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创作者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宋江山第一部 > 第三十五回

大宋江山第一部 第三十五回

作者:火色山川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19 03:07:38

第三十五回

弃生死天子冲敌阵

观战局军使献计策

刘崇昂首大笑,随即厉声道:“柴荣小儿,你失道寡助,众叛亲离,大势已去,如若投降,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若冥顽不灵,定叫你死得极其难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柴荣初继承皇位,文臣公然顶撞,武将敢于背叛,现在身陷险境,心中既绝望又愤怒。他性情刚烈,宁折不弯,投降是绝无可能。满腔愤慨之余下了一个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下拔出宝剑,高擎过顶,喝道:“杀啊!”竟然抛下三军,单枪匹马,冲向了刘崇。赵匡胤急忙吼道:“张琼,跟上陛下。”张琼答应一声,追上柴荣。身陷重围,势如危卵,大多人都在观望战局,柴荣身边只有区区五六十骑而已。如此少的人马冲向敌阵,无异自取灭亡。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刘崇同归于尽,心中的愤慨悲怆无人能够体会。

赵匡胤始终都在扫视战场,思忖破敌之策,当下奔到张永德身边,长话短说,大声道:“张将军,你马上带人冲上左边高坡,放箭射杀敌军,我带人冲击敌军右翼。陛下身边的兵马太少,咱们一定要快。敌军看似占据着上风,但是我们还有中军和左翼。敌人还没有稳赢,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张永德瞪大眼睛扫视战场,局势虽然混乱,但并非无迹可寻。如果按照赵匡胤的话去做,说不定真能挽回败局。来不及思索赵匡胤怎么会有如此韬略,怎么能剥茧抽丝,于错综复杂之中看清战场局势?柴荣冲向敌阵,刻不容缓,当即分兵给赵匡胤。两人各司其职,张永德领兵冲上左首高坡,发射羽箭。赵匡胤则带领兵士冲向敌军左翼。

柴荣双眼死死盯着山坡上的刘崇,感觉的到身后马军不多。可是就是这五六十骑一往无前,势如破竹,如同一支支寒光四射、锋利无比宝剑,刺向刘崇。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没有勇气与柴荣单打独斗,浑浑噩噩之下刘崇竟然退却了。他这稍一退却,中军竟然退的更快。刘崇此刻猛然惊醒,明明是等着柴荣上来送死,怎么能无缘无故的退却呢?念及于此,急忙大声喝止。然则兵败如山倒,纵使喊破喉咙,还是禁止不住。事已至此,只能随着败军一起溃逃。他身边就是千军万马,决胜的关头竟然退却,委实匪夷所思,汉军的士气顿时低落。

张永德率军冲上左边高坡,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打得汉军措手不及。要命的事情接踵而至,第一猛将张元徽竟然中箭阵亡。中军退败、张元徽阵亡,这两件事情几乎同一时刻发生,汉军的士气跌到了谷底。大势已去,汉军争先恐后,纷纷向北逃窜。杨衮坐山观虎斗,眼见汉军败的莫名其妙,宛如做梦一样,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摇了摇头,率领辽军脱离战场,返回辽国。

现在战局反转,汉军人心惶惑,而周军则士气高涨。汉军在前面没命的逃,周军则在后面拼命的追。双方你追我赶,从午后直至黄昏。深山老林里天色黑的早,已然夜色苍茫,敌我难辨了。柴荣原本要继续追击,但是追了半天,早已人困马乏。无论三军将士还是马匹都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柴荣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原地休整。张永德、李重进、向训诸将陆续聚集到柴荣身边,柴荣道:“让将士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接着追击刘崇。”向训道:“陛下,密林之中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敌我不辨,万一看不清对方,自相残杀起来,反而不好。”张永德道:“是啊,将士们都跑不动了,想必敌军也是如此。万一刘崇又故计重施,设下埋伏,陛下不能再只身冒险了。等到天亮,咱们再追不迟。”

按照柴荣有进无退的性情,今天不追上刘崇誓不罢休。然则诸将所言不无道理,虽然心情急迫,但也不能真的独断专行,只得从谏如流,咬牙道:“好罢,就留刘崇老贼多活一晚。”顿了一顿,又道:“樊爱能和何徽呢?”李重进怒气冲冲道:“他们带走了大半侍卫司的禁军逃了。”柴荣道:“明天遣人传他们回来。”李重进应声说是。张永德当下吩咐兵士搭起中军大帐,好让柴荣休息。柴荣却道:“不必了,明天还要接着追击刘崇,我随便打个盹就好了。”

周军疲惫不堪,汉军也同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逃得快的固然保住了性命,腿脚慢的不免做了刀下之鬼。刘崇居高临下,占尽地利之势,可是鬼使神差,莫名其妙,竟然退却了。好好的一个胜仗,居然稀里糊涂打成了败仗。他悔恨交加,懊恼不已。想要重整军马,但是军心浮动,再则一片漆黑,已然不能了。又想到了一直袖手旁观的杨衮,要不是他擅离职守,一声不吭的脱离战场,胜败还不一定。刘崇一边怨天尤人,一边破口大骂杨衮背信弃义,心想没有辽军,一样能大获全胜。当即下令,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山峦之中一片漆黑,静谧无声,但是周汉双方陈兵数万,磨刀霍霍,危机四伏。次日拂晓时候,柴荣下令向北追击,其实这个时候汉军也整装待发。正在这时,李重进率领前锋兵马行来。他看到前方火光星星点点,人影幢幢,猜想必是汉军,当下大声道:“刘崇老贼,留下人头。”汉军早已是惊弓之鸟,没有勇气与之一战,纷纷转头溃逃。刘崇无力回天,长叹一声,只得驰马往北而去。这匹黄骝马是辽国所赠,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步履矫捷稳健,在起伏的山峦之间如履平地,跑得又快又稳。眨眼的工夫,竟然冲到了最前面。堂堂天子都夺命狂奔,汉军自是争先恐后。

李重进追赶一阵,眼见地上一张黄盖伞,心想刘崇为了逃命,竟然连黄盖伞都弃如敝履了,当真无能之极。就在他准备一把火付之一炬之时,柴荣率领三军赶到。李重进道:“陛下,这是刘崇老贼的黄盖伞。”柴荣道:“先不忙烧,留着还有用处。”接着下令追赶汉军。汉军打仗不行,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追了一天,除了俘获少数汉军。大部汉军逃之夭夭,刘崇更是逃的无踪无影了。

当夜驻军野外,张永德道:“陛下,三军走的太快,粮草接应不上,不能再追击汉军了。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万一逼得急了,敌军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咱们人马不多,会吃亏的。何去何从,请陛下定夺。”柴荣沉吟片刻,道:“是啊,敌军没有吃的,可以掠夺,然则咱们不能抢老百姓的粮食。就在这里休整,等待粮草。”张永德问道:“已经打了胜仗,驱逐了敌军,陛下不准备还朝吗?”柴荣忽然目露寒光,道:“刘崇能打到我周朝,长驱直入,我就不能打到太原吗?虽然打了胜仗,可是还远远没有完。”

正说之间,刘词率军行来。他走上前面,道:“陛下,臣来了。”柴荣点了点头,道:“刘将军来的正好。”刘词道:“臣追赶陛下的时候,遇到了樊爱能和何徽。”柴荣问道:“他们没有随将军一起来吗?”刘词摇头道:“没有。”柴荣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他们在做甚么,为甚么不与将军同行?”刘词道:“他们一路逃窜,看见东西就抢,有人反抗,拿起刀枪就杀,仿佛强盗一般...”柴荣勃然大怒,霍然而起,大声道:“混账,他们杀自己的百姓,抢自家的东西,以为这是在敌国吗?”他雷霆震怒,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

柴荣咬牙切齿道:“还有甚么?”刘词道:“他们拦住臣,说道高平之战一败涂地,陛下已然身遭不测,还要臣跟着他们胡闹。臣不信他们的话,虚与委蛇,趁机摆脱,总算追上了陛下。”柴荣道:“再遣人严令他们二人赶来这里。”张永德应声说是,又提醒道:“陛下,臣觉得军中人心不齐,不宜再追击汉军了。”柴荣神情冷峻,并不答复。其实这一整天都在检讨高平之战的得失。只是要追击刘崇,始终不曾静下心来。

过了两天,樊爱能和何徽终于率领侍卫司禁军和柴荣会合。当日他们临阵脱逃,弃天子的安危于不顾,不但大肆散布周军战败的谣言,而且在自己的国境内杀人越货,剽窃劫掠,在杀了几名传诏的使者之后,方才满载而归。回来的路上,将士们还意犹未尽。要不是柴荣接二连三的派遣使者,只怕抢到开封去了。

樊爱能和何徽走进中军大帐,柴荣阴沉着脸,怒道:“你们还知道回来?”他龙颜大怒,要是换成别人,早就跪下来请罪了。然则樊爱能是侍卫亲军司禁军统帅,手绾兵符,叱咤风云,压根就没有把年纪轻轻的柴荣放在眼里。可是臣子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两人垂下头去,道:“臣来晚了,请陛下宽恕。”柴荣见他们丝毫没有负疚认罪的样子,不禁血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劈头盖脸道:“你们说说,当天为甚么要临阵脱逃?这几天你们都做甚么去了?朕几次遣使召回,你们不但置若罔闻,还杀了使者,好大的胆子。”纵然柴荣雷霆震怒,疾言厉色的大声斥责,樊爱能和何徽还是面无惧色。

樊爱能道:“陛下息怒,当天敌众我寡,情势岌岌可危,臣没有临阵脱逃,而是搬救兵去了。”柴荣问道:“救兵呢?”樊爱能重重‘哼’了一声,道:“那些大将们平日里一个个自称忠臣良将,国之柱石,胸膛拍的比谁都响,牛皮吹到天上去了,可是真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都现出了原形。臣磨破嘴皮子,陈之以情,晓以大义,他们还是龟缩不前,没有一个肯出兵,一个援兵也没有请到。”何徽应声附和道:“陛下,臣等已经尽力了。那些大将都是奸臣,臣等才是忠臣。臣等当天脱离战场,也是为了扭转战局。没有臣等在外围为陛下摇旗呐喊,刘崇也不会如惊弓之鸟一般疯狂逃遁。”两人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应付柴荣的说辞,侃侃而言,竟然把自己说成了功臣。归根结底,还是军权在握,因此有恃无恐。

柴荣见他们颠倒是非,怒极反笑,樊爱能和何徽于是陪着干笑。柴荣脸色忽变,目光冷若冰霜,瞬间杀气腾腾,道:“如此说来,打了胜仗,你们是有功之臣了?”樊爱能见他神情之中杀机隐现,心中一惊,咽了口口水,道:“此战所以大捷,一来是陛下天威浩荡。天威所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二来三军将士用命,舍生忘死。”顿了一顿,又道:“按照惯例,打了胜仗,该赏赐诸军了。”其实他想自己请赏,可是又不好意思明说,于是拉上诸军。柴荣见他非但不认错请罪,反而恬不知耻的邀功请赏,真想一剑杀了。可是杀人容易,善后极难。他们在禁军中根深蒂固,万一一个处置不当,引发禁军哗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必将四分五裂,说不定还有灭顶之灾。心想先帝把江山交给自己,是要自己励精图治,治理得蒸蒸日上。而不是盛怒之下,不计后果的杀伐果决。像败家子一样把天下弄得血雨腥风,支离破碎。在没有想好万全之策之前,他只得暂且忍耐,道:“你们退下罢。”他不说赏赐,也不说不赏,樊爱能和何徽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退出大帐。

柴荣再也忍无可忍,拔出宝剑,大喝一声,将书案劈成两半。赵匡胤在外面听到动静,急忙奔进大中军大帐,道:“陛下,发生了甚么事?”柴荣并不答话,将宝剑重重掷到地上。赵匡胤怕他伤了自己,当即拾起宝剑,插进剑鞘之中。

走不多远,何徽道:“太尉看出来没有,陛下的脸色似乎不善。”樊爱能嘿嘿而笑,道:“咱们临阵脱逃,傻子才会高兴。”何徽道:“你说陛下会不会责罚咱们?”樊爱能不以为然,道:“无论咱们是对是错,终究赶走了刘崇,打了个大胜仗。小小失误,陛下发点小脾气,也在所难免。”何徽问道:“如果他起了杀心呢?”樊爱能停下脚步,脸上肌肉扯动,道:“他敢?本太尉执掌禁军,号令一出,千军万马,无不誓死效忠。他若是个明白人,拎得清轻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过去了。哼哼,莫说是他,此时此刻,就算先帝活着,也不敢动咱们一根头发。”说到最后,越发趾高气扬。何徽无不担忧道:“可是我看陛下的眼睛里满是怒火,终是有些心不安神不宁。”樊爱能嗤之以鼻,道:“你的官越做越大,怎么胆子却越来越小了。仗还是要倚重咱们,没有咱们出生入死,天下何得太平?尽管安安稳稳,把心放在肚子里。”何徽道:“万一,我说万一陛下揪着不放,如之奈何?”樊爱能面露凶光,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叛了,投奔刘崇。”何徽颔首道:“为了保命,只好如此了。”樊爱能猥琐一笑,道:“听说你抢了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藏在军中?”何徽知道他是色中饿鬼,当下投其所好,道:“过会下官就挑两个送到太尉帐中。”樊爱能哈哈一笑,道:“好极,好极。”

柴荣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谁都不见,静下心来检讨此战得失。过往的事情一件一桩桩浮现于眼前,刘崇趁着先帝殡天,自己刚刚即位的当口,悍然南下。君臣殿议对策的时候,冯道一反常态,出言不逊,咄咄逼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硬生生将自己这个天子掀翻在地。所言所行既无礼,也无视自己。到了巴公原,敌将张元徽率众突袭,樊爱能贪生怕死,竟然连抵挡的意思都没有,立刻抱头鼠窜。而那千余名陷入围困的禁军更是不忠不义,对着居高临下的刘崇山呼万岁。文臣敢叫嚣顶撞,武将敢公然背叛。究竟是自己无德无能,还是他们目中无人?先帝在日,令旗指向那里,周军就打向那里。虽然说不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然则对战刘崇从无败绩。禁军没有走马换将,还是从前的禁军,可是到了自己手里怎么就不行了?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威不服众的缘故。先帝的威信是凭拳脚打出来的,而自己没有寸尺功业。就像富家子弟,顺顺当当继承家业。想到这些,不禁有些沮丧。

不过他不是自哀自怨之人,沮丧过后,复又整理思绪。虽然赶走了刘崇,打了胜仗,可是胜的极其惊险。当自己单枪匹马冲向刘崇的时候,刘崇倘若放手一搏,而不是鬼使神差的退却,结局一目了然。敌众我寡,一旦刘崇重整兵马,大举反击,谁胜谁败,实难逆料。更关键的是,杨衮的一万辽军始终按兵不动。如果辽军不是返回辽国,而是投入战场,足可左右战局。其实每走一步都在深渊的边缘,危机四伏,一步走错,势必万劫不复。之所以能够扭转战局,反败为胜,是有太多的侥幸。说是险胜,毫不为过。想到这些,柴荣不禁心有余悸。检讨自己的失误,正是太心急,太焦躁了。本可等待援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可是盛怒之下,竟然失去了理智,破罐子破摔,做出了单枪匹马向刘崇拼命的举动。能够反败为胜,实是运气太好了。治理国家,能仅凭运气吗?这次苍天眷顾,还会次次运气好吗?先帝把江山交给自己,差点就毁于一旦。想到此处,内心深深自责。

按照惯例,打了胜仗,驱逐了强敌,应该赏赐三军了。可是柴荣却在想下一步该何去何从,若就此罢兵,实是心有不甘。如果兵临太原,以国伐国,如乌合之众般的禁军能否胜任?

柴荣一连几天足不出帐,思考以后的事。军中见他毫无动静,是走是留,也不言语一声,不免议论纷纷,最着急的自是樊爱能和何徽了。这天他们忍无可忍,找到张永德。樊爱能试探着问道:“驸马,陛下是不是病了?”张永德摇头道:“陛下没有病,太尉何出此言?”樊爱能皱眉道:“陛下没有生病,怎么一连几天都呆在中军大帐里?打了胜仗,按照惯例,要赏赐诸军,可是陛下连面都不露,军中颇感失望。”何徽道:“刘崇逃回太原了,也该撤军了,在这里干耗着,不是个事啊。何去何从,陛下该有个说法不是?”张永德心想他们所言不无道理,当下道:“太尉不要着急,我去问问陛下。”

张永德来到中军大帐外,道:“陛下,张永德求见。”柴荣道:“进来罢。”张永德走进大帐,但见柴荣躺在胡床上看书,于是走上前去。柴荣道:“坐罢。”张永德自己拿了一个木凳放到胡床旁坐下,道:“陛下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军中在议论纷纷。”柴荣放下书籍,问道:“军中有甚么流言蜚语?”张永德道:“适才樊太尉和何将军找到臣,说道打了胜仗,陛下却不提赏赐三军的话,军中有些怨言。”柴荣闻得此言,不禁怒火燔然,一下子就坐起身来,咬牙道:“赏赐?想都别想,我恨不得杀几个人,方解心中之恨。”张永德知他言有所指,道:“此战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全是陛下凛凛天威,三军将士没有甚么功劳可言。樊太尉临阵脱逃,陛下恨其不忠怒其变节?”柴荣不答,已然默认了。

张永德叹息一声,道:“兵将欺将,将强压君,数十年来习以为常,成了绝大的弊端。樊太尉阵前变节,带领禁军私自逃走,杀了陛下的信使,阻碍援军,确是做的太过了。”柴荣怒道:“岂止过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我就不明白,他怎么还敢厚着脸皮回来?简直就是在侮辱朕,只怕这会子还在背后冷嘲热讽,奚落朕的不堪。”张永德道:“陛下息怒,他定然是觉得兵还是要他带,仗还是要他打,朝廷离不开他,因此这般肆无忌惮。”顿了一顿,又道:“自古兵家多胜负,谁人没有打过败仗,谁人没有逃过?陛下不必在意一时之胜败。”柴荣道:“你是劝朕既往不咎,得过且过?”

张永德见他辞色峻厉,似乎起了疑心,急忙站起,辩解道:“陛下曲解了臣的意思。”柴荣见他神情惴惴不安,显得诚惶诚恐,后悔话说的太重了,微微一笑,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要心中不安。经过这一战,我总算看明白了,身边没有几个可以信任之人。于公咱们是君臣,于私是兄长妹夫,最是信赖亲近。我不信你,又信得过谁?你我的情分一如既往,海枯石烂也不会改变。无论有甚么事,都要无所顾忌的进言,我必从善如流,不必讳莫如深。”张永德见他所言语重心长,君臣之外还有姻亲的情分,没有一丝虚情假意,心中一热,道:“陛下信任臣,臣当然知道,臣之忠心日月可鉴。”柴荣颔首道:“那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永德道:“其实这件事,臣想过不止一次。陛下如果只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就当甚么都没有发生。可是陛下想要削平四海,抚有华夏,那么军法不立,做不到严明军纪,令行禁止。纵有百万精兵猛将,又怎能为陛下所用。”耳闻此震聋发聩的警世之言,柴荣振臂而起,将枕头重重掷在地上。他最恨变节的无耻之徒。此前还犹豫不决,该不该斩杀樊爱能等以正国法。经张永德这么一说,终于下定决心,再优柔寡断,就是姑息养奸了。决意杀一儆百,严惩不贷,当下道:“诏谕三军,当日临阵脱逃,以樊爱能为首,军使以上者,全部斩首。虽然以往有功,但是概不赦免。往后凡目无军纪,目无国法,临阵退缩者,一概处置,绝不纵容。”张永德见柴荣气冲斗牛,道:“陛下英明神武,但是樊爱能握有兵权,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柴荣知道樊爱能不是寻常武将,不是说杀就杀的。一旦操之过急,逼得他狗急跳墙,怂恿禁军叛乱,反而适得其反,这正是自己犹豫不决的地方。只听得张永德又:“以臣之见,先稳住侍卫司禁军,伺机解除樊爱能等人的兵权,没有了兵权,纵然他们想做乱,也无能为力了。”柴荣心中也是这般谋划,颔首道:“让朕好好想想。”张永德问道:“要不要传王溥等近臣一同商议?”柴荣道:“大家集思广益,更为稳妥,传李重进、王溥、潘美进帐。”张永德答应一声,传来李重进等人,进帐之前吩咐赵匡胤禁卫森严,不得放进一个无关之人。赵匡胤领命,当下加派人手守在中军大帐四周。

众人进帐,行过礼后,柴荣道:“大家都坐。”待众人众人坐下之后,柴荣又道:“传见你们,为的是一件事,樊爱能等目无国法,鲜廉寡耻,置忠义于罔顾,朕决意处斩,重整军纪。”众人方知他几天不出帐,原来是在谋划这件事。王溥道:“陛下要臣等做甚么,请下诏罢。”柴荣道:“樊爱能手绾兵符,党羽遍布侍卫司禁军,朕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差池,会引发侍卫司禁军哗变,甚至叛乱,想听听你们的主意。”王溥道:“陛下所虑极是,兹事体大,一定要仔细谋划。出手务必快准狠,不给樊爱能反抗的机会,不知道陛下要处斩多少人?”柴荣一字一顿道:“朕准拟军使以上变节军官一体处斩,该杀之人,一个不留。”这句话说的冰冷峻厉,字字诛心,李重进等人听在耳中,不禁背脊发凉。

王溥道:“樊爱能不尊皇命,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是处斩他之后,谁来执掌侍卫司兵权?”柴荣脑中思索可靠的人选,交战以来,李重进一直身先士卒,执坚披锐,再说又是表兄,除了他再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当下道:“李重进。”李重进站起身来,道:“处斩樊爱能之后,你出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争夺皇位输了,虽然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出任侍卫司统帅,受到重用,这口气也就消了,当下道:“臣奉诏。”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是二品武官,俗称太尉,执掌侍卫司禁军,端的位高权重,乃是军中第一人。张永德眼见柴荣口谕除授李重进为都指挥使,官职比自己高,权势比自己大,心中不是滋味,当下道:“陛下,臣要举荐一人。”柴荣问道:“举荐何人,说来听听。”张永德道:“臣要举荐开封府马直军使赵匡胤。”柴荣微微一笑,道:“他有甚么功劳,值得你举荐?”张永德道:“当日陛下单枪匹马冲向刘崇的时候,战局混乱,赵匡胤看出获胜之机,向臣献计,说道我军还没有败。臣依计而行,分了一部分兵给他,自己则领兵冲上山坡,万箭齐发,射杀了北汉第一猛将张元徽。我军反败为胜,赵匡胤功劳卓越,臣觉得应该重用。”柴荣问道:“传他进来。”张永德当下走出中军大帐,来到赵匡胤面前,道:“赵军使,我向陛下说明你的功劳,陛下传你进去。”赵匡胤喜之不胜,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驸马提携。”张永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陛下雄才大略,锐意进取,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一定会重用你的,好好干。”赵匡胤毅然道:“下官一定忠心报国,不负驸马举荐之恩,不负陛下器重之恩。”张永德道:“陛下在等你,进去罢。”

赵匡胤跟随张永德走进中军大帐,行了一礼,道:“陛下传见,有甚么吩咐?”柴荣微笑道:“驸马在朕面前举荐你,说你献计,扭转战局,功不可没,怎么自己不向朕说?”赵匡胤道:“臣受陛下知遇之恩,追随陛下左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没有多大功劳。”柴荣见他丝毫不言功劳,显得虚怀若谷,更加赏识,道:“你跟随朕有些年头了,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原该重用了。等到战事结束,朕再酌情除授官职。”柴荣口惠而实不至,升官还要等到战事结束之后。换成别人,没有得到现成的好处,势必大失所望,满腹牢骚。赵匡胤却不急不躁,自己还年轻,出力的时候多的是,有的是机会立功,当下跪下谢恩,肃容道:“多谢陛下赏识,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柴荣道:“朕任人唯贤,取才不拘一格,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究。既然你进来了,就告诉你现在的事罢。”转头看了看张永德,张永德会意,道:“樊爱能当天不战而逃,陛下决意斩杀军使以上军官。”赵匡胤道:“臣的父亲现任殿前司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发小韩令坤任殿前都虞候,他们这次也随陛下亲征。他们忠心报国,没有擅离职守,此事能够出力。”

柴荣点了点头,道:“这样更好了,潘美、李重进,你们探听樊爱能的虚实动静。王溥,你即刻草拟诏书。先不要走露风声,以免打草惊蛇。只待时机成熟,立刻解除樊爱能诸将的兵权。”众人领命,各自分头行事。

赵匡胤找到父亲和韩令坤,来到僻静之处。喜形于色道:“适才进帐,陛下说我有功,战事结束之后再除授官职。”韩令坤着实为他高兴,赵弘殷问道:“陛下说过除授甚么官职没有?”赵匡胤摇头道:“还没有。”赵弘殷皱眉道:“这不是画一张大饼,看不见吃不到吗?”赵匡胤道:“孩儿不急,以后立功的机会多的是。”赵弘殷叹息一声,道:“只能这么想了。”赵匡胤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压低声音道:“樊爱能当天带领禁军逃离战场,陛下雷霆震怒,为整肃军纪国法之计,为提振军威士气之计,决意处斩军使以上军官。”赵弘殷和韩令坤对望一眼,赵弘殷皱眉道:“陛下这么做,是不是太鲁莽了?须知樊爱能不是傻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万一真的逼得他铤而走险,好不容易稳住的局势又乱了。此前没有斩杀太尉的先例,要有人劝劝陛下三思而行啊。”韩令坤心中却不这么想,道:“赵叔,谁说太尉就不能杀?功是功过是过,纵然太尉有过,就要受到严惩。陛下下此决心,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赵匡胤点了点头,道:“陛下赏罚分明,我打心底赞同。如果樊爱能临阵脱逃,而不受责罚,三军将士怎么想?上行下效,大家是不是都能蔑视皇命,目无王法?打仗靠的是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杀了无用之辈,提拔有用之人,周军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韩令坤只听得血脉喷张,连连点头。赵弘殷道:“皇命如此,咱们见机行事就是。”韩令坤点了点头,道:“赵叔,该怎么做,侄儿听你的。”赵弘殷沉吟片刻,道:“此乃天大的机密,咱们知道就可以了,断然不能走露了风声。泄密事小,引发樊爱能叛乱事大。首先约束自己的部下,好生休整,没有事不要乱说乱走。”韩令坤颔首说是。

潘美带领两名军吏,捧着两坛御酒来到樊爱能帐中。柴荣即位之后,已然授潘美为供奉官了。供奉官虽然无权无势,却是常伴天子左右的近臣。樊爱能连天子都没有放在眼里,潘美这个小小的供奉官,当然更加入不了法眼。他与潘美素无来往,瞥了一眼,大大咧咧道:“供奉官来见本太尉,所为何事?”潘美见他倨傲之情形于辞色,假装没有看见,微笑道:“是陛下差下官来见太尉的。”樊爱能这才站起身来,问道:“陛下有甚么口谕?”潘美笑道:“太尉不要拘谨,陛下知道太尉辛苦了,差下官送来两坛御酒。”樊爱能大喜过望,咧嘴笑道:“还是陛下体恤臣下,既是陛下所赐,没有不收的道理。”当下吩咐军吏收了两坛御酒。

潘美又道:“陛下还说,大军在此处休整了数日,怕太尉多心,怕将士们不解,让下官来说说。”樊爱能大皱眉头道:“是啊,打了大胜仗,刘崇也逃回北汉了,大军回朝了。可是在此一呆就是多日,将士们早就议论纷纷了。要不是本太尉压着,只怕早就闹到陛下跟前了。”潘美道:“太尉有所不知,陛下一来是累了,二来想下一步怎么走。”樊爱能皱眉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这还不简单吗?”潘美摇头晃脑道:“太尉没有看懂陛下之心意,且听下官慢慢道来。”樊爱能心中泛着嘀咕,坐下问道:“打了胜仗,陛下还想怎样?”

潘美道:“这国与国交战,好比是人与人打架,别人抄着家伙冲到咱们家里,不由分说,一通打砸,是你会怎么想怎么做?”樊爱能用力一拍书案,大声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冲到别人家里砸个稀巴烂了。”潘美笑道:“太尉都这么说了,陛下的心意应该知道了罢。”樊爱能问道:“如此说来,陛下想打到太原城下?”潘美含笑道:“太尉仔细想想,只许刘崇打到大周境内,难道就不许咱们打到北汉吗?”樊爱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不妥。”潘美道:“军人就是为了打仗,如果能一举攻破北汉,太尉再立新功,怕不要晋封王爵了。”樊爱能闻得此言,一阵惊喜,急忙问道:“此话何解?”潘美笑道:“恭喜太尉,高平一战大获全胜,陛下准拟授太尉为国公,王溥相公正在草拟诏书,陛下御览之后就能正式下诏了。”柴荣即位之后,授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位列宰相。因为极力赞成柴荣御驾亲征,这次也随驾军中,参赞军机。

樊爱能心中狂喜,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而起,问道:“此话当真?”潘美微笑道:“下官有几个胆子,敢假传圣意?”樊爱能一阵大笑,道:“陛下圣明。”潘美道:“陛下当然圣明,所以不会善罢甘休。太尉执掌禁军,如果挟高平之战的余威,身先士卒,一举攻破北汉,立下不世之功业,晋封王爵,指日可待。”樊爱能一阵面红耳赤,不禁心往神驰,想入非非,越琢磨越觉得潘美所言有理,也越看觉得他顺眼了,当下道:“坐下说话。”他前倨后恭,态度大为转变,潘美心中冷笑,告谢坐下之后,又道:“你我入仕为了甚么?还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若只止步于此,太尉还能再往上高升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太尉若要与王爵失之交臂,那就劝说陛下退兵算了。”他能言善辩,当下口若悬河,只说的樊爱能神魂颠倒,最后正色道:“陛下之命,本太尉一百个赞成,谁敢再说退兵,当以祸乱军心治罪。”

潘美道:“陛下还让太尉拟定军使以上有功军官的名单,好一一升赏。”樊爱能连声说好,当下拟定好名单,交给潘美,道:“上面这些都是有功的军官,请陛下升赏。”潘美仔细数了一下,竟然多达七十余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些人皆是他的党羽,微微一笑,道:“太尉等好消息罢,下官回去复命了。”樊爱能心中高兴,竟然破天荒的亲自把潘美送出军帐。转身回到军帐,想象晋封王爵的场景,不禁飘飘然如痴似酲,浑身骨头都轻了好几斤,心想:“这可真是好运来了,城墙也挡不住。”

潘美走进中军大帐,呈上名单,道:“陛下,这是樊爱能亲自拟定有功军官的名单。”柴荣看了一遍,道:“不用想,名单上这些军官都是他的鹰犬爪牙。”潘美颔首说是。柴荣冷笑一声,道:“有了这份名单就好办了,按图索骥,明升暗降,统统调离侍卫司,授以没有实权的虚职。”潘美应声答是,柴荣又咬牙道:“没有了这些爪牙,我看樊爱能还怎么兴风作浪?”

次日柴荣下诏,授樊爱能为国公,并升赏所谓的有功军官。与此同时,将殿前司军官安插进侍卫司。如韩令坤此前是殿前都虞候,现在改任侍卫司龙捷军左厢都指挥使,领泗州防御使。义社十兄弟的老大李继勋此前任殿前副都指挥使,现在改任侍卫司虎捷军右厢都指挥使,领永州防御使。侍卫司下辖龙捷、虎捷等诸军,龙捷军乃马军,虎捷军乃步军,两军皆有左右两厢。配备精良,人数众多,乃是侍卫司禁军精锐主力。这次柴荣御驾亲征,龙捷厢军和虎捷右厢军随军出征,另外两厢则留下来戌卫京师。他们位居津要,手中实实在在的握有兵权。反观樊爱能的党羽爪牙,一个个虽然也升了官,但是明升暗降,成为了没有实权的闲散官员。反正闲官多的是,柴荣朱笔一挥,毫不心疼的整筐整筐除授。再说这是假的,事成之后,怎么除授出去,再怎么原封不动的收回来。

军中走马换将,交割官符印信,虽然繁琐,但是有条不紊,竟然没有引起樊爱能疑心。原来他鬼迷心窍,正沉浸于封王的美梦之中,无法自拔。他的党羽爪牙们都被解除了兵权,改授文官,一个个换上了文官服饰。他们从前都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军官,忽然之间脱下铠甲,解下了佩剑。戴上展脚幞头,穿上官袍,竟然浑身的不自在。众人齐聚樊爱能的军帐之中,有的歪戴着幞头,有的敞着官袍,有的穿不惯长袍,竟然把袍子扎进了腰带。樊爱能指着一名浑身抓痒的军官,皱眉问道:“你浑身上下找甚么?”那军官五大三粗,膀阔腰圆,新的官袍又不合体,穿在身上紧绷绷的。他满脸横肉,一部络腮胡子,根根又粗又长,不发火都是一脸凶像。穿着文官服饰,不伦不类,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他咧嘴道:“换上这身官袍,我怎么浑身发痒,是不是官袍里有跳蚤虱子?”樊爱能斥道:“胡说,陛下赐的新官袍里怎么会有跳蚤虱子?”越看他越觉得不自在,皱眉道:“你瞧瞧你那付熊样,连件官袍都穿不整齐,幞头还是歪的。文官要有文官的样子,赶紧把胡子刮了。”环望众人,一个个不伦不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头叹息,道:“你们看看自己都是甚么样子?”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别人好笑,互相取笑起来。

樊爱能见他们居然开怀大笑,摇头道:“看到你们这些不伦不类的模样,本太尉想起了一个成语,那就是沐猴而冠。”那满脸胡子的军官问道:“请教太尉,甚么是沐猴而冠?”樊爱能道:“就是猴子穿上了人的衣裳,虽然有模有样,毕竟还是畜生,怎么看都不顺眼,就像你们现在这付模样。猴子就是猴子,穿上衣服,也没有人样。”言罢捧腹大笑,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那满脸胡子的军官道:“咱们都是大老粗,穿不惯这文绉绉的官袍,还是让咱们换回军服罢。”众军官感同身受,纷纷应声附和。樊爱能大皱眉头,道:“要不本太尉怎么说你等是沐猴而冠呢?升官不好吗?本太尉在陛下面前替你等美言,说的口干舌燥,为你等谋求了升赏,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你等都升了官,都出息了,该不会过河拆桥,忘了本太尉的恩德罢?”众军官忙说不敢,一名瘦子军官道:“咱们能有今日,全是太尉所赐,怎敢忘记太尉的恩德?”一名刀疤脸军官粗声粗气道:“走到哪里咱们都是太尉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太尉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含糊。”众军官纷纷起誓效忠,一个比一个说的慷慨激昂。

樊爱能听在耳中格外受用,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太尉知道你们都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向陛下举荐你们。你们随本太尉出生入死,如今都升了官,也不枉本太尉一番苦心栽培。武官要有武官的气势,文官要有文官的仪态。你等都出军中走出去,改任文官,不能丢本太尉的脸,先把幞头戴好,官袍穿整齐。”众军官当下各自整理官服。樊爱能仔细打量,众人确是比先前有模有样了,频频点头,道:“虽然比适才好了,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味道?”一名三角眼军官问道:“请问太尉,甚么味道?”樊爱能斜眼望着帐顶,想了一阵,忽然想到了甚么,伸手一拍书案,道:“你们见过朝中的大臣们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吗?”众军官面面相觑,那三角眼军官道:“咱们这些人天天呆在军营里,没有见过朝中的大臣们怎么说话怎么走路。”众军官纷纷说是。

樊爱能道:“如今你们都是文官了,说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又吼又叫了,要慢条斯理,气定神闲。看到没有,就像本太尉这样。”说着站起身来,一边昂首摆臂,踱步而走,一边道:“不但说话要改,走道的姿势也要改。你们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腾腾的走。而不能像以前,一阵风似的。”众军官此时此刻总算见识到了,原来走路也有这许多规矩和名堂。有的啧啧称奇,有的惊讶诧异,但是都把眼珠子瞪得又圆又大。樊爱能随手点了一名军官出来,道:“你学着本太尉的样子走几步。”那军官回忆樊爱能适才的步伐,陡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急得抓耳挠腮。樊爱能怒道:“你等甚么?等天黑了才走吗?”那军官愁眉苦脸道:“下官该先出那只脚?”樊爱能不禁火冒三丈,骂道:“瞧你那熊样,路都不会走了吗?”越想越气,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那军官向前趔趄一步,斗然之间,灵光一现,竟然学着樊爱能的样子踱步而行起来。樊爱能大喜,道:“就是这样,稳住稳住,不要着急。”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