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传奇 284 袍哥组织，蜀中民风

284 袍哥组织，蜀中民风

张献忠的王家军，在金寨蛰伏着搞训练，眨眼之间，就到了夏季最热的七月间了。

张献忠派往长江以北和黄河流域的多路化妆探子，开始陆续回来汇报了。

头几批回来汇报的探子说，他们打探得闯军分两路从郑州跳出合围后，一路从陕西军的背后绕到了嵩县一带蛰伏着，等候另一路完成任务归来。

另一路则从山东军背后绕到安徽蒙城，再一路南下，本来是为了捣毁皇陵的，但因皇陵已经被毁，既然来了，就顺路南下，但在淮南、滁州一带，遭遇到奉命专门追寻义军的左良玉部的官军攻击，就不再南下，赶紧经六安、潢川再进河南，去往河南西部，与另一路闯军汇合，却被左良玉部一路追着走。

也就是说，朝廷现在对义军的行动已经是常态化围追堵截了！

张献忠知道了这些消息，心中一时间唏嘘不已：一是朝廷和官军必然分不清闯军和大西军了，咱王家军刚走没多久，闯军又再把凤阳、滁州这些地方去扫荡了一圈，还引来了官军追击！二是东路闯军西撤的所经路线，离金寨竟然不过百里之遥呢！离这么近，官军竟然不知道金寨藏有二十多万大军！

到了八月间，听到去西线打探的探子快马回来报告，说闯军被明军总兵卢象升、祖宽等多路官军追堵，一路向西撤退，在密县、登封、嵩县一带设伏诛杀了明军总兵汤九州，这才缓解了被一路追击的窘境，得以继续往陕西撤退。

但是，当闯军走到盩厔（zhōu zhi）县南的黑水峪时，遭到了陕西巡抚孙传庭部的伏击。

闯军虽然人多战力强，但一因长途被朝廷调集官军围追堵截，成了疲劳之师，二因黑水峪的地形，对闯军极为不利，闯军在黑水峪与孙传庭部大战了四天四夜，被设伏堵击还能大战四天四夜，也算闯军十分能耐了！但还是终于战败了，高迎祥为保闯军，在战场上把闯军大旗传给了李自成，自己只留了两百死士掩护主力撤退，强令李自成率主力赶紧撤退。

但是，高迎祥武功再高，留下打掩护的两百死士也都是高手，毕竟因为寡不敌众，死士们越战越少，战至只剩下高迎祥一个人时，不幸被俘，被官军处以极刑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张献忠感到帐篷顶都在旋转！大脑里久久都是一片空白！他那样子，把中军里面他身边的人全都给吓着了！

醒过神后，张献忠下令给高将军搭设灵堂，通知全军小队校尉以上将校，都来和高将军告别。

张献忠带领将校悼念了高迎祥后，对众人说：“现在，高将军已经壮烈殉难，而且他是为了保全闯军而遇难的，咱王家军一定要多杀官军，为两位王将军和高将军报仇雪恨！另外，现在既然李自成做了闯王，那咱们以后的所有行动，只要不是在战场上碰到或行军途中撞上，需要礼节性地应付应付以外，咱们王家军的所有行动，就不再考虑和闯军协同了，日后，咱们把北京让给他们闯军去攻打，咱王家军就走自己的路，等到时机来了，就再往四川进攻！众位兄长，节哀吧！估计咱们也会在最近要有行动了，等探子兄弟回来齐了，情况摸透了后，再来做出决定。”

于是，高迎祥遇难的消息，让王家军上上下下情绪低沉了好几天。

闯军的大规模行动，震惊了朝廷，让朝廷从此把平息内乱放在了与抵抗外敌同等重要的地位，崇祯帝责令时任兵部尚书的熊文灿重点平乱，因而，义军就再也不能像前几年那样，东征西战除灭了不少府县，朝廷却不知道，在明末官僚制度的客观掩护下，得以如鱼似水般地杀府灭县，这下子就变成了只要一闹出动静，要不了多久就会遭到官军的围堵。

因为形势的急转直下，张献忠就又召开全军大营将领大会，给众将领传达了各路探子们打探回来的消息，说了他的想法，大家也一致同意，一六三六年这一年，反正也没几个月了，干脆就在金寨再过一个大年，一切都等过了年再说，顺便也好叫匠灶桩继续加紧打制双头叉，争取在这一年间，把全军的军士都装备上双头叉。

于是，军队一边用已有的双头叉轮流训练，匠灶桩一边加紧打制，到了冬月落底腊月开初的这几天，匠灶桩交付了最后一批双头叉，从此，王家军的军士，全部都是双兵器装备了，即以前是用长枪的，一律换成腰刀，以前是用腰刀的，则仍然保留，每个士兵都是腰间挎腰刀，以备作战之需，手中持双头叉，作为主兵器，再加上经过将近一年的每天上午操练，当然，除了重点操练对付白杆兵和使双头叉攻防各种兵器以外，也操练拨挡箭矢和躲避红衣炮弹，因为这东西只有官军拥有，而义军只能拥有弓箭却没有条件拥炮，那就训练躲炮。因而，经过了这一年的操练和提升，张献忠自信，咱王家军的战力，肯定是今非昔比了，于是，双头叉装备齐了后，虽然还没过年，但全军上上下下又都手痒了，个个跃跃欲试，要想真刀真枪验证一番了！

顺便交代一下，自闯军夏季在盩厔黑水峪遭受重挫后，李自成战场临危受命，带着闯军主力，秘密潜至川甘陕三省边境的略阳、宁强一带，休整养息，招兵买马，弥补损失的兵员，并且加紧训练，直到一六三六年底，都蛰伏在三省边境一带。

李自成一直都在想图谋四川，所以自从王自用在济源病故后，没能吞下王家军，就把王家军支向东面，他们却直奔四川，而后来又再次进川，虽然没能拿下四川，但仍然对四川耿耿于怀。

李自成当上闯王后，在宁强过完一六三六年的大年，就又想朝四川进攻了。

不过，李自成这人虽然刚愎自用，但对军师李岩的话，他还是很重视的，特别是按李岩的用兵方略在河南的那一番闹腾，李自成没能像张献忠那样认为过早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而是对李岩的用兵之道更加赏识了，所以他还要求刘宗敏、牛金星等大将，在谋略上要多听李岩的。

自然，李自成对于自己进攻四川的打算，也是要征求李岩的意见的。

李岩这人，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每每自比张良，所以他的志向也就很大，他不像李自成和张献忠，虽有雄才大略，却只想着打下一片天下就偏安一隅，李岩想的，却是拿下北京，一统天下，重新制定一套能够突破王朝更替瓶颈的治国安天下的有效制度，所以他并不同意攻占一个四川或西南地区就了事。不过，目前朝廷官军的力量还很强大，闯军还不具备拿下北京的实力，而且刚刚受过重创，还不是治国安天下的时机，闯王说要攻打四川，也未尝不可，拿不下四川，也可以重挫四川官军的实力，还可以继续摧毁朱明的政权根基，要拿下了四川，则可利用天府之国的富庶，积蓄力量，待到时机成熟，则能一举拿下北京，因而，李岩也支持李自成开年后去再攻四川。

于是，闯军就利用已经驻扎在川陕边境的地利，经广元、剑阁、平武、绵州，一路径往成都，再分兵一路攻下安岳、眉山一线，形成了对成都的包围之势，然后收紧包围圈，围攻成都。

但是，这一路的攻占计划虽然布署周密，闯军这一次的四川行，却再次吃够了苦头。

原来，这个四川内地地区，就是整个盆地和盆周山区，民间有一个习俗，那就是以姓氏为纽带，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袍哥组织，就是某个拥有强权的族长，牵头组成一个叫袍哥的武装组织，族姓人家都必参加袍哥组织，凡参加了的，就能得到袍哥组织的保护，匪盗、也就是四川当地人说的“棒客”、“棒老二”，就不敢来抢劫，包括其他袍哥组织，也不敢来抢劫，安全能够受到组织的保护。

每个袍哥会的舵把子，四川人叫“舵爷”，往往就是族长或大地主，族姓或佃户加入袍哥组织，并不需要交费，但是凡本袍哥会有打斗之事，成员必须参加，否则就要开除，一旦被开除了，就不能再获得本袍哥会的保护。

这些袍哥组织，不但不和官府作对，反而还要响应官府的剿匪号召，客观上起到了替官府自治的作用，但官府要是坏事做过头了，袍哥组织也要找到官府理论，因袍哥组织的武功实力都很强，官府也畏惧袍哥组织，因而又客观上制约了官府过分作恶。

但是，袍哥组织之间，也会争生意、争地盘、争族姓利益、甚至争一个道理！袍哥之间，经常有各种纷争，有时还摆擂决斗，甚至大打出手，而这些纷争，官府总是睁之眼，闭之眼，只有太过分了，官府才会出面制止。

而袍哥组织又有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之分，清水袍哥与清水土匪大同小异，区别是清水土匪也要抢劫富恶，清水袍哥是谁都不抢劫的，纯粹是族姓自卫组织，但浑水袍哥就完全是浑水土匪了，只不过借了袍哥的名号来抢劫，所以为了区分袍哥组织的好坏，这才有了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之分，不过，清水袍哥是看不起和憎恨浑水袍哥的。

四川的这些袍哥组织，成员都少族姓人家，各种各的田，各做各的生意，各吃各的饭，组织有事，就召集在一起，听舵把子的号令，没事就各自回家，这就有点儿像金狮寨的山匪组织，散则为民，聚则为匪。

这些袍哥组织还有一个有趣的特性，各袍哥之间的纷争虽然从未断过，相互之间都有不同程度的仇恨，但是，只要官府要求袍哥组织都来参加对抗外来匪盗，再有仇的袍哥，只要说一致对外，那又会非常团结，有仇恨的袍哥组织之间，决不会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而对他人见死不救，只要对外，那就会空前团结，袍哥们说，这是袍哥规矩。

正因为四川遍地都是袍哥组织，而衡量袍哥组织的强弱，就是看谁的武功高和高手多！所以，民间尚武成风，再不具骨骼资质的人也要学武，哪怕就是散打擒拿功夫，都要学上几手，这就导致四川的武馆、武庠遍地都是，而青城、峨嵋、云台、缙云等等名山古刹，学武者络绎不绝，全四川的内地民间，就尚武成风，好斗成习，袍哥纷争不断，这就让府尹县令们都没条件像其他地方的府尹县令那样敛财无底线了，因为只要是属于各支袍哥的财路，官府就不敢去动一动。

正因为这些民间特性，闯军每次进川，一踏进四川腹地的地面，就会存步难行，要么遇到官军和若干袍哥组织一起伏击或抵抗，要么就会被某个袍哥组织夜袭骚绕，就因为你是外来武装！是外来武装，袍哥组织就要不分青红皂白来对抗你，你给袍哥发钱发粮吧，袍哥们即使拿了钱粮，扭过脸还是要对抗你！

所以，闯军第一次进川吃了亏，第二次进川时，遇到袍哥就要大开杀戒，因为袍哥本身就是平民百姓，又是穿的百姓衣服，所以，闯军一开始进攻四川，就开始了屠杀平民了，远比张献忠屠杀四川平民要早！

这一次进川，因为一路要抗击武功高强的袍哥组织，闯军不但损兵折将，还多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了对成都的包围。

但是，闯军围攻了二十几天成都，在城内官军和袍哥组织的共同抵抗下，结合城外援军和各地袍哥组织的骚绕和抗击下，使闯军陷进了烂泥潭，兵员和粮草都在同步消耗，最后不得不放弃攻打成都，仍从剑阁、广元一线退出四川。

然而，在退出四川的途中，闯军也没少遭受袍哥的袭绕，所以闯军每次进出四川，客观上都对四川百姓进行了大屠杀。

当然，这一次闯军进攻四川，张献忠他们都是到了四川以后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