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重回人间混几年 第565章 隔岸观火

第565章 隔岸观火

穆思远那边讨厌办公室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粘湿感，杨默同样也很讨厌在这种时骤时停的天气里窝在平房里办公。

但没法子，大华公司是央企，而且还是资产管理业务性质的央企二级单位，账户上动不动就流转的九位数字和门口那块挂着暗红字体的牌匾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因此办公区要是再不低调点，无异于戳人眼珠子。

“哎~这鬼天气！”

坐在办公椅上的杨默使劲扇着扇子：“回头问一问市里面那制冷设备厂，这都快半年了，小型压缩机这块的工艺研发有点进展没有？有进展的话赶紧禹城那边的空调厂捣鼓几台空调送来试试效果……这光拿扶持金不干活哪成啊！”

齐鲁这边的夏天气温本来就高，下雨的时候虽然凉快，但雨一停，要不了一两个小时就能把屋子里变成小号桑拿房，尤其是今年，夏季的雨水远要比往年多，又断断续续的，这空气中的水汽一重，连身上挂着的是水是汗都分不清楚，别提有多难受了。

坐在对面的卓玛丽抬头望了望屋顶上已经停止工作的吊扇，笑了起来：“技术研发这块哪能催啊？你就不怕人家直接弄一批三菱的压缩机过来，把铭文磨掉，然后组装过来糊弄咱？”

“话说回来，等下杨总你让行政部那边发个文，批评一下配电房那边，扣他们半个月的奖金才是正理。”

杨默摆了摆手：“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啊，工业区这边停电又不是他们闹的，要找麻烦也是去市里面找电力公司的麻烦。”

“没见到配电房那边已经把所有的柴油发电机都拉出来了么，优先把电力供应给工业园那些诸如冷库在内的关键设施本来就是工作手册上的正确操作，嘉奖他们还来不及呢，还扣他们半个月奖金？你信不信人家到时候在背后戳我这个总经理的脊梁骨？”

当下可不是后世，德州这边不但电力紧缺的要死，而且输电设备的老化问题也很突出，这连续半个多月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下来，许多户外电线架上的老电线因为刮风、自身重量过载等问题，直接断成了两截，因此最近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小范围的停电竟然成了日常，连大华工业区这边都逃不了这遭。

听到杨默这番话，卓玛丽笑吟吟地看着他：“估计大华公司的职工要是听到这番话，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职工要痛哭流涕起来……公司成立一年半了，你这位总经理总归是开始有那么点大华总经理的意思了。”

杨默一直对东营一系的职工不感冒，乃是大华公司上上下下最大的心病之一，也是最大的危机感来源；谁都不知道这位行事古怪，却又霸道无比的老大，会不会凭借着那些卫星公司把大华公司一步步彻底架空，最后一下子来个改组，让所有的东营系职工全部滚蛋……别看东营一系的职工数量在大华公司里占据了八成以上，但所有人都清楚，杨默不会顾及这个，而且要是他真的这么做的话，也基本上不太可能有人能制止的了他。

这种不安随着杨默的地位一步步飙升，显得越发强烈了起来，即便是德州城产基金公司成立以后，杨默通过卓玛丽协调了数量并不算少的一批子东营职工过去直接牵头一些重要的基层工作，也没有让他们心里安稳多少……在大部分人看来，这个机会是某位风姿卓越的卓部长靠着枕头风争取过来的，并不是杨默的本意，一旦卓部长失宠，该倒霉的还是要倒霉。

要知道，如今的大华公司在整个齐鲁石油系统里的地位，高度类似于默默百投在钻探公司里的地位，不但福利好、奖金多，而且由于是解决职工分流的主力，其综合份量也远远不是其余的二级单位可以比拟，只要站出去说上一声自己大华公司的人，其余兄弟单位的副科长甚至都会主动给你递烟，其余的种种隐形便利，就更加不足为人道矣……所以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被调离大华公司。

而杨默刚才的那番话，虽然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但却代表着一种态度——这货总算开始把大华公司东营一系的职工当成自己团队的一员了。

杨默闻言笑了笑，语气里却是有些无奈：“不转变一下态度也不行啊，现在我这边摊子铺的那么大，默默百投和诸如夏留通销社等挂靠机构早就已经到了人才承载极限了，眼下要不了多久就要跟沈兴那边正式签约，签约了以后，摊子将会铺的更大。”

“再说了，这次跟沈兴他们系统的合作与往常的项目都有不小的区别，出于综合考量，不管是庆丰食品还是夏留通销社那边的人，都不适合直接对接后续的工作，除了让大华公司这边的人出马外，我这边暂时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了。”

卓玛丽闻言，抿嘴笑了起来。

杨默的手笔太大、进步速度过快，所导致的根基不稳和人手极度缺乏一直是他众所周知的软肋，而不管是大华公司还是城产基金公司，许多人之所以对他的霸道行事之所以会一忍再忍，有相当一大部分原因就是看准了这个软肋后采用的蛰伏策略。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杨某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凭着手下那三瓜两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干了吧？

等到你的盘子越来越大，不得不大量用我的人，等到我这边的人站稳脚跟以后，再跟你慢慢算旧账。

而很显然，这次与沈兴的合作计划，将杨默的人才困境，尤其是体系内这一块的人才困境显露的淋漓尽致。

等到正式签约之后，许多人看到后续的人事安排，估计会乐的合不拢嘴吧？

不过越是跟眼前这个比她小了两岁的老大相处，卓玛丽就越是对他有种谜一般的自信，她才不会相信杨默不知道那些老狐狸心里面打的什么主意呢，也不会相信杨默心里面没有半点应对方案。

看见这位熟妇在那幸灾乐祸地偷笑，杨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这么定了，转头你那边打个申请报告过来，我好把嘉奖通报批了。”

卓玛丽闻言，顿时有些傻眼：“我来打申请？”

要知道，眼下是在大华公司坐班而非德州城产基金公司，她的身份也仅仅只是法律合规部部长，而非什么事情都可以过问一下的总经理助理，因此由她来打这个申请报告，未免有些太突兀了些。

杨默望了她一眼：“公司里不是许多人觉得当初那些各部门的人之所以能被抽调到城产基金公司那边去负责农村基建项目的申报，是托了你的福么……既然有了刻板印象，那就不要去随意去纠正。”

说白了，就是打算送眼前这位水蜜桃一份小小的礼物，让下面人觉得这份在其它单位或许很常见，但在大华公司却是破天荒的首例嘉奖，是卓玛丽给他们争取过来的。

这样的话，等到后续与沈兴那边正式签了约，等他们收获了一份令人欣喜的人事安排后，自然也会下意识地把这份功劳记在某位据说跟杨默有着不可描述关系的水蜜桃身上……说到底，就是杨默对于系统里那些破脏事太了解了，对这些在系统里混了几年的小油子依旧没有多少信任可言，故而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去保留他在众人心目中那种疏而不亲的形象，进而保持住他觉得应有的震慑力。

只不过呢，这对于他是件好事，但对于卓玛丽就不一定了。

因此，听到杨默这话，某位水蜜桃顿时咬牙切齿了起来：“好一个隔岸观火之计……老弟，你是觉得姐姐我平日里的工作还不够饱和是吧？”

很显然，这种收拢人心的手段如果是杨默这个总经理自己去做，那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是卓玛丽这个法律合规部的部长去做，那绝对是踩了一大群人的麻筋，国企里从来不会缺哪些善于内部缠斗的高手，所以可以想象的是，等到与沈兴那边正式签完约，人事安排一下来，卓玛丽这边就有得热闹看了。

实话实说，虽然上了船之后本就该给自家老大分忧，但卓玛丽自从跟了杨默之后，身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像这样逮着一直羊使劲薅，着实有些不地道。

所以，面面对着某位神情幽怨到近乎愤怒的水蜜桃，杨默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然后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卓姐，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有正事让你帮忙处理一下……你先看看这几份资料。”

杨默长久以来公私剥离做派的好处在这一刻尽显无疑，随着他把几个文件袋推到卓玛丽面前，即便某位水蜜桃再有情绪，也不得不收拾起了一脸幽怨，将那些文件袋接过来打开。毕竟现在是工作时间嘛，一切以工作为主。

“咦？”

“这是……？”

大致扫了扫手上的那些材料后，卓玛丽一脸惊讶地看着杨默。

杨默见状，笑了笑：“这两天我跟我那位老岳父之间闹得有点僵，小雅夹在中间也左右为难……都是系统里的人，你应该知道我那位老岳父这次为什么会这么鬼火。”

“既然出发点是为了那些族亲，那这事其实不难解决，所以小雅的意思是，既然孤岛二号项目的设备方案分配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我这边的计划，那么就不要把目光全部盯在孤岛二号身上了……左右不就是想要照顾一下那些族亲的生计么？她那边帮忙想想办法就成了，毕竟现在中日之间的经济交流非常密切，而且岛国市场那么大，随便给点意见，再拉把手，也就够那些族亲过上好日子了。”

卓玛丽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终究还是没有多嘴，而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手里的那几份资料：“那杨总你的意思是……？”

杨默摆了摆手：“只要不涉及到孤岛二号项目，我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况且穆部长一个人在岛国那边孤军奋战，于情于理，我们也该帮她减轻一下后顾之忧。”

说完，杨默伸出手指，轻轻在文件袋上叩了叩：“这是阳信那边几家企业的基础资料，经过穆部长的协调，这些企业大致上已经愿意放弃孤岛二号项目，并且将事前准备的筹备金投入到新的项目中去了……只不过呢，由于资质和流程等各方面问题，这些企业要想介入新的赛道，首先就要与穆部长那边的下属单位重组成立新的项目公司。”

耸了耸肩，杨默的脸上露出一丝颇有些古怪的笑意：“卓姐你也知道，阳信那边今年年初建了个资产规模颇为不小的清真方便面厂，而如今在齐鲁这边的地头上，很难找到比我们大华公司更令人信服的第三方资产评估机构了，而且中间又有着穆部长这层关系，所以……这几个项目以及相关企业的估值工作，就交给你们法律合规部和风险控制部一起负责了！”

当下哭笑不得翻了翻手里的资料：“杨总，有什么指示，你就直说吧。毕竟事关穆部长，尺度这一块，还是由你来拿捏比较好。”

杨默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指着某个文件说道：“我知道目前国内通行的估值方法是成本法，但那主要针对于国有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之间的内部重组；那些阳信企业毕竟都是民企，这个项目又是针对岛国方便面市场的合资项目，中间更有中日经促会牵线搭桥，所以还是用成本法去做估值的话，并不合适。”

卓玛丽最近这一年来给他做了不知道多少股权树设计，顿时秒懂“明白了，杨总，既然是快消品，又是民企，针对的还是海外市场，我这边自然会用市场法去做项目估值……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尺度毕竟由您来把控，杨总觉得用市场法里的哪种估值方法更好一些？”

市场估值法只不过是一种大类统称罢了，细分下来的估值方法多了去了，不同行业的不同项目适用的市场估值法都不一样不说，每种市场估值法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可以做文章的点也天差地远。

杨默笑了笑：“这个嘛，我和穆部长的意思是……既然是针对岛国市场，而岛国又是个方便面的消费大国，眼下中日之间的经济贸易联系如此紧密，穆部长又在岛国那边积累了一定程度的社会资源，这么多的利好条件下，这个项目还是用【可比公司法】去做估值更适合些，也更容易给投资者充足的信心。”

“至于后续评估工作中的细节嘛，就由卓姐你自行把控了，相信以卓姐你的经验，一定能把这份评估报告做的漂漂亮亮的。”

卓玛丽闻言，强自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默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要是再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那她这些年也白混了。

所谓“可比公司法”，说白了就是在市面上选一家赛道近似、资产规模类似的同行企业做标杆，然后通过相似的公开交易可比资产信息得出上下浮动不大的价值包，然后再去分拆这个价值包的结构构成，去类比和核算标的项目各板块的资产估值和占比。

虽然这是后世国内投资界最喜欢用的估值方法，但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简直不要太多。

其次，确定了海外的可比单位后，计算交易的关键估值指标，并对两者之间在质量和数量上的异同进行一致的比较分析也是一大块猫腻。像岛国方便面这种快消品市场，早就进入了红海时代，各企业的经营策略也更侧重营销化（广告、终端），因此你拿那边的同行企业做标杆的话，同样规模的硬件资产，可以在股权结构里的占比，无疑要低一大截。

再其次，完成上面两步之后，你还得根据实际情况对估值指标进行必要的调整，用以反映标的资产与可比单位资产之间的差异……这块本就是一个主观性非常强的内容，在当下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这调整幅度的大小，可就真的只能完全由像大华公司这样的第三方评估机构说了算了，而且保准阳信那帮子族亲，甚至是穆思远本人，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没法子，谁让你不懂呢？

稍稍把可以做文章的一系列暗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卓玛丽看着眼前这个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年轻老大，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寒。

看来你们小两口是彻底想把穆家跟阳信那边的因果全部斩断啊，竟然一上来就拿阳信那个投资上千万的大型方便面厂做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伤筋动骨地连续坑上两三回，以后谁还敢指望通过合规途径从穆家这边捞好处？

够狠的啊！

想到这里，卓玛丽嘴角露出一抹身同体受的快意微笑：“杨总，既然是方便面赛道，而国内对于岛国那边的市场情况又缺乏最基本的了解，那么……选定日清食品的和东洋水产的作为可比单位怎么样？毕竟它们的【元祖鸡汤拉面】和【综合味增面】虽然销量非常喜人，算得上是当下主推的产品之一，但却不是本公司卖的最好的杯面。”

只要做过市场负责过项目的人，立马就懂这里面的道道；但如果你没做过，而又缺乏最起码的营销知识的话，那绝对是想破头也想不出这里面的缘由。

杨默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就依卓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微微想了想后，补充了一句：“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个星期，城产基金公司和沈兴那边的合作协议就要恢复推进了，他们系统的性质毕竟有些敏感，我能不出面最好还是不要出面比较好……到时候你全权代表我去参加签约仪式。”

卓玛丽闻言，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看向杨默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嫣然一笑，轻轻站起身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