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者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第一个看到自己装逼的人，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自己最初的观众。——装逼者语录。

虽然知道班长是手工大佬，但真正到她的宿舍里来参观过的，少之又少。陆叁叁其实早就想拉人过来了，但她也知道不会有谁感兴趣，与其尴尬的应付不如不来。

但眼下不同，两条原本的平行线突然出现了交叉，那些许多理工小白的女生，因为能手搓奢侈品而产生了兴趣。那班长也不会藏着掖着，装逼者不会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即便是重复装逼。

虽然这个场面有点像小孩子把自己的玩具全排出来，拼命现给邻家小孩的感觉，一般认为有点幼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有时候人幼稚一点，别人也会少一些防备，交流也更坦诚，自己也更可爱。

日子一天天的过，一个又一个“奢侈品”从班长的宿舍里出来，有些是完全复刻奢侈品，有些则小改改。这些“小改改”说专业一点，叫个性化设计，这理论上比照抄要贵的多。但对陆叁叁来说，不过是一两天的工时，而且做得越多，手法越熟练。

班长的名声不胫而走，很快有其他人联系她，但除了自己班里的，其他人就拒绝了。这种复刻奢侈品的事情在熟人圈里玩玩就可以了，范围扩大可能就有麻烦，再说她也不打算靠这个挣钱。

抽空期间陆叁叁出了几个视频，就把自己的做包过程发网上，有些都被各种原因被审核打了回来，有些虽然逃过一劫，但她所使用的设备过于高端，超出一般人的能力，导致人气一般。

包包做完，陆叁叁当即开始了她的“奇装异服”计划，再度强拉闺蜜过来，随手设计几个版型图案先给她看，此时闺蜜宛若甲方，给提了不少更改意见。陆叁叁一切照办，长的剪短，短的拉长。庆幸她的意见都很具体，没有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三天后，一件鹅黄色的短款汉元素就成型了，颜色明亮，风格可爱，上面很多意义不明的飘带，身上点缀了一些花朵刺绣，显得元气满满。闺蜜很喜欢，本质上她也参与了制作。

虽然陆叁叁不是特别满意，感觉闺蜜还不够装逼，但比起平时已经是一大进步，欲速则不达，还是一步步来。而接下来，她将“魔爪”伸向其他女生。

而另一边，沈局长的正常人教学也还在进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装逼者们非但没有产生厌烦，反而大感兴趣。

他没有一本正经的说教，更不是可有可无的形式主义，根据装逼者的反馈，他会适当调整教学内容。

原以为装逼者们毕竟不是外星人，并不需要像介绍地球人一样介绍正常人。但现实是，隔行如隔山，每个阶层、每个职业、每个群体的正常人之间，也难以相互了解。

于是沈局长从自身出发，系统性的介绍正常的警员：他们会想些什么？他们焦虑些什么？他们看不惯什么？他们的知识层面停留在哪个阶段？他们怕什么？他们又喜欢什么？他们的眼光有多远？进而得出他们的一般行为逻辑是什么？

有些是个性化的，有些是具备群体共性的。

一个基本职业解构之后，沈局长又招来自己的亲戚朋友，给大家讲述一个正常的教师是什么样的？一个正常的医生是什么样的？一个正常的流水线工人是什么样的？技术工人又是什么样的？一个正常的早餐店老板是什么样的？一个正常的二次元游戏玩家是什么样的？……

装逼者平时根本不会关心这些，他们大多社会闲散人士，经济自由且工作轻松，只管自己装逼，却往往忽略很多现实问题。甚至狂热之时，连自己的问题都懒得理会。但如今这门课倒是让他们低头看了看脚下。

“装逼者的最终目标，是要代表人类文明对外星人装逼的，而如果我们对人类文明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装逼？”沈局长在课上发问。

众人叹服，纷纷表示：“局长高见。”

课后，装逼者们各抒己见：“现在有些工人想着提桶跑路，我认为这里也有我们介入装逼的机会。我们可以设计一个更加科学方便的收纳桶，让他们在提桶的时候更加快捷。”

“好！这也是我们装逼者回馈社会的一种方式。”装逼者们赞同。

后来据说这位装逼者还真的回去设计了，做出样品之后，四处打听有谁要提桶跑路的。之后，多方折转之下，真的找到一个经常口嗨“提桶跑路”的年轻人，装逼者亲自上门送桶。年轻人备受鼓舞，不再口嗨，真的提桶跑路……这段故事最终成为装逼者的一桩美谈。

这些小事给了装逼者们新的启发，装逼形式多种多样，并不只有标新立异或把自己弄得和神经病似的才是装逼，强行介入他人的矛盾然后将其解决，也是一种装逼。

哪里有克扣工资的，变相侮辱的，甚至于欺负老实人的，不能立案也不便走正规渠道的，完全可以由装逼者介入。要么帮助受害者脱离公司，要么帮助受害者殴打老板，秉持公平正义，以第三方势力介入不存在丝毫利益纠葛，以高超的技术力深挖黑幕或证据，并最终摆平所有事端，拂袖而去，这是何等的装逼。

以前装逼者们干不了这些，因为他们不知道正常是什么。没有正常的标准，就很难定义“受害者”是否真的受害。送外卖闯红灯究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上纲上线？公司采购部门给自己塞个零头，又是否需要一本正经？领导给自己单位塞几个亲戚，是否就要当做歪风邪气？等等这些都需要有“正常”的标准。

当然，眼下装逼者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即便是沈局长本人也不敢说很了解“正常”的标准，但坐拥警局的监督系统，相信他们了解起来也会很快。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装逼者们沉醉于各自的装逼或准备中，陆叁叁也在认真的给女同学设计着衣服。所有人仿佛忘了一些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开四个组织的会议了，梦境中外星人声称地球即将被入侵，也有些真假难辨了，仿佛真的是一场梦。

我们的航天事业依然按部就班，我们的宣传单位也没有暗示外星人的到来，当初会议上气势汹汹的说要杀谁，到现在还一个没动呢。

“和平的日子，还是太舒服了。”FRL办公室里，一个苍白头发的老者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