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末世 3:1堕天录

3:1堕天录

芭丝特·火焰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里的洋娃娃，这可是个真正的洋娃娃，陶瓷制成的脸十分逼真，金色的卷发是用真人头发做的，身上层层叠叠的连衣裙由纯手工缝制，装饰着珍珠的小皮鞋就像真人穿的鞋子一样精致。从小她就被教育要拥有真实的东西，滤镜投影是没品的穷人才喜欢的廉价玩意儿，她应该为自己每天能跟这个无聊透顶的玩具娃娃玩感到荣幸，她是这个城市里最幸运的孩子之一，因为她的教父是高贵的卡特·火焰。

但五岁的芭丝特并不真的理解她的教父和这个玩具娃娃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装模作样地玩这个娃娃完全是为了讨教父卡特的欢心，她不知不觉就摆出了和教父一样的嘴脸，惟其如此她才能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她还是个孩子，她别无选择。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个洋娃娃为什么比她的保姆平时玩的投影宠物更好，她的保姆养了一只投影孔雀，那只孔雀不仅会唱歌跳舞，开屏的时候更是无与伦比，她花了很多钱下载各式各样的漂亮尾羽，芭丝特对那只孔雀垂涎欲滴，但她的教父是绝不会允许她玩下人玩的东西的，所以她和保姆私下里经常围绕那只投影孔雀搞些小交易。芭丝特还不懂什么是廉价，她只知道那些花花绿绿的电子产品比这个破娃娃好玩儿多了，现在保姆一定正在楼下玩她的投影宠物，但她的教父今天在家，她不能溜下楼去找保姆玩儿。想到这里芭丝特心里腾起一股怒火，这让她看那个洋娃娃越发不顺眼，她抓起娃娃狠狠扔在地上，厚厚的地毯使得陶瓷娃娃安然无恙，她又对着娃娃飞起一脚，娃娃撞到床腿上脸裂成了两半。

看到娃娃坏了，芭丝特既得意又有些害怕，突然她听见书房里传出了教父跟人大吼大叫的声音，她吓得赶紧把坏娃娃藏到床底下，坐在桌边装出欣赏精装画册的模样，同时竖起耳朵注意着卡特房里的动静。

“……他妈的，关我屁事！我再说一遍，那事儿跟我没关系！一个疯女人在广场上大喊大叫为什么要我来负责，那是治安管理处的失职……对，我承认，她那个宝贝儿子是死在了我的厂子里，但我说了一百遍了，他是突发疾病意外身亡，跟我有……放屁！你血口喷人！告诉我你叫什么……好，我记住了，我现在马上就去见祭司王大人，我会让你失去所有的积分！混蛋！”

卡特·火焰摘掉耳朵上小巧的通讯器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然后重重地向后靠在靠背上，屁股下面的古董椅子因此发出了凄楚的身银。尽管他仍旧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但眉宇间浮上了忧虑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碰上大麻烦了。其实那个男孩儿刚死他就知道了，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子，家里穷得一塌糊涂，高中没念完就报名到劳动营谋出路，天真地听信了那些宣传，以为自己去了男人的天堂。卡特想到这里就开始恨那些招工处的王八蛋，只管信口开河把人招去，安抚那些自以为受了骗的男孩子全成了他的责任，他既不是保姆也不是心灵导师！他也知道他用的那些工头打人是狠了点儿，但到处都是不好好干活只想着偷懒的小混蛋，不好好教导他们做人怎么能行呢？他们可是男人啊——这就是天使之城培养出来的怂货！是，那个工头是睡了那个男孩子，但这有什么的，他相信此举完全出于关心和爱护，只有麦基洗德那种因道估计都已经被风干的老妖怪才会宣扬性是原罪，他在劳动营绝不搞这一套，那些年轻小伙子应该学会享乐，以后再教给新人怎么享乐，结果总有人哭哭啼啼说自己被强奸了——这就是天使之城培养出来的怂货！那个男孩子初涉风月，当时过分激动，再加上他可能本身就有什么病——对，绝对是这样，这是生育机构筛选不到位，别想赖到他卡特身上！——于是就这么一命呜呼了，这种事时有发生，他除了表示遗憾也无能为力。

但奇怪的是，这事为什么会传到城里，还被他的家人知道了，还有那些照片，是怎么到那个女人手里的？要知道他本人是唯一能在天使之城和劳动营之间来去自由的人。另外士师队的调查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就算这事儿造成了极大影响，但上午刚出事，现在他们竟然就掌握到了所有情况，会不会这根本就是一个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圈套？麦基洗德的拿手好戏就是先利用，再把对方碾的粉粹，如果这次的目标真是他，他卡特·火焰可绝不会束手就擒！想到这里他决定立马去面见麦基洗德，他不是天使之城双手最肮脏的，如果有人敢针对他，他就把这座城市一起拉下水给他陪葬！

卡特豁地一下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书房，可一想到要面对麦基洗德那双毫无人类感情的眸子，他内心不由一阵发虚，但在那个活了三百岁的人面前千万不能露出任何弱点，不然他就真的完了。

“呸，”卡特虚张声势地给自己打气，“那个性冷淡的老妖婆。”

卡特路过女儿的房间时瞥到芭丝特正规规矩矩坐在桌前看书，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卡特没结过婚，他有的是钱，根本不在乎天使之城那些规定，更不可能老老实实从生育机构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家，他偏要找个活生生的女人生孩子，他有的是钱。但目前他只有芭丝特这一个孩子，而且芭丝特也并非自然诞生，她能成为卡特的女儿全赖其母骗术高明，她贿赂生育机构订购了芭丝特，然后假装怀孕把卡特耍的团团转，头脑发热的卡特到处吹嘘自己会拥有一个自然降生的孩子，结果士师队抢先一步破获了生育机构的行贿案，查到了一批不经登记私自培育的孩子，其中就有芭丝特。已经吹了牛的卡特非但不敢报复，还不得不花了番功夫把那个女骗子保出来，并把芭丝特领回家，从而掩盖自己的愚蠢。当年的行贿案轰动一时，人们对“某妄图自然生育的大亨被骗”一事至今津津乐道，不少人猜测卡特就是故事的主角，但持反对意见的也不少。管他的呢，反正他是绝不会承认的。不过这段经历让他明白他真的不喜欢孩子，芭丝特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孩子，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被骗。

“教父大人。”

芭丝特看到卡特，立马乖巧地向他打招呼，但她脸上的讨好却让卡特有些不悦，他卡特·火焰的女儿怎么这么谨小慎微？虽然他也不喜欢小孩大吵大闹就是了。卡特向来不喜欢跟芭丝特说话，他才不在乎家长监督委员会那些破规定，有本事就罚他吧，他有的是钱。但眼下的危机让他对芭丝特突然燃起了一股亲子之情，如果麦基洗德真的要置他于死地，这个带有他一半基因的孩子将是他跟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我的小宝贝儿，”卡特温和地问道，“你在干嘛呢？”

“我在看书，你要出门吗，教父大人？”芭丝特开心地问道，她心想自己终于能去找保姆玩儿了。

但卡特没离开，反而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宝贝儿，我碰上了些麻烦。”

“发生什么了？”芭丝特焦虑地问道，她心里全是那只投影孔雀。

卡特显然误解了芭丝特的情绪，他的声音更加真情实意：“教父的厂子里出了些事，但那不是我的错，那里关了太多男人，他们整天惹麻烦，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

“为什么那里关了很多男人？”

“因为……他们是坏人，他们压迫女人。”

“你也是男人，你会压迫女人吗？”

“傻孩子，当然不会，”卡特笑了，“只有穷人中间才会发生男人压迫女人的事，我只压迫穷人。”

“你为什么要压迫穷人？”

“当然是为那些女人报仇啊，有些男人酗酒打老婆，无恶不作，简直是人渣，我把那些人渣关起来，好让那些勤劳正直的女士能心无旁骛地工作，将这座城市创造的更加美好，这是我的使命。”

芭丝特点了点头，她尽力在这些话之间建立逻辑，可这超出了她目前的理解能力，不过她必须装出全都明白的样子，不然卡特绝对会大发雷霆，他最讨厌向小孩子解释显而易见的问题。

卡特对这次简短的亲子交流非常满意，他认为自己在孩子心中注入了十分重要的东西，她这辈子都会因此受益匪浅。

“对了，教父大人，”芭丝特说道，“老师说我这个学期的亲子时间没达标，她明天要来家访，跟你谈谈这个问题。”

“让保姆应付她，”卡特不耐烦地说道，他不喜欢孩子占用自己的时间，“她要是有性生活就不会一天到晚盯着别人家的事了，我看她就是欠操。”

“教父大人，根据亲子监督手册，如果家长说了侮辱性词汇，应该随时报告学校……”

“闭嘴！”卡特勃然大怒，“再发出声音我就一巴掌扇死你！”

芭丝特吓得立刻噤声，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卡特。卡特脸上的怒容突然被甜蜜的微笑所代替，他弯下身子凑近芭丝特的脸柔声说道：“刚才我开玩笑呢， 我当然不会打人，那是下等人才做的事情。芭丝特，你可以听我的，也可以听学校那些破手册的，如果你是个聪明女孩，等我们之间的亲子契约到期，我就送你一座工厂，有了那些钱你就可以和皇家芭蕾舞团的年轻绅士约会，并知道性和享乐的美妙，或者你也可以没日没夜地工作到五十岁，然后找个糟老头子一起申请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怎么选呢，芭丝特？”

芭丝特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一字一顿地答道：“我是个聪明女孩，我选择听你的。”

虽然卡特一直觉得小孩子都是发育不全的白痴，但此刻芭丝特脸上浮现出了跟他类似的智慧，那种智慧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他觉得这个孩子他养对了。

“好了，”卡特直起身子满意地说道，“我要出门了，你在家乖一点。”

“教父，”芭丝特提醒道，“你的滤镜没开。”

“哦，”卡特一拍脑门，“谢谢你的提醒。”

他来到楼下，对着镜子开启了滤镜，他周身立刻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起来，红色的头发像一束火苗一样夸张地跳动着，这是他专门定制的滤镜，他喜欢这样浮夸的风格，他就是靠这种气势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如果那个老妖婆敢把他怎么样，他就让她见识见识真正的卡特·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