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炎传说 第18章 毙命

第18章 毙命

“住口！”万北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止。

就在此时，铁门陡地推开。

门开处，小五已缓缓步了进来。

但见他今日的脸色异常铁青，铁门甫一关上，万北连忙趋前，搭着他的肩膊问∶

“孩子，怎么样？你面色看来很差，没什么吧？”

继念依然不服，低声骂道∶

“呸！贪图富贵，惺惺作态，他根本便没资格姓万！”

语声未歇，小五倏地一手捉着万北双折铁链，闪电往自己颈上一绞，接着横腿飞出，一腿便把那道铁门踢开。

偌大的傲天门，忽尔警号大作。

一众门下大都不知发生何事，仅知首先传出警号的乃是向来死寂的天牢，继而迅速蔓延，直至天下会每个角落皆警号齐响。

愈来愈多门下聚至天牢的地面出口，赫见从没有囚犯能逃越的天牢，今天居然有人能活着逃出，且还是三个人。

万北三父子！

天牢的大门甫开，万北率先以手上铁链胁持小五而出，两名儿子紧跟其后。傲天门素来守卫森严，要逃出天牢简直难如登天，但小五既然在霍烈手上，只要其铁链一紧，他便立毙当场。

小五虽是帮主新收弟子，但因地位特殊，众门下在未清楚此子在帮主心中如何重要之前，还是别要动手为妙，故一时之间，众人全不知如何是好。

万北三人挟着小五直向天下第一关的方向闯去，众门下亦步亦趋，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只是小五稍一松懈，便要即时一拥而上。

万北一边前行，一边在小五耳边悄声道∶

“孩子，谢谢你！但今次你让我们离去，恐怕霍傲天会对你有一番责难。”

小五并没回头看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然而这番话听在继念耳里，他突然道∶

“爹，别要太早言谢，待我们安全逃出再说吧！”

事情至此已非常清楚明白，小五并非如他所想，可是继念始终对其言语刁难，一旁的继潜听着也替其不忿，道∶

“二弟，你太过分了！”

他本想斥言几句，但是会众就在四周，再说下去恐会令小五身份败露，故亦不多言，只一瞄身边老父，却见老父目光正流露一股对小五异常信任之色。傲天门所占地域甚广，要离开亦非一时三刻之事，父子一面向前直行，一面又要顾忌会众随时发难扑击，因此速度极缓，好不容易才至天下第一关前，正要步过关隘之际，蓦地，一声清啸平地响起。

清啸恍如龙吟，九霄龙吟！

万北父子不禁一呆，小五却深知不妙。

纵是千军万马，面对如此掳人对峙的场面，尽皆一筹莫展。

然而，傲天门有一个人，他一生经历的大场面不知凡几，一切在他眼中看来，根本毫不足道，任何事情于他可迎刃而解！

就在清啸响起同时，万北三父子骤觉眼前紫影一晃，接着三道劲风疾扑而至，赫然是━━一拳、一掌、一腿！

万北父子还未辨清来势，身上要穴已闪电被拳、掌、腿三招所制，浑身一麻，即时仆跪在地上！

三招同时而发，来人身手之快，环顾当今各派掌门，不出五人。

此人虽在五人之列，却位居五人之首。

紫影站定，出手的正是霍傲天！

跟着一条黄影亦随后而至，站在他身畔，当然是其贴身侍从━━北斗。

霍傲天背负双手矗立，威势无双，北斗见帮主一言不发，立明其意，转达脸对一众门下骂道∶

“呸！这等小事也要劳帮主出手，全部都是饭桶！还不快替少爷松梆？”

万北已浑身麻软，因此门下轻易便把铁链松开，小五却仍然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

霍傲天见其适才被胁持而始终不露惧色，道∶

“好！果然泰山压顶亦不变色，看来老夫并没有错收徒儿！”

言罢向北斗使个眼色，再扫视万北三人一眼，北斗迅即会意，对三人道∶“好斗胆！你们三人即有胆行刺帮主，就不会再有命出去！”

他说着一手揪起继潜，一爪扣着他的咽喉，喝道∶

“我问你，你们到底还有否同党？”

继潜咽喉被扣，痛苦非常，还未张口回答，一旁的万北先道∶

“潜儿，你记着，万家男儿绝不能贪生怕死！”

自穴道被点后，万北迄今未有再望小五一眼，当然是怕露出马脚，此刻他如此叮嘱儿子，其实是叫儿子宁死也不要泄露小五乃万家幼子，继潜怎会不明老父心意，苦笑一下，道∶

“爹！你放心，孩儿……并不怕……死……”

他的气息已渐粗，呼吸也感困难，因为北斗的手已在逐渐收紧，但他仍鼓起一口气道∶

“死……并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最……可怕，他能够……忍受生不如死……多年，我……

最佩服……他，他其实……比我们更配……姓……万……“

继潜说这话时，不是不真心的，眼神亦散发一片敬佩之色，只是他亦没有直视小五。

小五一脸木然，不知是在无言感激，还是在思索着一句轻轻触动他心头的话？

不错。

生不如死……

继潜口中的“他”，会众当然不知是谁，但万北一听立时心领神会，心头不自禁一阵绞痛，黯然道∶

“孩子，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就去吧！”

继潜闻言浅笑，北斗愈听愈不耐烦，喝道∶

“你两父子别要瞎扯！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说着爪上复又收紧一分，岂料就在此时，继潜口角渗出一道血丝。

北斗为之一愕，连忙运劲震开其口，一看之下，发现他早已咬舌自尽。

只为掩饰一个人的身份而不惜性命，继潜此举不独令会众震惊，就连帮威挂面的亦不禁有少许变色。

独是小五依然静立原地，整桩事件之中，他最冷，他最静！

北斗见自己碰钉，老羞成怒，随即揪起一旁的继念，又是一爪紧扣其咽喉，道∶

“嘿！好英烈的小子！不过人生九品，我偏不信人人都不怕死，少年人，你道是不是？”

继念一直说小五不配姓万，但其兄已死，前车可鉴，难道他不怕死？

不！他浑身都在颤抖。

万北眼见势头不对，道∶

“念儿，你别忘记自己声声嚷着万家长万家短，男儿汉千万别自掴嘴巴！”

然而继念被握得呼气如牛，他害怕地回望老父，嗫嘴道∶

“爹……我们犯不着为……他而……死，我……我不……想……死……”

北斗深知这回自己狡计必定得逞，爪劲倍重，还怂恿道∶

“对了！年轻人没必要这样死法呀！能够活着真好，我代替帮主应承你，要是你供出谁是同党，我们赐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言毕回望霍傲天，缓缓颔首。

“真……的？”继念喜出望外，兴奋莫名，目光即时流转，双目在搜索着小五。

许多时候，根本不须出口出手，目光，已是一种答案。

小五的心在发冷，他知道继念为求生存，绝对不会留情，可是自己身份一旦被揭，他的仇将永远沉在灭门大火中……

就在继念的目光还距数尺便落在小五身上之际，霍地传来一声暴喝，一条人影闪电掠前，一掌重轰在继念天灵之上！

“爹……”继念仅叫嚷一声已当场毙命，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出掌人正是万北！

原来在此毫发之间，万北情急下狂催真气冲开穴道，他绝不能让儿子这样碍了小五的计划，他亦绝不想儿子干出不忠不义之事。

他宁愿他死！

一掌过后，万北不知因为心痛，还是力竭，颓然坐下。

小五依然不动、不言、不语，然而他能否不视、不痛、不再有感情？

北斗恼怒坏其好事，心知今日立功无望，一怒之下，举掌便朝其脑门直劈！

就在此时，突然出手格开北斗，陡地一呆，愣愣问∶

“帮主，为何不许……小人杀……”

傲天未让他把话说完，兀自冷笑∶

“凭你也配？”

此语一出，万北不由回望，只见一脸欣赏之色，道∶

“杀子存义，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敬重你！

可惜，凡与老夫作对的人都必须死，不过以你此等人物，怎屑死在贩夫走卒手中？“

闻言脸上通红，此时他的目光猝然落在小五身上，道∶

“只有死在我第二入室弟子小五手上，方是你的福气！”

真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惊心动魄！

虽仍无木表情，但心中陡的一震。

万北也是一震，呆望小五，却见此子居然面不改容，不动声色。

霍傲天不忘嘱咐∶

“明天破晓，你就替我取其首级，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说罢旋即转身扬长而去，北斗又如狗般紧跟其后。

仅余下小五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一地的万家男尸，看着这个未完未了的残局。

一个将要由他亲手了结的可怕残局。

夜分五更。

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夜，不同的梦。

故在短短的五更，世人已梦尽人间所有沧桑聚散、悲欢离合、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