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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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堂,虢公长父一肚子怨气,对虞公余臣忿忿道:“孤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这新周王一上来就让大家批评先王。起初,孤还天真以为是厉王对他没有养育之恩,这才让他敢直言父讳。”
虞公余臣摇摇头,道:“没想到,别看这新王年纪轻轻,还颇有权谋。”
虢公长父叹了口气,道:“可不,这才刚刚亲政,就给我们两公爵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只可笑我们居然还傻傻往里面跳。”
虞公余臣道:“昨天新王登基,对我等又是册封、又是奖赏,一副既往不咎的风度,今日就翻脸不认人,开始翻旧账了。”
虢公长父道:“昨日怕是逢场作戏而已,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今天给我们来个下马威。这倒好,直接把厉王之死嫁祸在我们身上了,好像只要我们不撤军,厉王就不会驾崩。”
虞公余臣轻声道:“你是说,周王今天如此表态,是觉得你我的撤军,耽误了解救厉王,所以迁怒于我等。”
虢公长父道:“难道不是吗?也不想想,要不是厉王驾崩,还轮不到这小王登基!”
虞公余臣闻言,吓得赶紧拦住虢公长父:“小点声,这话太大逆不道了!”
虢公长父深深不以为然,道:“明面上召集群臣探讨周厉王时期的是非,到头来把全部责任推到我们两人身上了。
“现在还只是说我二人失职,再往下,恐怕发动国人暴动、煽动国人示威,让国人阻挠柩谥、立新王,甚至勾结卫巫、赤狄、陆浑戎这些罪名,早晚都安到我们头上,那还得了?”
虞公余臣被说得惊慌失措,忙道:“这又该如何是好?”
虢公长父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倒还不慌,看他现在拿我们没太大办法,孤再探探他的虚实。或许,他只是故意摆出个恩威难测的样子,只怕他不是这块料!”
虞公余臣道:“怕就怕,今天天子的质问是太保、太宰他们教的,那就大大不妙了。”
虢公长父道:“这周王静亲近召公虎、卫伯和,这是摆明的事,他二人把不得我们当众出丑。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快说!”
虢公长父嘿嘿一笑,道:“朝堂之上,周王向我二人发难之时,我偷偷观察过召公虎和卫伯和。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也始料未及。”
虞公余臣道:“正是,周王见满堂卿大夫无人附和,居然不是求助于召公、卫伯,而是问向二位王叔,大大出乎寡人之意料。”
“哼,他哪里知道,王子昱和王子望和我们是一路人,又哪里会说我等恶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虢公长父颇有得色。
“这一切都亏虢公你的妙计,当初拉拢此二人与我等结盟,当真远见卓识!”虞公余臣不忘奉承自己老友几句,听得对方也十分受用。
虢公长父抚了抚日渐发白的长须,道:“强悍如其父王者,都拿我等无可奈何。你我世代公爵,按辈分都算是小周王的父辈,他这少年天子,根基薄弱,又能起甚大浪?!”
虢公长父此言,等于给虞公余臣吃了颗偌大的定心丸,二人皆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明堂另一边,召公虎在下朝后也同卫伯和、程伯休父等卿士在路上讨论起来。
程伯休父一脸兴奋,道:“诸位,别看周天子年纪不大,居然敢对虢虞两位公爵质问,真是虎父有虎子啊!”
召公虎倒是一脸平静,问少傅仍叔道:“少傅,天子半年前从我府中搬回王宫中,这半年来其学业都是由你亲自教授,不知这半年来可曾教授过今日之言?”
仍叔年长持重,长得一脸忠厚,此时却是一脸茫然,摇着头道:“老朽无非也就是教些圣贤之言,为政之道,今日之事,我实属不知。”
卫伯和问道:“太保大人,莫非你也不知情?寡人还道是你教的。”
召公虎道:“孤实为不知,孤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天子言及此前征伐彘林之事,他是从哪里知道这虞公、虢公临阵撤兵之事?少傅,天子这半年在可曾与何外人交往?”
仍叔道:“天子每日学习功课,深居简出,没有见到有何人与其交从甚密。”
召公虎道:“这就奇怪也,我等前朝老臣,为了避嫌,也都没有前去打扰天子,今日之事着实反常。”
众人皆点头称是。
虽说虢公长父和虞公自恃爵位尊崇,都和其他卿大夫颇有芥蒂。但是召公虎、卫伯和等都觉得周王静过于早地划分派系,对他执政其实不利,因此都默契地刻意不与周王静走得太近。
虽说周王静年轻气盛,满心想着有所作为,但是此时此刻他刚刚即位、百废俱兴,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应该团结一切人、安抚所有人心,方为正道。
仍叔大为惭愧,说自己疏于教诲。
召公虎道:“少傅不必自责,周王毕竟已经不再是太子。如今他为君,我等为臣,我辈当尽心尽力辅佐周王,不要妄自揣度上心。”
众人点头称是,皆作礼告退。
回到府中,召公虎百思不得其解,静坐沉思。凭自己对周王静的了解,他是一个不太表露自己情绪的人。
周王静有着坎坷的童年——从小丧失父母、寄人篱下,然后十多年闭门不闻不问窗外之事,在性格上,难免会留下疤痕,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抹平。
那么,如果自己和仍叔都没有和周王静说起彘林之事的话,那会是谁呢?
“对了,是他!”
召公虎突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方兴,便让奴仆把方兴叫来。
方兴刚到书房,召公虎就开门见山,问他是否对周王静说过彘林之事。方兴便把自己是怎么给当时连太子都不算的周王静说起半年前那一切的。
“这就对了!”召公虎微微一笑。
“太保,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召公虎摸了摸方兴的头,道:“没有,你做得不错,时候不早了,去歇息吧。”
方兴满腹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便告辞而出。
想去不得其解,方兴当晚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恰逢次日下午没有功课,便想到兮吉甫——自己又很久没见到他了。
于是,方兴出了镐京城,划着小洲来到沙洲之上。刚要扣门,却发现柴扉关着。
他摇了摇头,刚想离开,转头却只见兮吉甫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地朝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