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51章 何吾驺

第51章 何吾驺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的时候，广州城已经易手了。

广州虽大，四千闯军也足以控制全城。至于社兵和王兴的部下，王瑾不放心他们。昨天晚上就有不少趁机抢劫的，既然没抓到，王瑾就可以当不知道，但绝不能再有下次了。

城内的秩序已经基本恢复了，许多市民好奇地从窗缝向外打量着新的占领者。

湖南并不是王瑾心中理想的根据地，那里成也湘江，败也湘江。因为湘江，湖南有了富饶的土地，便利的交通。也正因为如此，只要长江和汉江不在闯军的控制之下，湖南的危险就不能解除，但这对于目前的闯军来说又太过困难了，他们不可能在湖北这个交通四通八达、处处受敌的地方组织反围剿。所以一旦最北端的岳州失守，湖南就将门户洞开。

防御是必须有纵深的，只守一个孤城是赌命的悬事，从岳州到长沙的这三百里湘江是攻入湖南交通最便利的一条路，却不是唯一的路，所以像关宁防线那种在正面堆积兵力的办法是行不通的。关宁防线虽然也能绕，可绕道蒙古的路线补给困难，不能有效地沟通关外和关内，既不能支撑长时间的作战，也难以携带大型攻城重炮。可湖南这边，到处都是开发成熟的土地，敌人可能从任何方向进攻。

两广就不同了，广东、广西两省由珠江连成一体，内部交通便利，北边与江西、湖南的边界不是河流，而是山岳。唯一的水路通道就是灵渠，沟通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从湘桂边界的黄沙镇开始，可以沿全州、兴安、灵川、桂林一线设防，两侧的永明岭和越城岭限制了北来军队的机动空间，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绕路，但防守起来可比湘江口那里容易得多了。

其他由北方入两广的道路都必须翻越山口，再加上两广本就远离明朝的经济重心和军事重心，敌人长途跋涉赶来，补给和士气都会出很大的问题。只要两广完全被闯军掌握，又在湖南、江西有缓冲区，王瑾有这个自信，哪怕是整个北方完全被清军占领，两广也守得住。

当然，本时空不太可能出现这种状况。

王瑾对于广州的占领非常顺利，他没打算费力去搞社会改造，一切以维持现状为第一要务。除了必要的罪行清算之外，别的都暂时不做什么改动。广州是目前闯军攻下过的最大的城市，就算是湖南的省会长沙也不能与之相比。闯军在管理商业方面几乎没有任何经验，还有很长的学习之路要走。

“则成老弟，这三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接下来还得麻烦你，广东户官一职就交给你了。”王瑾拍了拍余庆的肩膀。余庆忙道：“这我可做不来，我不过就是在广州做了三年生意，怎么做得了官。”王瑾说：“别人还压根没来过广东呢，你不上谁上。”

余庆说：“一省户官，四品大员，我不过是个乡下郎中，这，这怎么当得起。就算要做，做广州府的户官也就是了。”王瑾笑道：“你倒挺会谦让，广州府的户官难道就是小官了吗？还有个弼马温如今当了大元帅呢，你当个户官怎么了？让你干你就干，哪那么多废话。”

余庆不由得冒了冷汗，估计整个闯军也就王瑾一个人敢说李自成是弼马温。旁边另一个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也是王瑾久仰大名的一位了，广州通判魏必福，广州所有投降官员中级别最高的。府通判在明朝是正六品的官，按规矩投降之后要提拔成五品官，所以广州知府就由他来当了。

“魏知府，近日府衙处决清退了不少人，我带来了一些军中文书，少停衡州帅府也会派来些新考选的士人。维持广州府衙的运转是够了，不过对整个广东来说就不够了。所以你要尽快开一次科举，补充官员。对于广州的乡宦，我们只调查过南海、番禺两县的。你向余户官要名单，该杀的杀，该请的请。其余各县的人，我会安排人手给你，做一个清单出来。一般的人随便派个官去请也就是了，来不来都行。但是有一个人一定要请来，香山的何吾驺，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自愿’来。此外发生饥荒的县要开仓赈灾，具体的由各县的掌旅负责，但账目你要和府户官一起对一下。”

何吾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崇祯六年时出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次年为文渊阁大学士。崇祯八年，他和另一位大学士文震孟一同因许誉卿案被内阁首辅温体仁排挤出了朝廷，回了老家。

王瑾相当鄙视这个人，在另一时空，他后来又做了南明隆武朝廷的大学士。当清军攻入福建，隆武皇帝召他带兵勤王，然而他走到半路，还没见到清军的面就仓皇逃回广州，手下三千人逃散殆尽。

回到广州之后，他参与了拥立绍武帝的闹剧，在李成栋攻下广东之后投降。李成栋反正之后，他又老着脸皮到永历朝廷来任职，参与朝内党争，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灰溜溜地返回了老家。广州二次沦陷之后，他彻底剃发降清。

正应了白居易诗里的话：“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若没有清军入关这个考验，谁能想到奸了一辈子的刘孔炤最后抗清了，贪了一辈子的朱大典最后殉国了，又有谁能想到何吾驺这个素有令名的“清正之士”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此时的何吾驺是广东文坛上颇为知名的人物，其书法更是一绝，由于是广东乡宦中曾任官职最高的，其资望更是其他人无可比拟的。

王瑾鄙视没有气节的人，但现在像陈子壮这种既有身份又有气节的人也不可能和他合作。所以不管这家伙多不要脸，还是得对他客客气气的。毕竟此人也没有血债，既然现在他还没当叛徒，那还是要想办法教他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