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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拉人下水的技巧

第231章 拉人下水的技巧

裴元和王大司马也算有一定的默契了。

想到这边的事情,都立刻意识到,该是把陆完拉下水的时候了。

王敞下意识问道,“陆完那边?”

裴元轻咳了一下。

王敞醒悟,也不多话了。

陆完的事情倒不是不能见人,公推陆完为阉党首领,靠的就是一个众口铄金,逼良为娼。

只不过具体的思路还需要和王敞暗地里沟通一下。

这里毕竟人多也很嘈杂,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

王敞当即端起酒杯,向旁边示意了下。

裴元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和王敞一起,向营地内一个空旷的地方走去。

裴元边走边打量着四下的环境,今晚月弯如钩,星星倒不是少。

营地里四下都有火把,把远近照的很是清晰。

裴元见四下没什么藏人的地方,便对王敞说道,“当初我曾经给过你们一些建议。”

“一个呢,是拉起陆完这个大旗,扛在前面,为你们多撑几年,以待来日之变。”

“另一個呢,是加入刚崛起的陆訚这边,改头换面成为新阉党,以抵抗‘张永——杨一清’联盟对刘瑾余党的清洗。”

“时至今日,陆訚、陆完马上就要成为霸州平叛的最大赢家了,关于未来的事情,你怎么看?”

王敞见裴元旧事重提,如今接受了更多洗礼的王大司马,岂会还有犹疑?当即对裴元道,“下官已经投靠了千户,哪里还有再投别人的道理?我不打算理会什么陆訚,还是先把陆完推出来当这个靶子的好。”

裴元见王敞态度坚定,不由微微点头,这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继续问道。

“你和你们其他刘瑾余党的人还有联系吗?”

王敞也不讳言,“刘公公没了之后,张彩病死于狱中,又被拉到街上挫骨扬灰。焦芳见势不妙,提前和刘公公翻脸,得以顺利隐退。之后,投效刘公公的那些官员,就此群龙无首了。”

“我也就是占了品级的便宜,那些人才纷纷求到我头上的。”

裴元听了笑笑,“无所谓。现在陆完如日中天,想必那些人也能看出来了。只要有人出来振臂一呼,支持陆完,那么其他的刘瑾阉党必然会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蚁附上去。”

“那些人的态度和看法,不值一提,暂时倒也不必去管他们。”

王敞听了心中也颇为赞同。

当初肯投奔刘瑾做阉党的,十个有十个是为了官场的快车道。

又有哪个真是为了什么胸中抱负才做阉党的?

要知道,阉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自己沦为笑柄不说,一不小心还会连累后人。

只有那些愿意拿名声换取现实利益的人才会投效。

王敞本着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的想法,正大光明的摆烂,“那千户觉得,这件事下官该如何做才好。”

裴元想得多一些,决定稍微使用一点技巧,“这件事不能蛮干,有时候你闹的沸沸扬扬,反倒显得不那么真了。”

“比如说,你做的越多,声势越大,证据越多,也就越容易出现破绽。”

“那陆完若是想要反击或者自证,只需要击破其中最薄弱的一环,那么立刻就会将我们营造的所有声势通通瓦解,甚至还有可能出现反效果,让别人怀疑我们的用心。”

这个道理就像是往陆完身上泼粪一样。

如果沾上一点,那么人人都会觉得陆完臭不可闻,纷纷掩鼻而走。甚至可能还有心思灵活的,怀疑陆完上厕所没擦屁股,私下是个恶心的人。

但若是陆完一出来,大家就一拥而上,一盆一盆的往他身上泼粪。

那大家躲归躲,但是私下里的看法肯定是,这陆完也太可怜了,刚刚立下大功,就被如此对待。

抛开那些湿屎不谈,这必然是什么有心人在算计他吧?说不定当朝天子看见叠着“功高震主”buff的陆完被整的这么惨,为了洗脱嫌疑,还会大力拉上他一把。

裴元深入浅出的给王敞讲了讲这个道理。

只听得王敞老脸发白。

我滴妈呀,这也太专业了吧。

当初他做的最重要的选择,就是没有成为裴千户的敌人。

王敞想了想,终究是还有点疑问,便继续问道,“不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如果不能营造声势,让天下人都将陆完视作阉党领袖,又如何能把陆完绑在咱们这边?”

裴元笑了笑,说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没必要。”

王敞抱着学习的精神,追问道,“为何如此?”

裴元道,“陆完虽然有些胸有韬略,但本身是一个胆小,又没有担当的人。他以前不是阉党领袖,自身也不具备成为阉党领袖的个人魅力。所以那些残余的阉党中人,宁可去找你,也没人去投靠陆完。”

“而且,想必伱也知道陆完的人生经历。他最早被人赏识,就是因为被人误认为打了朝廷派下去的太监。所以他这个人在阉党中虽然地位不低,但是立场却让人不那么踏实。”

“我们是不可能瞒过天下人,将这等人捧成一个足以同‘张永——杨一清’抗衡的枭雄人物。这两者,一个代表着宫中七虎的绝大多数利益,另一个则代表着朝中的清流势力。”

“以陆完的懦弱和无担当,他拿什么和别人拼,拿头吗?”

王敞默默吐槽了下,拿头他也不敢啊。

同样作为刘瑾阉党中的人物,王敞对陆完也是有些了解的。

听了裴元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你让陆完领兵打仗,没有问题。你让陆完治理州府,也完全没有问题。

你让陆完成为一个势力的首脑,和强如“张永——杨一清”开砍,他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嘛。

了解陆完为人的不少,至今苏州一中的那一届同学们,见到陆完还大骂怂比。

想要让这么个家伙骗过天下人,确实可太难了。

王敞这次都懒得想了,直接向裴元问道,“既然这么麻烦,那千户是怎么考虑的。”

裴元已有定计,从容说道,“这件事其实也不复杂。我们再举刚才泼粪的那个例子……”王敞闻言,脸色越发白了,“千户,你让我缓缓。”

他可是刚酒足饭饱啊。

王敞缓了一会儿,有些为难的对裴元道,“千户,能不能换个例子啊。你就、你就随便打个比方嘛……”

“不能。”裴元回答的简单利索。

好吧。

王敞也实在不敢得罪这样的裴千户,只能继续听下去。

裴元便循循善诱道,“我们想要搞臭一个人,单纯的靠脏污的手段,肯定是没用的。就像我刚才举得那个例子一样,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联想?”

王敞简单的顺着裴元的思路想了下去,接着胃中便是一阵翻腾。

这让裴元看的直皱眉,摇头叹道,“你啊你,最多就是加个右都御史,再做几任封疆大吏了。你的格局,离成为内阁大学士,还差很多。”

王敞听了一时不知道该是忧是喜。

或许是内阁大学士这个香饵实在太香了,让王敞都忘记了阴谋的恶臭。

他猛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裴元暗示他的事情。

于是王敞便积极主动的说道,“听了裴千户的启发,下官有所心得,想请千户指教。”

“哦?”裴元没想到王敞居然还能成长,于是好奇道,“说来听听,大家印证一番。”

便听王敞开口说道,“我们想要脏污陆完,把他洗成新一代的阉党头领,要做的确实不是众口铄金的指认,而是只让最小部分的,最关键的那些人,闻到他的臭味。”

“牵涉的人少,事情就能做的隐秘。”

“陆完就算察觉到风向不对,也根本无从辩驳。他甚至连解释给谁听都不知道,那又该如何自证清白呢?”

“然后我们就设法让那些闻到陆完臭味的人,向更多的人散播这个消息,甚至散播陆完上完厕所不擦屁股的事实。”

“有少数的人眼见为实,有多数的人以讹传讹,彼此呼应,无从查证。”

“那陆完又拿什么解释清楚呢?”

裴元听了哈哈大笑,“甚好。跟着我好好做事,你要能多活几年,我就让人安排你去内阁养老。”

王敞这下更激动了。

他连忙继续求教道,“下官还有些没想透的地方,还请千户指教。”

裴元心情不错,笑着说道,“你说便是。”

王敞知道接下来的细节,就牵扯到具体执行了,他不敢马虎,连忙详细问道,“那敢问千户,谁是那最重要的少数人呢?换句话说,我们该让谁来相信,陆完现在已经是阉党领袖了。”

王敞这个“已经”用的理直气壮。

王敞已经有足够的信心相信,那个统帅二十多万朝廷官兵,一手主持绞杀霸州叛军的右都御史、兵部侍郎陆完,已经被裴千户三言两语间,打的永不超生。

裴元仔细思索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天下最恨刘瑾的莫过于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张永,他和刘瑾身份地位相差不多,却每每被刘瑾压制。在小小一座皇宫中,就不知道斗了多少次。刘瑾最后被千刀万剐,不能说没有张永的推波助澜。”

“所以张永和他所代表的七虎,肯定是对刘瑾余党最恨之入骨的。”

“把这件事让张永知道,张永必然是最警觉的。”

裴元又伸出了一根手指,“其次嘛,就是杨一清。张永和杨一清虽然结成同盟,但是并不代表相同的利益。”

“张永一个宦官,懂什么天下大义?他和刘瑾之间无非是争权夺势的私仇而已。私仇虽然刻骨铭心,但刘瑾已经人死债消,张永和刘瑾余党的矛盾不是不能化解。”

“真正要对刘瑾余党斩尽杀绝的,是杨一清背后的清流势力。”

王敞听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其实说起来,我们那些人里也有很多是清流出身,有不少亲朋知交,仍旧算清流,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裴元淡淡一笑,打破了王敞的念头。

“没可能的。别的人也就罢了,都是些土鸡瓦狗而已。但是要把陆完推上去,那么带给清流的威慑感就太强了。”

“你我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刘瑾阉党到底是什么成分。”

“无非是当今天子想要变革,欲要罗织党羽。可是他年纪尚轻,很多想法还不成熟,因此把刘瑾丢出来投石问路。”

“结果呢?政治哪有重来的机会?”

“朝中不但斩断了朱厚照试图变革的手,还从根本上彻底的推翻了刘瑾的新政。这一下倒好,就连后续的变革也无从谈起了,一旦再有那些变革的想法,他们便可援引此例,以对待刘瑾的方式扼杀掉任何苗头。”

“依我看,当今天子应该是要从他的天子梦中清醒了。”

“所以若是当初支持他变革的刘瑾余党,仍旧是不成用的一盘散沙,那么天子绝对不会站出来保。但若是陆完的话,那就不同了。因为天子很可能误认为可以用陆完作为抵抗中枢,试图保全他在政治上的版图。”

“这种情况,又怎么是杨一清等人能够允许的?”

“我们退一步讲,就算杨一清等人暂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可是陆完想要立身朝廷,就必须争夺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道义的制高点和道义的解释权。”

“这东西杀人不见血,是天下最锋利的东西。陆完想要染指这玩意儿,一个阉党余孽的身份如何能说服天下人?所以陆完必然会被推着,走向为刘瑾翻案的路。”

裴元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朱厚照。

朱厚照何尝不是陷入这样的窘境,为了冲破兵权的笼子,陷入了为明英宗翻案的困局。

王敞听了,这才死心,怅怅然道,“怎么会这样。”

在历史上,没有拉陆完下水的波折,王敞确实是这么洗白的。

他几乎是散尽了家财,助学结社,努力向清流靠拢。

最后临死的时候,萧然四壁,图书之外,一无长物。

但好在还算是保住名声了。

保住了名声也就意味着他的子孙后代,仍旧能够享受他的余荫,受到其他清流的照顾。

只不过这么得力的小弟,裴元怎么能让他轻松的从烂泥中爬出去。

他和韩千户那等人,终究是不同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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