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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华亭剧本 1

作者:TXCW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19 03: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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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边夜外

细雪飘零,芦苇惊风。

一白鹤振翅,碎江水如碎琉璃。

二十三岁的陆文昔os:鹤,仙禽雅贵,叠霜弄影,矫翅雪飞。(改自鲍照《舞鹤赋》)

江畔亭中,十七岁的陆文昔双鬟红衣的背影,面前的白卷上已有山岳楼阁的白描。

江岸白鹤引首唳鸣,声音哀婉清越。

陆文昔os: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

陆文昔画中的楼阁演化为环抱禁宫。

2丹凤门夜外

(故事发生三年前)

丹凤门宏伟的轮廓。

大雪静静垂落,着玄色鹤氅的十七岁的萧定权策马在丹凤门外空旷的洁白雪场中奔跑着。

单薄阔大的鹤氅被寒风和速度带起,飘扬如鹤展翼,也显露出了其下的白衣,雪地上空留下一行孤单的马蹄印。

萧定权os:老师,我又做那个梦了。年越成长,经过的事情越多,我反而越来越不明白——你告诉我,君是天,臣是地。父是天,子是地——

3江边夜外

江岸楼台边的细雪持续静谧的飘落。

纤手提笔,于楼阁前点画出一只白鹤振翅的姿态。

陆文昔os:实为猛禽,可以博鹰。

陆英在一旁读着手中的信,信上可以看见“皇太子冠礼”的字样。

陆文昔os:我追溯一切起点时,都会先想起那个季冬。因为他迟来三年的冠礼,我的父亲,川蜀路茶马监察御史陆英,为座师吏部尚书卢公世瑜举荐,左迁御史中丞,我也因此即将返回阔别六载的神京。

4丹凤门夜外

大雪从幽深夜空静静垂落。

丹凤门之前,十七岁的萧定权用拳头奋力拍打着紧闭的宫门。

萧定权:开门!我是皇太子!

门内没有动静。

萧定权:爹爹!开门啊——儿是定权!

门内没有回应。

萧定权:娘——娘——表兄——你们——

他仓皇四望,天地茫茫,空无一人。

萧定权os:君是天,臣是地。父是天,子是地。可天地之间,人在哪里?

他手上的鲜血滴入他足下的皑皑白雪中。

5江边夜外

着玄色道袍的陆英出现在陆文昔身后,他手中捏着卢世瑜的来信,望向女儿的目光愁绪万端。陆文昔没有察觉父亲的满腔愁思,她轻快地环抱住了陆英的胳膊,二人转身离去。

他们身后,适才临摹的白鹤突然振翅飞入辽远夜空,夜空中是山岳巍峨的黑影。

二十三岁的陆文昔os:蜀中山河,自由辽阔。此去经年,不可复得。那时怎么会想到,雅贵清朗的他,能够博鹰的他,囿于金匮玉堂、却眼望山河的他。那些他爱过、恨过、拥有、失去、苦苦追求不得,奋力挣脱不得的,所有他生而为人的一切,我非但会旁观,还将亲历?

6丹凤门夜外

(萧定权梦境)

仍在撼门痛哭的十七岁萧定权。

身后响起了马蹄声,他惊恐回望,看见来人,睁大了眼睛。

二十三岁的萧定权全副铠甲,铠甲半避面,满身鲜血的骑于黑马上,出现在他的身后。

陆文昔os:直到结束,我还是心存疑惑——在我离别之时,在他将行的冠礼之前。千里之外的神京是否也在飘雪。飘雪时,他是否又做了那个诡谲旧梦?梦醒时,他身在何方?是否会说一句。可得解脱处,唯山水间,与——

7大相国寺日内

寺院早课的钟声在殿门外响起,二十岁的萧定权喘息未定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踞坐莲台上的高大观音像,佛像双目帘垂,慈悲地望着他及一切众生。

佛堂内只有他和两三僧人,寺院的灯笼还没有熄灭,晨钟中隐隐夹杂着僧人诵读佛号声。

老僧:施主噩梦?

萧定权喘息:是思梦。梦见了从前的事,还有从没见过的人……

老僧:如梦如焰,诸法皆妄念。施主若能远离颠倒梦想,即可破烦恼障,立地成佛。

站立于观音像下的萧定权着圆领红袍,腰结玉带钩,比之梦中的形象已经沉稳成熟了许多。(字幕 皇太子 萧定权)

身后传来了顾逢恩的声音:你这贼秃!殿下是要成圣王的,稀罕成佛?!

萧定权转过了身,目询顾逢恩。

顾逢恩:他们全都去了。

萧定权一语不发向外走去。

顾逢恩:殿下——只有你不能去!

屋檐下,衣着单薄的僧人们在烧着十数盆红萝炭。

他们面向的殿外,泼天大雪飘落。

8丹凤门-皇宫日外

丹凤门外广袤的雪场之上,一斥候骑马飞驰而来,直到巍峨城楼之下。

他在马上远远地向试图阻拦的守军出示了一枚牙牌,速度并未减缓,即驰入宫门。

雪中的皇宫,人踪俱灭。

斥候手中握着一封插着三枚鸟羽的军报,一人一马在雪中疾驰。

斥候无征兆地勒住马,他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漫天飞舞的大雪下,晏安宫殿外的丹墀下的雪地上,站立着二十余位身穿圆领红色官服的文臣,他们身上的红衣已为大雪覆盖,染成了白色。

文臣齐声:陛下,臣等请为皇太子殿下冠礼!

9晏安宫日内-外

晏安宫,皇帝用作办公室的书房。

御案旁一架高高的屏风,隔开了外殿和内殿。

人过中年,身穿便服,颇具文士气质的皇帝正平静地据坐在殿中,他沉吟地拈着一枚白子。他身后的矮几上,奏疏如同砌墙一样堆砌着。

皇帝面前是一盘棋局。

但是无人执黑,对手的位置是空缺的。

吏部尚书卢世瑜跪拜在棋盘正前方的稍远处,他的身后是洞开的殿门,殿门外的丹墀下就是一道请愿的同僚们。

他谏言的态度和皇帝研究棋局的态度一样,平静而富有压迫性。

卢世瑜:陛下,皇太子殿下为先皇后守孝,已过三载,年逾双十尚未婚冠,此开国百年前所未有之事。

文臣们os:臣等请为皇太子殿下冠礼!

皇帝平静地:出宫去吧,卢尚书。

卢世瑜看看黑子一方空缺的那个座位,又看看屏风,加重语气。

卢世瑜:而庶长齐王留京日久,未赴封国。言路纷纷,人心惶惶。

文臣们os:臣等请令齐王之藩!

陈谨入殿,将三枚鸟羽的军报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抽出军报看了一眼:卢尚书,你们出宫,还是朕下旨?

卢世瑜:望陛下——重嫡子,勿使庶子生疑。固储位,勿使士林天下生疑。

皇帝将军报扔到了身后的奏疏堆上。

站立殿门外站立的控鹤卫指挥使李重夔看见这个信号,刷地半抽出了佩刀。

殿外,文臣面前,十余个带甲的控鹤卫士现身。

殿内也可以明显听到甲戈振动的声音。

卢世瑜不为所动:疑生争,争生变,变生乱——

(字幕 太子少傅 吏部尚书 卢世瑜)

殿外的控鹤卫士向文臣们前进了一步。

10大相国寺日外

大雪飘零。

屋檐下,僧人们已经将烧好的炭都装入了十数个手炉。

顾逢恩展臂挡住了萧定权的去路:不能去!

萧定权按下了他的手。

顾逢恩看着手炉:还有,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萧定权不语,在雪中大步前行,僧人们捧着手炉跟随着他。

顾逢恩:这种时候,给他们送这东西,陛下会怎么想!不要说冠礼办不成了——

萧定权仍不语,他已经走出了寺门。

游鸣(东宫卫指挥使)牵着一匹白马上前,萧定权跨马。

顾逢恩一把拉住了辔头:还要再给齐王可乘之机吗?殿下忘了三年前的事吗!

萧定权似乎犹豫了一秒,他握住了他的手。

他还是将顾逢恩的手从辔头上剥离,策马而去。

游鸣和十数个披着大氅的东宫卫士带着手炉,在雪地中,跟随他疾驰。

顾逢恩望着他们的身影,咬牙,紧锁的眉头。

11晏安宫日内-外

李重夔站在控鹤卫士最前方。

李重夔:重夔尽臣子之职传旨,请诸公速退。

杜蘅针锋相对:臣等尽臣子之职谏言,望陛下查纳!

李重夔:重夔不是和诸公商量,是圣谕。

控鹤卫士跟随他继续压近。

杜蘅提高了声音:杜某也不是和殿帅斗嘴。殿帅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说的——

殿中,皇帝无声地望着卢世瑜。

(切)卢世瑜接上杜蘅的话:国与国相攻,家与家相篡。父子不慈孝,兄弟不和调。

(切)殿外,杜蘅继续高声:纲常已淆乱、礼乐已崩坏,而陛下尚欲臣等掩目缄口吗!

文臣们:陛下——臣等请为皇太子——

殿内,皇帝似乎在忍耐,他手中的棋子有些颤抖。

殿外,文臣们的身后传来了萧定权的斥责声:住口!

混乱中止了。

文臣们回头。

殿内,听到这个声音的卢世瑜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终于回头向了殿门外。

皇帝依然拈着那枚白子:卢尚书的学生来了,尚书是在这里看朕布子,还是先去看看他?

12晏安宫日内

卢世瑜已经离去。

皇帝:他一个人进宫来的?

陈谨:还有几个内臣,带着手炉,和大氅。看样子是要送给卢尚书他们的。

皇帝:到底是,他的老师啊。这时候,卖这种人情。他眼里头,还有没有朕?

陈谨不敢语,但转头向身后屏风看去。

13晏安宫日外

文臣们都转身往身后的宫门处看去。

萧定权自宫门前走出,向丹墀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所穿的红袍成为了洁白世界中唯一一抹艳色。

文臣们分成两列,看着这道艳色越走越近,直到丹墀之下。

文臣们躬身施礼:皇太子殿下……

萧定权终于显露出正脸,他制止了他们的行礼。特写。

萧定权:天子燕寝之前,岂容你等喧哗?!

皇太子出现,文臣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都不由望向了刚刚从丹墀上走下的卢世瑜。

卢世瑜走到了萧定权的面前。

萧定权:卢尚书,回去吧。

卢世瑜看看晏安宫的朱窗,摇头。

卢世瑜:臣等谏议,是本职。殿下干预,是涉政。殿下不该来。

萧定权:尚书知道就好。

萧定权看着控鹤卫士,转问李重夔。

萧定权:这,是圣旨?

李重夔简短地回答:是。

(字幕 控鹤卫指挥使 李重夔)

萧定权贴近了李重夔片刻,似是在与他商量些什么。

萧定权低语:殿帅公务,可否暂缓。本宫这就去请旨,本宫会让他们马上走的。

李重夔讳莫如深望了他数秒,似乎是在考虑他的意见。

但最终还是对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重夔:陛下,不想见殿下。

他向控鹤卫士们招了招手。

控鹤卫士们迫近了文官们。

萧定权失色。

前一列卫士分裂。

从他们身后走出另外数名卫士。

他们手中所携的并非兵戎,而是大氅和手炉。

李重夔从一卫士手中接过大氅,亲自为卢世瑜披上,又将手炉放入他的手中。

余下卫士纷纷效法,在场请命的文臣皆获得了大氅和手炉。

李重夔:殿下误会。这是陛下赐给诸公的。陛下说,诸公谏言是正大事,不能让他们寒心。

紧张的气氛突然缓和,文臣们显然也为这一举动颇为惭愧和感动。

文臣们抬头:天恩厚爱,臣等……

萧定权似乎也很惭愧,他从李重夔身边走开至卢世瑜身旁。

萧定权:君臣不可疑,疑则生乱。卢尚书教过本宫,后面一句是——

卢世瑜看着萧定权:君疑臣则诛——

萧定权看着卢世瑜:臣疑君则反。

文臣们沉默了下来。

萧定权:本宫虽至弱冠之龄,但现在外忧内患,正直多事。冠与不冠,自有国家制度、天子旨意定论。今天诸公集结,陛下非但不加罪,(帮卢世瑜紧了紧大氅)反命亲卫赐衣,这就是从没怀疑过诸公的明证!(转向面对文臣)诸公却反而不能体察天心苦衷,误会——陛下了。

萧定权转身,向晏安宫的方向深揖。

萧定权:本宫以臣疑君,自然会草藁请罪,请求宽宥。但是诸公不退,是更想陷本宫于不忠不孝,还是想——疑君而反?

文臣中起了微哗,有人点头附和,人心不稳。

李重夔趁机走到的卢世瑜身后,低声耳语。

李重夔:老师,太冷了,回去喝口热茶吧——这是殿下让下官转告尚书的。

李重夔示意他手中的手炉:也是殿下带来的。

卢世瑜震惊地望着他。

李重夔:尚书再不退。下官只能按陛下本来的旨意行事了。

卢世瑜看着李重夔的拇指微微推刀出鞘。

李重夔:事情戳破了,殿下在陛下面前怎么自处?在臣工面前又怎么立身?

卢世瑜看看晏安宫的朱窗,看看文臣们身上的衣服。

李重夔:卢尚书,不要让殿下左右为难。

卢世瑜再看看萧定权的背影。叹了口气,终于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文臣们见他离开,也只得三三两两向萧定权行礼后,转身向宫门走去。

只有杜蘅留到了最后,但是终也无奈离去。离开前,他愤愤解下氅衣,将手炉也塞到了一旁的宦官甲手中。

宦官甲:杜侍郎?

杜蘅头也不回:我不冷!

杜蘅亦走远。

(切)李重夔挥手,控鹤卫士们退下。

广场上只余萧定权、李重夔和几个东宫的宦官。

萧定权舒了口气:多谢殿帅成全。实情,我想向陛下面陈,免得殿帅再受我的牵连。

李重夔:实情,臣会禀报。但是陛下,现在是真的不想见殿下。

萧定权看看晏安宫的朱窗,略微落寞的表情。

李重夔:大雪严寒,殿下先请回吧。

萧定权萧索一笑:殿帅请便。只是本宫,还不能走。

他的目光望向皇帝书房的半开的朱窗。

一边摘下了头上的乌纱冠冕,交给一旁宦官甲的手中。

14登华宫日内

靓妆的赵贵妃,站在窗前望着大雪,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赵贵妃:卢世瑜他们出宫了?

姜尚宫:是,娘娘。

赵贵妃:圣旨都不听的人,太子一来就听话了。你说陛下心里——(转过头)会怎么想?

姜尚宫笑笑。

赵贵妃:大郎去见陛下,还没回来吗?

15晏安宫日内-外

李重夔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都走了?

李重夔:是。

皇帝淡淡一笑:他做的人情,拱手送给了朕。朕是应该谢他,还是应该——?

皇帝终于落下了手中的子。

与此同时,紫袍金带的齐王从屏风后走出,跽于皇帝的身旁,为他将数枚被封死的黑子拣出。

齐王:这步棋要是臣来走,必输无疑。

皇帝一笑,没有说话。

齐王:爹爹,三郎加了冠,儿是不是真的就不能久居爹爹膝下了?

(字幕 皇长子 齐王 萧定棠)

皇帝顺手拍拍他的后脑勺: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去向你娘问声安,也出宫去吧。

皇帝:干政之过,他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李重夔:殿下没有走。

皇帝起身俯视,朱窗之外,丹墀之下。

(切)丹墀前已经铺下了一条草藁。

解脱纱帽、玉带、红袍、皂靴的萧定权素服于雪中的草藁上跽坐下来。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请罪的文书。

萧定权看见了开启的朱窗,托起了请罪书,对殿内高声。

萧定权:臣萧定权,身为储君,有干预庶政之嫌,特来向天子请罪!

(切)皇帝默然看着他。

皇帝自语:明知道是这个后果,还是来了。明知道是这个后果,来之前就全准备好了。

皇帝:朕的太子啊,朕不知道,到底是精明,还是天真。

离开前的齐王抬起了头。

16晏安宫日外

一双皂靴从玉阶上慢慢走下,停到了萧定权的眼前。

视线顺着皂靴向上,萧定权和齐王片刻对视。

齐王嘲讽地看了看萧定权手中的请罪书,将自己的大氅解下,为他披在身上。

萧定权立即欲摘除这来自政敌且失礼的馈赠。

齐王:是陛下让臣带给殿下的。

萧定权的动作暂停了,但狐疑地看着齐王。

齐王笑:殿下不相信臣,还是不相信陛下?

齐王蹲下,为他将大氅的带子系好。

齐王笑笑:是御赐,殿下脱了它,就是抗旨不满。是臣私人奉献,殿下穿着它,就是请罪不诚。穿与不穿,信与不信,都在殿下。

齐王离开。

萧定权望着晏安宫洞开的朱窗,终于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及了大氅的衣带。

17晏安宫日内-外

皇帝再度从奏疏堆上拿起了军报:给他的衣服,他穿了吗?

陈谨看看窗外,为难地迟疑了。

陈谨欲动作:小人这就再去——

皇帝讥讽的语气:君臣不可疑?

皇帝看了一眼陈谨疑惑的神情。

皇帝:不用去了,他不冷。

(切)殿外,脱下的大氅被宦官甲托在手中。

素服的萧定权眼中,晏安宫适才还洞开的朱窗和宫门,对自己紧紧关闭了。

18登华宫日内

大雪中登华宫的牌匾。

檐下站立的内臣们也在忍不住偷偷呵手。

前方齐王回来,所有的内臣们立刻躬身敬立。

齐王快步入殿,正欲向赵贵妃行礼,赵贵妃已经扶住了他。

齐王:娘——

赵贵妃:大郎,听说卢世瑜他们已经出宫了,那太子冠礼……

齐王凝重地看了她片刻,终于点点头,有隐藏不住的笑意。

赵贵妃大喜。一边摸了摸他身上的衣物和一只手。

赵贵妃:雪还没有停?饿了吗,冷坏了吧?

齐王摇头微笑:冷坏了的,不是我。

19晏安宫日外

晏安宫前的广场上,科头跣足、草藁待罪的萧定权,仍然手托着请罪状,他身后是广袤的雪场。

王慎担心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殿下,回去吧。

萧定权看着晏安宫朱窗透出的光明,颤抖的嘴唇中吐出两个字:退、下。

20顾思林宅夜内

顾逢恩正在侍奉顾思林一步步穿上甲胄。

特写。

他的身后几案上,放着一封三枚鸟羽的军报。

21登华宫夜内-皇宫夜外

登华宫的宫人点亮了檐下的宫灯,昏黄的光线下,细雪飞舞。

登华宫的牌匾再度入镜。

登华宫暖阁内,赵贵妃和齐王在吃饭,桌上几道菜。

赵贵妃用筷子为齐王剔着鲥鱼的刺。

齐王:又不想得罪陛下,又不想卢世瑜吃亏。真让卢世瑜放手一搏,他这冠礼还有一线指望。

什么都想保全,到头来,什么都保不住。

赵贵妃:田舍翁的儿子,还要当爹的给戴上顶帽子,才算真正成人,能够成家立业。太子早过了二十岁,那群清流使尽解数,陛下就是不给他加冕。三年前你冠礼成亲,就该到封国去了,可陛下就是不放你走——除了那几个腐儒,谁还看不懂天心?

(切)丹凤门外广场,走出宫门的卢世瑜仰头回望城上深灰色的天空,愁眉。

赵贵妃放下了筷子,内人将她剔好的鲥鱼端给齐王。

齐王:娘——

赵贵妃:剩个嫡长的名头,圣眷才干势力,什么他能胜过你?一群书生,妄想变天?

齐王沉吟地吃着鱼。

齐王:儿输给他,无非也就是嫡庶这两个字。娘,今天那个阵势,我也不是不怕。毕竟制度在,天心要是被他们动摇了。要我出京,一道圣旨就够了——

赵贵妃握住了齐王的手,一反覆。

赵贵妃:手心手背都是肉——

齐王疑惑地看着这个动作。

赵贵妃:这是谬论!手心是肉,手背只是骨头。

赵贵妃:大郎,你才是你爹爹的手心。还有娘、有你外公、你岳丈在,东宫那把椅子已经是你的囊中物,你只管伸手够就行了,怕什么?

齐王笃定地点头:过了今天,儿是不用再怕什么了!娘的心愿,儿一定会替娘完成!

赵贵妃母子势在必得地相视而笑,赵贵妃笃定地点点头。

外间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一身风雪的内侍某入室,口齿不清的回报:娘娘,大王,武德侯进宫来了!

赵贵妃惊而起身:顾思林?他赋闲在家,他来干什么?

22晏安宫夜外

天色已暗。

陪伴萧定权待罪的王慎抬起头,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盏孤灯。灯火向他们的方向渐行渐近。

晏安宫的雪场上,走来一行三人。

甲胄外罩着寻常外衣的顾思林大步走在最前,顾逢恩跟在他身后。此外只有一个手提宫灯为其引路的宦官。

王慎忍不住提醒:殿下,殿下……

顾思林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萧定权勉强睁开了眼睛,艰难地转过了头。

顾思林没有止步,直接从萧定权手上拿走了请罪文书,撕成了两段,然后走上了晏安宫前的玉阶。

萧定权愕然:武德侯,是要——

顾逢恩回头看了萧定权一眼,后者的眼神明显是在紧张地询问,但他还是一语不发跟随顾思林匆匆而去。

23晏安宫夜内-外

高高的玉阶之上,顾思林凝视着紧闭的宫门,他紧紧捏着萧定权的请罪状,面色铁青。

晏安宫中,皇帝也凝视着紧闭的宫门,他紧紧捏着手中的军报,同样面色铁青。

两个宦官开启了宫门。

在门开的一瞬间,对峙的顾思林和皇帝两人,神情都转换了。

顾思林的脸上显露出恭谨的神情,向皇帝跪拜。

顾思林:臣顾思林叩见陛下。

皇帝微笑,并立刻伸出手去搀扶:慕之多礼,快起来。

顾思林抬起了头:谢陛下。

(字幕 武德侯 顾思林 字慕之)

皇帝示意顾思林在棋局的对面坐下。

皇帝拈起一子,并示意顾思林执黑。

皇帝:重阳之后,慕之就没再进过宫了吧?

顾思林也拈起了一枚黑子。

顾思林:是。

皇帝:今天来,为的是?

顾思林:有些事,臣想面奏陛下。

皇帝笑:这局棋从重阳摆到现在,朕还当慕之总算想起来陪朕了局。看来不为太子,慕之不会来的吧?

顾思林:陛下,臣……

皇帝用手势压制了他将要说出的话。

皇帝:朕处分他,不为别的——朕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他是储君,比起亲藩、比起臣工更要自重。有些不该他碰的东西,朕不能让他碰,这是为他好。这么说,慕之能够体谅朕吗?

顾思林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

顾思林:臣今日来,确实不是为太子殿下。

皇帝挑眉,似乎疑惑。

顾思林:陛下,日前北疆铁骑万余入寇,蹂躏边境。已攻城克地,掠长州边民数千而去。

皇帝:此事朕已悉知。戎人犯边愈频,要说守疆御敌,举国上下除了慕之,朕谁都信不过。可慕之既然卸甲,朕再三劝说还是闭门不出,也实在不好强人所难。对了,(指指顾逢恩)他哥哥协助李明安驻守长州,这一回也跟朕上了请罪疏——

顾思林和顾逢恩沉默。

皇帝突然笑了:慕之放心,承恩已经勉力,朕怎么会加罪?

顾思林:圣恩浩荡,臣代犬子叩谢。但陛下这能宽宥,只怕他翌日也难逃显戮。

皇帝蹙眉:慕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思林向顾逢恩示意。

顾逢恩上前,交给了皇帝一份文件。

皇帝有些疑惑地接过了文件,阅读之后,神色改变。

顾思林:犬子已获密报,前锋过后,敌境十万重军集结,似有大举内犯之意。

皇帝震怒:这么要紧的军情,李明安为什么不报?!

一殿内臣立刻跪地,陈谨与年轻宦官甲互看了一眼。

年轻宦官甲:陛下,军报……

陈谨打断了他:陛下,连日大雪,军报有延迟,陛下息怒。

皇帝:下旨长州,李明安夺俸申斥!

陈谨诺诺连声。

皇帝不再理会他,继续殷切询问顾思林。

皇帝:李明安书生将兵,怕要误大事。事关国运,仓促之间,慕之以为,还有谁可以为干城?

顾思林环顾四周一片俯首之人,沉默了片刻,终于也离席向皇帝跪拜。

顾思林:如果陛下以为臣尚堪驱使,臣当以朽病之躯再赴北疆——

顾逢恩迅速抬起了头:父亲!

皇帝瞥了顾逢恩一眼,没有理会他,但对顾思林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皇帝:现在长州二十万驻军,都是慕之旧部。除了你,怕也没有第二人能够调度指挥!有慕之这句话,朕就——

顾思林抬起了头:——臣只怕和三年前一样——

皇帝和顾思林的目光一道投向了顾逢恩,顾逢恩垂低了头。

顾思林:——让朝野议论,臣身为外戚,拥兵自重臣犯君威。不但有损陛下圣名,更无益于——(看窗外,语气放缓加重)皇太子殿下。

皇帝站起,也望向窗外的方向。

皇帝:社稷有失,朕就是罪人。孰重孰轻,朕的心中岂会没有定论?你放心,只要你不负国家,朕自不负你顾思林!

在皇帝的注视下,顾思林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下。

顾思林闭上了眼睛。

24晏安宫夜外

顾思林快步从玉阶上走下,走到萧定权面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裹在萧定权的身上。

露出一身戎装的顾思林在他面前跪下。

顾思林:殿下受苦,是臣之罪。

萧定权抬起手,虚弱地、疑惑地、无奈地、了然地,摸了摸他手臂上的甲胄,他知道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交易。

萧定权:舅舅?

顾思林:殿下不用担心,已经没有事了。

顾思林从袖中取出萧定权的请罪书,借着灯笼的烛火将它引燃。

25晏安宫夜内

皇帝站在窗后,看着丹墀前的火光一闪后熄灭,看着顾逢恩背起萧定权。

他也看见了萧定权穿着的顾思林的外衣。

以及顾思林的一身轻甲。

皇帝将手中的军报重重掷在了棋盘上,砸坏了棋局。

皇帝阴郁的面孔:匹夫拥兵,敢欺朕耶!

皇帝大步离去。

年轻宦官甲拾起了地上军报,低声询问陈谨:陈翁。军报,李都督今天一早不就送到了吗?

陈谨没有说话。

年轻宦官甲:难道是想让武德侯主动请缨,才……(指指窗外离去的萧定权)

陈谨蹙眉,还是没有说话。

年轻宦官甲:那明天还要下旨申斥?

陈谨兜手在他后脖颈上敲了一记:千乘之尊,还冒雪跪了半天。李都督受点委屈算什么?

26登华宫夜内

赵贵妃不安地在暖阁内走动,无意识地用手指拨弄着宫烛上的烛火。

一宦官入室。

宦官:娘娘,晏安宫出来的消息,武德侯再掌兵柄——

(看看惊异的齐王)——圣旨,三日之后皇太子殿下——元服冠礼——

火焰渐高,接近了赵贵妃的手指。

姜尚宫:娘娘!

赵贵妃一惊,手指已被烫伤,她缩回了手。

赵贵妃望着眼前跳跃的明亮烛火:三年了,好容易熬到了顾思林这把火要灭了——

齐王:娘,现在怎么办——

赵贵妃:慌什么?不还有三天吗?你现在出宫,去问问你岳父。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就算陛下答应给这种人加冕,天下能够答应吗?

齐王一愣,点点头,揖手离开。

赵贵妃对姜尚宫:姜尚宫,外头的事情有中书令,宫里的事情——

姜尚宫点头:娘娘放心。小人在。

赵贵妃拔下头上金钗,渐渐按灭了烛火。

一片黑暗。

27皇宫夜外

空镜:黑暗中的皇宫,大雪仍然在静静垂落。

28丹凤门夜外

(萧定权的梦境)

雪中,着玄色鹤氅的十七岁的萧定权在丹凤门外空旷的雪场中奔跑着。

单薄阔大的鹤氅被寒风和他的奔跑带起,飘扬如鹤展翼,雪地上空留下一行孤单的足印。

丹凤门之前,萧定权用拳头奋力拍打着紧闭的宫门,手上的鲜血滴入他足下的皑皑白雪中。

梦境中一切无声,只有他泣血呼唤的声音:娘——娘——开门啊,爹爹!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几乎疯狂的萧定权整个人抱离了宫门。

萧定权挣扎中回头,想看清楚来人——

顾逢恩os:殿下!

29东府日外

雪已停。

顾逢恩的脸出现在萧定权的眼前。他的一手还在推着他的肩膀。

他一身圆领紫袍的朝服,是穿戴好了进宫参加冠礼的。

萧定权还穿着白色的中衣静静浸泡在雪地的温泉中。

萧定权抹了一把脸,以水痕掩饰了脸上的泪印,他舒了口气。

顾逢恩脱下靴子,将双脚也泡在了温泉里。

顾逢恩:睡着了?

萧定权:舅舅已经出京了吗?

顾逢恩点头:走了。

萧定权:没有旨意,我也不能去送他。

重重的鼻塞音,他开始咳嗽。

顾逢恩貌似关切地从一旁取过了一件貂裘。

顾逢恩:着凉了?

萧定权点头,略委屈:头疼。

顾逢恩绕过了期待的萧定权,将貂裘披在了自己肩上。

顾逢恩故作惊讶:那天居然没人劝殿下别去?!

萧定权伸手去抢貂裘。顾逢恩避开。

孩子气的争夺,一两个回合,都没有从对方手中抢到。

他有些懊恼,向水下缩了缩,水淹没了肩膀。

萧定权正色:夺兵闲住三年,一夜间又炙手可热。陛下重新用他,又要重新防他。舅舅,他知道会是这样吧?

顾逢恩:居其位者担其责。享其权者,纳其垢。

萧定权的手摸上了顾逢恩的手腕:逢恩,我也一样,没有不去的选择。

萧定权看着泉眼上放着的一叶盛物的小木舟,在泉眼上浮动:应该不动的,应该不作为的,应该不犯错误等待的。可是等待也是罪,不作为也是罪。拼尽全力,只求留在原地,老师说——这就是我。

顾逢恩抱着披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趁着他的疏忽,萧定权突袭,再次动手去抢。

顾逢恩手疾眼快一把抽走了貂裘。

萧定权没有抢过,急了:嘉义伯!

顾逢恩:臣在——殿下,这是臣的衣服。殿下还是等着尚服局送的衮服吧。

他披着貂裘起身离开,留下一脸不甘的萧定权站在水中打了个寒战。

30尚服局日内

尚服局的匾额。

着圆领袍、乌纱展翅帽,和男子一样打扮的女官们手捧托盘,鱼贯入厅。

一只只托盘被摆到大厅正中的长案前。

一只女子的手伸出来,缓缓抚过托盘中的一件件冠服。

随着这只手的抚摸,内人甲随之念出冠服名称。

——五采玉珠九旒一顶。

——素纱中单一件。

——五章玄衣一件。

——四章纁裳一件。

——玉带一条——

那只手忽然停住了。

托盘上,是一条带銙为金的金带。

手的主人张尚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官转回身,凝望着宣读的内人甲。

张尚服:这是金带。玉带呢?

(字幕 尚服局首长 张尚服)

内人甲立刻跪下:尚服恕罪,小人这就去找——

31尚服局库房日内外

尚服局存放各类服饰的高大空旷的库房中。

一双素手从身后把一条白玉带系在了一个紫袍男子(齐王)的腰上。

紫袍男子正伏案捉笔书写着什么。

素手绕到腰前,在扣上带扣时,被男子的左手连着玉带一把捉住。

齐王声色俱厉:玉带是天子和太子才能用的服制,这是僭越——

吴内人针锋相对:那大王就治小人的罪好了。

齐王将笔放在砚台上,脸色严肃,和一脸倔强的吴内人对面僵持。

齐王伸手向吴内人,却突然将她整个人掉了个个,面朝书案。从她背后环抱住了她。

齐王的声音放温柔了:胡闹。

吴内人端起了案上一幅书写好的白纸立轴。

立轴背面的镜头。

齐王亲吻着吴内人耳垂上一只精巧的多宝耳坠。

齐王:这几个字,认得吧?

吴内人:背母不孝,危君不臣。罔顾忠义,安存国本?——这说的难道是——

齐王:三年前中宫薨逝,太子却未侍奉在旁,令皇后孤独遗世,这是大不孝。指使他小表哥用一封假军报夜开宫门,置君父安危于不顾,这是大不忠——

吴内人醒悟地点头:就是先皇后薨逝,宫里又出逆贼那天晚上吗?难怪都在传,武德侯是为了保住太子和嘉义伯,才从长州回京的——

齐王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谁知道那逆贼是哪来的?陛下要遮家丑,才力压众议,准他自请罢职,对太子一直也没有公开处置——

吴内人继续读出另一幅立轴上的字:庶人王子,同法同刑。君子今日,枉言成人?

齐王:忠孝立国之本。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是本朝大忌。沾上这两字罪名,别说他这个冠礼办不成了——

齐王从她手中接过立轴,慢慢将它卷起。

(特写)放入了黑色的锦缎外套中。

齐王:姐姐真想我戴上这条带子吗?

吴内人抚摸着玉带:小人只知道,大王戴上它,就不用离开小人了。

齐王将封好的立轴交给吴内人:今天太子冠礼,丹凤门上的守卫都会换成我的人。姐姐上楼,把这檄文当着天下人抛下去——剩下的事,我和中书令来办——

室外有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齐王和吴内人警觉地住口。

齐王将吴内人护在身后,向门口走去。

前来寻找玉带的张尚服站在库房门外,神色惊惶,脚边是那条金带。

一块金銙坠地时从革带上脱离。

齐王的手摸到了门闩。

库房院子的院门外适时传来了尚服局内人们的声音:去库里找找——

张尚服看看库门内,再回头看看院门外。

32尚服局库房日外

门开了,吴内人拿着玉带走出。

前来寻找玉带的内人甲乙走近。

吴内人:已经找到了,是我收起来了。

内人甲不满:误了大事,吴内人担得起吗?

吴内人低头不语。

内人乙从吴内人手中夺过玉带:快给殿下送去。回来再处分她!

内人甲和内人乙一道离开。

内人甲一路犹在不满地嘀咕:仗着尚服宠她,越来越不像话——

吴内人跟随着离开。

齐王从室内走出,庭中空无一人,他也离开。

张尚服躲藏在屋檐下的廊柱之后,神色惊惶,手中紧紧捏着那条金带。

她的瞩目下,革带上赫然少了一块金銙。

她四顾,但是地上却已经空无一物。

有人知道了。

33东府日内

桌上摆放着铜镜。

王慎、蔻珠等数名宦官宫人侍奉在侧。

张尚服看着尚服局的内人们将盛放着衮服的托盘摆放在一旁几案上。

最后,盛放着玉带的托盘从她面前经过。

身后传来了萧定权略带惊喜的声音:张内人?

张尚服神情恍惚地紧盯那条玉带,并没有注意。

站在对面的王慎想开口提醒她。

萧定权将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以示他噤声。

刚从温泉起身,还穿着中衣的萧定权,悄悄走到张尚服身后。

萧定权在她耳边咳了一声。

萧定权:皇太子驾到——

张尚服大惊回头,眼前是萧定权恶作剧成功,孩童般得意的笑脸。

张尚服立刻躬身行礼:殿下恕罪。

萧定权径直走到铜镜前坐下:可以恕罪,不过要替我当一点小差事。

他拿起妆台上的一只玉簪,敲了敲妆台,示意张尚服为他梳头。

萧定权催促:快啊,丹凤门那边应该都准备好了。

34丹凤门外广场日外

丹凤门城楼前内广场。宦官、宫人和禁军在来回走动。

广场的积雪已经扫净,准备好了冠礼所需的礼台、彩棚和一切仪仗。

礼台前,设立好了正一品至正五品的品级山。

35东府日内

洁白的玉梳滑过黑发,握梳的手不停颤抖。

萧定权感觉到了:张内人也着凉了?

王慎笑着规劝:早都是尚服局的首长了,殿下不要再用以前的称呼了。

张尚服将他的头发挽起。

萧定权理直气壮,用手比了比妆台的高度:我这么高的时候,张内人就在皇后身边供职了。她可是我娘的故人啊!

张尚服勉强笑笑,准备将玉簪关入发髻。

萧定权看着铜镜内自己的影像,微笑:今天是我成人,张内人也去观礼吗?

张尚服勉强笑笑:国家大典,小人没有列席的资格。

镜中的萧定权,神情沉寂了下来,语气也严肃和诚恳了下来。

萧定权:去吧。就当代我的母亲去。

张尚服的神情也改变了,她在这一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张尚服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玉带:殿下——

萧定权:嗯?

门外传来了宦官通报的声音:大王——

话音刚落,戎装的齐王已经入室。

张尚服凛然一惊,玉簪从萧定权发髻上滑落。

萧定权疑惑地看看齐王,又疑惑地看着地上打成两段的玉簪。

张尚服立刻跪地:小人死罪。

萧定权对齐王:大哥?

齐王向萧定权行礼:殿下,陛下命臣戍卫,陪同殿下同往丹凤门。

听到皇帝的旨意,萧定权立刻起身站立,面对齐王恭敬回答。

萧定权:臣遵旨。

萧定权对张尚服:快起来。

张尚服起身,再度帮他挽起了发髻。

萧定权想起了什么:张内人刚才想说什么?

张尚服瞥了一眼一边站立等待的齐王。

齐王面无表情。

张尚服勉强笑笑:小人——是想说,殿下的头发又滑又密,和皇后殿下一模一样。

张尚服换金簪再度簪上,发髻完成。

萧定权起身,宦官们围了上来,为他一层层穿戴上衮服。

萧定权看着妆台上断掉的玉簪,一边仍在和张尚服说笑。

萧定权:说起这个,张内人刚去中宫的时候,也打碎过皇后的一只玉簪吧?

张尚服一愣:是。

萧定权:那簪子是御赐,你怕受罚,躲着偷偷哭。是我看你可怜,瞒着皇后把断簪藏了起来的。

(伴随闪回画面)蹲在中宫殿外廊柱下的年少张尚服。站在她面前的五六岁的萧定权,小小的手中捏着两段玉簪。(闪回结束)

萧定权笑: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找着过——我是你的恩人,对吧?

室内人轻轻笑了起来,表面的气氛是轻松的。

张尚服恍惚地:是,殿下救了小人。

着装最后的步骤,张尚服眼看着那条玉带终于围在了萧定权的腰上。

萧定权:张内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谨慎。跟故人之子,多说一句话又能怎么样?

萧定权自行将衮服的佩剑挂在玉带上:大哥,我们走吧。

张尚服似乎是想制止他:殿下——

萧定权向她点点头:一定去观礼啊。

王慎等一众内臣侍奉萧定权离开。

室内只剩晚走一步的齐王、张尚服和尚服局几个宫人。

齐王将一物抛给张尚服。

齐王:这是尚服丢的吧?

张尚服展开手心,是遗落的那枚金銙。

齐王:收好了,别再掉出来。你是一局首长,要为一局人——做好榜样。

齐王冷笑,跟出了门去。

张尚服浑身颤抖捏紧了金銙。

室外,萧定权已经离去。

36丹凤门城楼-内广场日外

丹凤门城楼上,禁军们在查防。

(切)广场上,宦官某引导着中书令李柏舟走向一品的等级山前。

宦官某:中书令,这边请。

李柏舟望丹凤门城楼:典礼都要开始了,怎么这么喧哗?

宦官某:是丹凤门在查防,中书令勿怪。

(切)城楼上,禁军们确定无人后,下城,离开。

(切)李柏舟点点头:国之重典,是一定要严防——(转向刚到二品品级山前的卢世瑜)卢尚书,恭喜啊——

(切)城下的小门,禁军某负责上锁,几个禁军共同确认后,离开。(特写)一把钥匙藏在墙边的砖缝中。

37丹凤门城楼日外

丹凤门前,供太子临时休息和准备的彩棚中。

齐王将萧定权送入:请殿下先准备,臣也要先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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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定权:为我的冠礼,辛苦大哥了。

齐王笑着行礼:能为殿下效力,是臣的荣幸。

萧定权将齐王送出彩棚,目送他远去。

王慎:殿下请先休息一下,陛下随后就到了。

萧定权点头:好。

38登华宫日内-尚服局日外-丹凤门城楼日外

登华宫,赵贵妃手中拿着少了一块金銙的金带,蹙眉翻看。

赵贵妃:还是放心不下——不是说是中宫旧人吗?听说中宫在时待她不薄,万一她身家性命都不要了,也要护住旧主——

姜尚宫摇头:她不会说的。

赵贵妃:你怎么知道?

姜尚宫凑近赵贵妃的耳朵。

赵贵妃骇然:那个贱婢,是张尚服的私生女儿?

(切)吴内人再度从尚服局库房中走出,她小心掩饰着手中那两卷黑色锦缎包裹的立轴。

张尚服躲藏在门后看着她,一脸痛苦。

(切)赵贵妃:难怪。别说只是故主的儿子,就是故主,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孩子要紧?

姜尚宫:是,做娘的,就算自己不要命,也不会舍弃骨肉的——

赵贵妃笑着看姜尚宫:没当过娘的人,倒是比我还明白。难怪一早你把她引给了大郎。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情?

姜尚宫摇摇头:除了大王,没有别人了。

(切)皇宫某僻静处,捧着立轴的吴内人和已经换成紫袍金带的齐王在一起。齐王用一方状似手帕的白绫,为吴内人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连白绫一道握住了她的手。鼓励地:我在。吴内人紧紧攥着白绫和齐王的手,明显紧张。

(切)赵贵妃:那个贱婢自己呢?

姜尚宫叹气:知道的话,天下有谁会去犯这,逆人伦的大罪?

(切)齐王已经离开,吴内人谨慎地四顾,也离开。

她似乎没有发现身后跟随的张尚服。

赵贵妃os:也是可怜,两个人,都永世不得超生了。啊,不对,还有一个——

(切)丹凤门前,供太子临时休息和准备的彩棚中,萧定权正在金盆中洗手(水中有淡淡的墨色散开),他一脸平静,似乎完全没有预见将到的危险。

宦官某躬身,做出请萧定权移步开始典礼的姿势。

(切)登华宫窗外传来了礼乐的声音。

姜尚宫:娘娘,开始了。

赵贵妃点头。

39丹凤门广场日外

洪钟大吕,乐声悠扬。

品级山前,站立无数双皂靴,衣紫服朱的臣工也已经文东武西的按级别就列。

位于文臣首列一品等级山侧的中书令李柏舟、和紧跟他之后的二品等级山侧的卢世瑜皆做紫袍金带的装扮。

齐王、赵王立于李柏舟之前,同样着金带紫袍的亲王服饰,唯乌纱巾角从帽后折上,不同于臣工的展翅。

着乌纱折上巾和红色圆领常服的顾逢恩与几个服饰相同的伯爵一道站在武将之前,与齐王遥遥对面。

臣工站位的正前方临时设立的礼台之上,为红罗伞盖遮蔽的皇帝,身着通天冠、远游服(天子第二等级的礼服)端坐于香案之后。

鸿胪寺官员悠扬的画外音传来:皇太子冠,众臣行礼。跪——

广场上,衣襟委地如风振旌旗声,一片朱紫的鱼鱼群臣伏地。

40丹凤门广场-城楼日外

萧定权捧笏,自众臣间缓缓走入,表情清朗端庄,步伐庄严稳重。

除了头顶尚未冠,他已经穿着好了整套衮冕。

(切)吴内人顺利用钥匙打了丹凤门下禁军留下的小门。进入。登楼。

(切)萧定权也缓步登上礼台。

(切)吴内人怀抱着卷轴,贴着女墙走走停停,不住地止步,向后张望,似乎是在查看有没有人跟踪。

(切)萧定权向皇帝跪拜。

(切)城楼上,吴内人躲在女墙后紧张地观望。城楼上空无一人。

(切)礼台上。

皇帝:天子元子,与士无异。冠而字之,成人之道。太子,朕今日赐你字——民成。

陈谨将一枚金印交到了萧定权手中。

萧定权双手郑重接过金印。

城楼下,传来了鸿胪寺官员的声音:众臣工兴——

(切)齐王随群臣站起身,紧张地望向身后城楼。

吴内人os:大王要小人什么时候抛下去?

齐王os:届时陛下会有几句祝词——

礼台上。

皇帝:太子,望你正君臣、亲父子、友兄弟、孝、悌、忠、顺——自今日始,真正

成人。

萧定权叩首:是,父亲。

(切)城楼上,吴内人怀抱着立轴紧张地下望,她看见了皇帝和太子。

齐王os:然后陛下会给太子加冠,就在那个时候——

(切)皇帝接过鸿胪寺官员递出的冕,绕过香案走到萧定权的面前。

皇帝递出了手中的冕,眼看着与萧定权头顶仅剩微小的距离——

(切)吴内人解开了立轴的锦套,即将向城下抛出。

(切)齐王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萧定权。

萧定权突然抬起了头。

萧定权:陛下。臣今日加冠,齐王也为臣准备了一份贺礼!请陛下,和在场诸位臣工注目!

皇帝端着冕愣住了。

41彩棚日内

(闪回镜头)

冠礼之前。

张尚服站在为准备冠礼临时搭起的彩棚中。

一身隆重大礼服的萧定权摊开手,掌心中是适才那两截断簪。

萧定权:——张内人刚才故意断簪,是有话要告诉我吗?

——那只簪子,皇后第二天就发现了。可她没有声张。因为此事于我,只是几句申斥。于你,却是一条人命。

——她对你说,今天我的儿子帮了你,有朝一日他遇到一样的事,也请你能够回报他,哪怕只是一句话。

——说吧,究竟是哪一句,当着齐王的面说不出口的话?

42丹凤门城楼日外

齐王、李柏舟惊惶地抬起了头。

众人的目光,随着萧定权的视线凝聚于丹凤门城楼。

立轴并没有抛下来。

(切)城楼上,张尚服抓住了吴内人的手腕,立轴掉在了她们脚下。

(切)礼台上,皇帝看看萧定权,看看齐王,又看看城楼。

齐王、李柏舟惊惶地抬起了头。

皇帝疑惑:太子想让朕看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青衣的人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城楼上坠落至地。

随着她落下的,一方白绫在空中翩飞。

她身下砖石上的残雪,被弥漫的鲜血渐渐染红。

坠楼人的脸,是张尚服。

落下的白绫盖住了她未闭目的脸。

43丹凤门广场日外

萧定权大惊,站起身望向丹凤门城下的方向。

众臣哗然。

皇帝先于所有人回过了神,命令戍卫在一边的李重夔。

皇帝:重夔,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重夔离开。

已有禁军某返回报告:陛下,坠楼者是尚服局的首长张氏。

萧定权失色:张内人?

皇帝蹙眉疑惑:太子认得她?

萧定权:是——(不可思议地喃喃)怎么会是她——?

李重夔带着一方染血的白绫返回,交给皇帝。

皇帝展开了白绫。

萧定权茫然地望着皇帝。

皇帝将白绫甩到了萧定权的身上:是你母亲的旧宫人——太子自己看吧——

萧定权颤抖的手指,展开了白绫。

注视着他,齐王的嘴边渐渐浮现出一个微笑。

(闪回)齐王走出库房,弯腰拾起了落地的金銙,又向张尚服躲藏的廊柱方向看了一眼。

齐王告诉吴内人:就算她不去告诉太子,我也会找别人去的。当然,她说的话,太子会更相信——毕竟是故人嘛。

冠礼前皇宫某僻静处,齐王用那方白绫为吴内人擦汗:这上头说,太子想让她在冠礼上抛个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下去,在天下面前嫁祸于我。一边是储君,一边是亲藩,她左右为难,只好一死。(闪回结束)

(切)礼台上,萧定权读着白绫上的文字,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

(切)城楼上,吴内人同样颤抖的手,她望着城下张尚服的尸体。

(闪回)齐王将白绫递交给吴内人:姐姐只要引她上城,伸手在她背后推一把,再把这东西扔下去,就行了。(闪回结束)

(切)萧定权突然了悟地抬头望向了台下的齐王:是你。

齐王波澜不惊的脸。

以及一片混乱的冠礼现场。

李柏舟嚣张开口:殿下,请问上头到底是什么?

望着老师,萧定权无言以对。

李柏舟:陛下,冠礼必须中止!究竟何情,臣请公开彻查!

齐王os:剩下的就是我和中书令的事。我要的不是太子一个冠礼。我要的,是他这一整个人。

微笑的齐王和双目血红的萧定权对视着。

(第一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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