子！

“叔大，你是一个有理想和抱负的好官，本辅视你为我国家未来三十年之基石，有些事就让本辅去做吧，有些骂名让本辅去承担，你，不要再过问了。”

张居正急道：“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栽培之恩，我、我不能看着您一错再错啊，您现在将岷王请来了南京，这是打算拿他来要挟皇上，这不是为臣之道啊。”

下文？还要什么下文？

朱定燿本身就只是他找来的一张牌罢了，是和嘉靖在谈判桌上谈判的筹码。

南京想造反？

陆远捏了捏眉心坐正身子，当张四维引着张居正进来时便面露微笑。

陆远言道：“皇上如一日不退兵，朱定燿就一日不会离开南京，这事上，本辅没得退了。”

这俩人没得比，朱老四离着朱元璋起码还差一个朱标的距离呢。

张居正作揖见罢礼节，随后便直入主题。

“明台，您突然计较这种事，是要为当年的大礼议再起争论吗。”

陆远呵呵一笑：“天地君亲师、忠孝礼义信，我们给自己加了那么多规矩和束缚，但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呢，不说咱们，当年的孔圣人、孟圣人，那么多的圣人先贤又有几个能做到的？

我们将这些先贤给神话了，认为他们毫无瑕疵，然后再用这种不切实际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咱们自己和后来人，太没劲。

“我大明朝，是成祖大还是太祖大？”

“本辅什么都不打算做。”陆远言道：“本辅也不会骗你，岷王来南京就只是祭拜孝陵，仅此而已，当然，如果说这么一件合乎孝道的事还要被人拿来做文章，被皇上忌恨甚至是怪罪，那就不是本辅的错了。”

陆远沉声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吧，若实在是说不通，那就由着他们骂吧。”

“王爷慢行。”陆远跟着起身：“本辅还有事就不送王爷了，罗部堂，辛苦你们几位替本辅送下王爷。”

“那如果皇上执意要下旨怪罪呢。”

陆远端着茶碗起身，走到张居正身边坐下：“叔大啊，你跟着本辅也好几年了，本辅的为人你最清楚，本辅没时间去争论这些个琐事，这些名分上的事争论来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能让粮食增产还是让棉布丰收？

“是，下官失言了。”杨成修歉意一笑。

现在双方已经是摆明车马的坐在了博弈桌上，各自打着自己手中的政治牌。

谁手中的牌多，谁就能笑到最后。

现在陆远也打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牌，那就是让朱定燿南京祭拜孝陵，下面，该轮到嘉靖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