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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7章 1377:上品无寒门【求月票】

实力越强的武胆武者,越有任性权力。

公羊永业懒得等敌军给回应,匆匆交代便跑没影子。罗三气得险些吹胡子瞪眼,暗骂公羊永业是莽夫、老东西:“要是失手被擒给杀了,老夫可不会管,丢不起这人。”

栾信陷入自己的世界。

一回神就听到罗三搁那儿抱怨:“此人实力可圈可点,但行事散漫无章法,也就沈君宽宏大度能容忍得了他。要是老夫的兵……”

罗三肯定要将对方从皮到骨都松一松。

栾信的过敏症好得差不多,只是精神头看着还有点萎靡不振,加之此地气息浑浊让他发自灵魂不舒服,简单交代两句便去休息养神——敌方有意给下马威,多半要晾着己方一天半天的,他也不担心耽误正事。再度醒来的时候,栾信只觉得脑袋沉重得厉害。

仿佛脖子都要被压断。

缓和好半晌,他才好受一些。

此时,帐外天色黑沉如墨,隐约可听屏风外间传来罗三跟公羊永业低声交谈动静。

“……项来去没被关押在这里……那个袁氏后人倒是在……好险,差点被发现。”

“老夫就说你不中用。”

“罗伯特,你要是有能耐你试试!”

二人压着声音争吵,直到栾信披着氅衣出来还没结论。瞧见栾信,公羊永业结束没啥营养的争论,担心道:“你脸色怎么回事?”

苍白得不像个活人,一眼就知内外皆虚。

看着像是大病一场没好利索。

公羊永业想到这里怔了怔,栾信可不就是大病一场么?罗伯特这个赤脚庸医害人!

什么药方都敢开出去!

“你把手递过来,老夫再看看。”

栾信不应该还这么虚弱,是药方哪不对?

罗三哂笑:“你这庸医也没比老夫好到哪里去,开药方的时候说药到病除,现在人被你折腾得精神头更差了,万一有个好歹……”

术业有专攻不假,但公羊永业专攻男科。

他会看什么风疹怪疾?

公羊永业诊脉也没发现问题,询问栾信除了疲惫无其他不适,这才稍稍放心。栾信将袖子整理好,询问公羊永业白日查探到什么。

“正如此前猜的,中部势力结盟剿除隐患,康国飞地丢失正是他们筹谋的结果。”

栾信对结盟这个词有些麻木。

“结盟吗?”

恰好是康国最擅长的领域。

公羊永业却不乐观,道:“此次情况跟以往任何一种都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西南盟军就是西南大陆一众国家组局抵抗,名义上一个整体,实际上各自为战,不管是粮草还是调度,每个小个体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西北闹得轰轰烈烈的屠龙局,每一方军阀势力也是各怀鬼胎。只比一盘散沙好一点。

对这种脆弱关系,离间计百试不爽。找到突破口就能以点破面,瓦解所谓的结盟。

栾信轻声问道:“何处不同?”

曾经的西北西南各国不齐心,中部大陆各国就齐心了?若是齐心,也不会乱糟糟多年了。公羊永业原先也这么以为的,直到他发现端倪:“营寨旗帜并非各国的国号。”

操纵局面的话事人不是哪个国家。

公羊永业道:“是世家。”

中部大陆除了几个没什么扩张实力的小国,大部分强国都是十几个大世家把持的,所谓国主也只是他们用来博弈的棋子。这部分人跟众神会中部分社核心高度重合!联姻合作数百年,利益纠缠成一团。他们牵头的联盟,远比中部各国结成的盟军更加牢固。

康国的对手不是看似一体实则各自为战的散装中部大陆,而是整个中部大陆势力!

栾信颇感意外:“竟然如此?”

听着有些棘手却也不是完全无解。

纵观这个世道,只要是人就有可能干出毫无人性的恶行,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些千篇一律的斗争还少么?由此可见,这些所谓世家利益纠葛再深,也不是浑然一体。

他又问:“主事的是哪家?”

公羊永业道:“赵氏。”

各家推举出赵氏当此次盟军的话事人。

这一支赵氏先后扶持三个中部强国,赵氏子弟在朝中担任文武要职,门生故吏遍布整个中部大陆。赵氏如此,盟军中其他世家也不差。说到这里,公羊永业想起一细节。

他感慨着道:“有件事情颇为怪异,西北西南两地战乱频繁,所以能侥幸传承个三四代,便可称之为‘世家大族’、‘高门显贵’,第五代开始就不可避免因人才凋零而走向落寞。中部大陆这些大族却不一样,每一代都能冒出几个拔尖的,像上天眷顾。”

修炼天赋是完全随机的。

父母天纵奇才,儿女也容易平庸。

西南西北两地家族落寞往往是因为人才跟不上,一代跟不上,家族就不可避免走向败亡。为了解决问题,缓解衰落,于是有了褚曜栾信这样的存在。要么是从民间找寻有天赋的孩子,施恩怀柔拉拢,让对方帮家族撑过艰难过渡期,要么直接过继找赘婿……

罗三:“你怎知道每一代的天才都是亲生的?万一是从民间抱养过来当亲子呢?”

只要姓氏能传承下去就行。

公羊永业没好气道:“别杠!”

一家偷偷摸摸这么干有可能,十几家都偷偷摸摸这么干?公羊永业更倾向是各家自己产的,但这又无法解释每一代都有基因彩票。栾信:“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不知怎的,他蓦地想起这句言灵。

与其说是言灵,倒不如说是一句谶语。

一句引起两百多年争论的谶语。

见罗三二人看着自己,栾信:“这句言灵引发‘家世本位’与‘文心本位’两种争论,前者是说出身士族才能是士族,才有资格获得上品文心、至高天赋,后者则认为文心品阶、修炼天赋与血脉出身无关系,全是天赐。”

达官显贵的儿女出身再好,也可能是废物,市井男盗女娼结合也可能生出人上人。

天赋是随机的,不是出身决定的。

两党势力互相倾轧许久。

栾信轻声道:“倘若是‘家世本位’赢了,言灵之下,代代皆有奇才也不奇怪。”

这恰好也吻合众神会这群疯子的理念。

他们本就是拿众生当棋子进行娱乐的主。

“退一万步说,真是因为这个,他们想生就生还有天理王法吗?”公羊永业又是诧异又是酸,他奔波操劳这么多年还是膝下无子女,一把年纪了还要自己想办法怀一个。

这些家族就没有不孕不育的困扰?

凭啥天底下啥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

栾信:“……”

公羊永业关注点是不是太偏了?

罗三不耐烦:“生个孩子有什么难的?”

栾信不想被夹中间为难,生硬岔开话题拐回正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发现?”

“营中卧虎藏龙,差点儿就被发现了。”

原先是想找找项招在哪里,顺手搞个偷袭把袁氏后人干掉,干不掉也投个毒,让对方上吐下泻虚弱一阵子,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这个回答让栾信心中微沉。

能发现公羊永业踪迹的人,就算此人的实力没超过公羊永业也大差不差,是劲敌。

“实力倒不是多强,洞察能力一流。”公羊永业跟着打了个补丁,“老夫怀疑咱们刚踏入此地就被对方监视了,兴许这会儿说话也被对方偷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栾信:“……”

罗三也狠狠瞪他。

既然有这个怀疑干嘛不早说?

也幸好他们没聊什么有实质性的东西,要是涉及机密,这不就泄露了?公羊永业讪讪地道:“老夫说了这只是老夫个人的猜……”

话未说完,天地之气微微颤动。

跟着传来一声男音:“侯爷猜测是真。”

三人:“……”

罗三蹭一下起身,找寻暗中潜伏之人:“躲在暗中装神弄鬼,不妨滚出来一见。”

明明营帐内设下防止窥听的言灵。

若有人窥视,势必会惊动自己。

但直到男人出声,言灵都未被触动。

“两位侯爷何必生气?”男人的声音没有丁点儿起伏,时而清晰如耳畔呢喃,时而模糊如天际悠远,从左耳朵滑到右耳朵,又从右耳朵滑到左耳朵,光是听着就让人生出头晕目眩错觉,“主帐设美酒佳肴,恭候贵客。”

栾信平静看了眼外头天色:“现在?”

说着,帐外有人通传。

正是来邀请栾信等人赴宴的传信兵卒。

尽管宴无好宴,但还是要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看看敌军的话事人,瞧一瞧这支敌军跟以往的敌人有何不同。栾信理了理衣襟佩剑,温声道:“稍待片刻。”

栾信带人到的时候,席间气氛并不僵硬。

除了少数几个投来打量眼神,其他人兀自谈笑风生,似没注意到栾信等人。端坐上首的男子乍一看很年轻,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相吻合的沉寂眸子:“快些引使者落座。”

栾信淡淡扫过席间众人。

武者他看不出,但文士的老底一眼就能掀开,这些人来得倒是整齐,省了他麻烦。

栾信眼波流转之间,竟挑花了眼。

中部世家大族当真是人才济济。

以往几年都看不到几个稀奇古怪的文士之道,这间营帐却蹲了五人,这叫他如何取舍?看看这个感觉可以,看看那个好像也不错。

怎奈何常驻席位有限,他无法将这些人的文士之道全部带走,当真是可惜了。栾信面无表情地将绝版留下,狠狠心空出三个空位,期间还要应付这群人夹枪带棒的挤兑。

“听闻栾君在康国官拜吏部尚书,身上却无封爵?”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先阴阳怪气这事儿,跟着又似笑非笑道,“不过是领回去几个无足轻重的俘虏,用得着让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冒险?不过,听说康国起于微末,主君出身草芥,胡乱用人也情有可原。”

但栾信听之任之就很不应该了。

栾信瞥一眼此人的文士之道。

复制,粘贴,删除。

尔后才不紧不慢道:“吾主用人从未出错,凡夫俗子如何知其精妙?至于说爵位,既然是为天下伸张大义,自然要等功德圆满之日再行嘉奖,怎能在半途就好大喜功?”

顾池有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半场开香槟要不得啊,获得巨大优势就开始倨傲放松,小心被人掀个底朝天!

问顾池什么是香槟,他说是一种美酒。

论功行赏自然要等最后了。

“哦?竟不知栾尚书有什么才能,此行非你不可?”那人吃了个瘪,正欲大怒,有个蓄着整齐山羊胡,脸颊有些虚胖的中年文士跟着出声,一双跟毒蛇一样阴冷的眼睛直视栾信,在他身上来回扫着,似乎想看透他底子。

看着对方的文士之道,栾信能断定此人跟顾池一样阴暗:“王庭人才济济,可堪此任者多如牛毛,倒也不是非栾某不可,只是有人用了不甚磊落的手段,拿了栾某学生,作为她的老师,当然要来领我那不成器的学生回去!厚脸皮跟主上截了同僚的闲差。”

栾信说话温吞,不紧不慢,似是无害。

但说的内容却能让听者瞬间上火。

而且是越听越恼火那种。

“栾尚书的学生?”

“项招,项来去。”

“有这个人吗?”那个胖脸中年文士故作诧异,“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两军对垒,哪有磊落不磊落一说?有的只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栾尚书的学生,想必年纪也不大,年轻人思虑不周到,失手也在情理之中。”

栾信幽幽叹气,口吻无奈。

“观君年岁,怕是不懂栾某舐犊之心。”

胖脸文士起初只是略微一怔,等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阴阳怪气,五官差点儿扭曲。栾信说他这个年纪不懂舐犊之心,要么是膝下无子嗣,要么是上面没爹妈。骂这么难听?

可偏偏栾信表情毫无破绽,或许人家这话只是感慨,没内涵,纯粹是他想多了呢。

恰好此时,端坐上首的男人发话。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袁氏那边:“栾尚书的学生,我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袁家的门客?”

众人暗中看向栾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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