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12章 梅文华

第12章 梅文华

“梅之焕的儿子？难道沈家庄已被关营攻下了？”刘文秀问道。刘太仓说：“没错，趁着梅老儿和扫地王打的时候，三爷便带着我们渡桃林河，从水门攻庄，一下子就打进去了。但是梅之焕的儿子梅文华一箭射中三爷胸口，差点要了他的命。掌盘务必让我把这狗娘养的抓回去，剁碎了喂狗。”

刘太仓所说的“三爷”也就是关索王光恩的三弟王光泰。他从水门偷袭，自然不会穿铠甲，否则掉进水里都省得救了，因此才会中箭受伤。

刘文秀心中暗自感叹，梅之焕的乡勇和这些边军出身的老流寇比起来终究不够看。虽然在麻城这些年，梅之焕不断清剿各路山寨，和闯军也打过几次，可以说是闯军在大别山区最危险的敌人，但此人与闯军只是立场不同，还是很值得尊重的。

按理说，关营要捉拿梅文华，刘文秀不应该阻拦，这种程度的报复在这个年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刘文秀总觉得不应该这样，扫营和关营打到了沈庄，梅家岂能不抵抗。梅之焕一家平素没有恶名，如果就这样让刘太仓杀了梅文华，刘文秀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刘文秀决定先故意拖拖时间：“那梅之焕现在如何？是死是活？”刘太仓说：“扫地王把他扣下了，说毕竟是做过巡抚的人，杀了不好对朝廷交代。”这时他才突然惊醒，自己已经是官军了，刘文秀是敌对阵营的人，可不能还像之前一样说话，板起面孔道：“不要废话，快把那王八羔子交出来。”

刘文秀说：“既然王三叔性命无碍，刘大哥又何必赶尽杀绝，把那姓梅的小子打一顿也就是了。”这句话说得刘太仓老大不高兴，不是因为刘文秀不愿意交人，而是因为刘文秀管他叫“刘大哥”，管王光泰叫“王三叔”。

王家三兄弟中，老大王光恩三十二岁，只比王瑾小一岁，当然是刘文秀的叔父。老二王光兴二十八岁，老三王光泰二十二岁，既然是王光恩的弟弟，当然也是刘文秀的叔父。刘太仓与王光泰同岁，生日还略大一点，但他比十七岁的刘文秀只大五岁，刘文秀也就称他为大哥。平时分开叫倒没什么，可是现在合在一起叫，他登时就比王光泰矮了一辈。

刘文秀哪想得到刘太仓在思考这么无聊的问题，闯军中既管李过叫叔，又管李自敬叫叔的大有人在。党守素大李来亨两辈，李来亨还叫他党大哥呢。

刘文秀说：“大哥也愿意尽快解决此事吧，关索想必现在正忙着，也没什么时间管这件事。”刘太仓不由得脸色一变，刘文秀知道自己猜对了。

现在王光恩和张一川正在沈家庄内大打出手，二人都认为沈家庄应该是自己的战利品，互不相让，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程度。

农民军中原有“贼不杀贼”的规矩，为了争夺战利品，各反王之间争吵拌嘴、打架斗殴的事情不计其数，但谁要是敢动刀子杀人，必被同道群起而攻之。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出卖张献忠、罗汝才的事情，那也不在乎再多来几次，可以破罐破摔了。既然已经不是同道了，还守哪门子江湖规矩呢？接下来要按官军的规矩来办事了。

王光恩生活简朴，厚待部下，关营的纪律也比扫营更严格，张一川原本是斗不过王光恩的。然而王光兴向刘国能报讯之后，直接拉着自己的队伍上了龟峰山投奔柯禹舜去了。再加上王光泰又受了伤，王家哥仨亲兄弟也明算账，三个人的兵马都只听自己的头领的，王光恩指挥不动王光泰的兵。这样一来，关营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人马，便不是张一川的对手了。

刘太仓怒道：“梅文华绝不能活，你要么把那鳖孙的脑袋双手奉上，要么赶快滚蛋，老子没工夫和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废话。”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箭响，一支羽箭正中刘太仓咽喉。

“杀了他！”“给刘爷报仇！”刘太仓的部下都和他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也不想便冲杀了上来。刘文秀原本不想和关营动手，“贼不杀贼”在他的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可事到如今不动手也不行了，杀一个是杀，杀四十个也是杀。刘文秀抽出刀来，催马向前，其余闯军兄弟也跟了上来。

关营的人比闯营多一倍，但他们一半是骑兵，一半是步兵，又急于给刘太仓报仇，没头没脑地冲了上来。闯军却是队形严整，有序作战。只一个照面，关营骑兵被砍翻了七八人，闯军阵亡两人，轻伤一人。后面的关营部下犹豫了一下，刘文秀却毫不留情，直接冲了过去。既然已经开打了，那就不要再想善罢，先把对手打得彻底没有还手之力再说。

又一支羽箭射来，将一名关营骑士射落马下。失去了指挥的关营兵马战斗力十分有限，闯营十八个骑兵的冲锋足以击溃他们三十多人，闯军又一死一伤，关营士卒被接连砍翻踹倒十余人，余者四散奔逃。刘文秀勒住马：“轻伤的带上。”闯营骑士下马，结果了关营的两个重伤员，将伤势较轻的四个人俘虏。刘文秀叹了口气：“都是一起拼过命的兄弟，怎么闹到这步田地。”

“刚才谁放的冷箭！”刘文秀带着怒气问道。人群中走出一个背着弓的少年来：“是我。”刘文秀看了看他身上比别人都考究的衣服：“你就是梅文华？”少年说：“没错，我便是梅文华。你是汤志的部下吗？沈庄失守之后我们逃出来，我家的下人说要投奔汤志，你们是什么人？是像易道三、王光淑那样的寨主吗？”

梅文华所说的易道三、王光淑这些人，也是大别山中的寨主，但他们与汤志、柯禹舜这种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不同，都是家大业大的地方豪强，其中不少还属于士绅的成员，平素与梅之焕素有来往。

梅之焕和汤志打了不止一回仗了，这梅家大少爷居然没听过汤志的名字，也是奇事一件。刘文秀说：“去年你爹派人进山剿匪，被人伏击，死了四十多人，带队的你的堂兄也被打死了，伏击你们的那个人就是汤志。”

看梅文华一脸震惊的表情，刘文秀有气也发不出来了，看来这小丫头真是啥也不懂。刘文秀想起情报来了，梅之焕根本就没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