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常同日色鲜 第5章 费扬果

第5章 费扬果

啊，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转眼间，就到了一八四零年。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一转眼，也不过到了崇祯十四年的春天。

中牟大战之后的寒冬让逐鹿中原的几支大军都停止了行动，他们并非没有冬季作战的能力，无论是来自辽东山区的清军，还是转战万里的农民军，顶风冒雪地作战都是常事，曾经远征到不丹、拉达克的贺兰部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敌，也不得不前所未有地慎重。

此时李自成已经返回了武昌，王瑾要回广东结婚了，从襄阳沿水路南下，路经武昌，李自成还有些事要和他面谈。

此时王瑾已经登程南行了，李自成很快也要返回庐州前线。随着春暖花开，新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李自成回武昌期间，想求见他的人不计其数，当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见了李自成的人，尤其是文官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李自成不要人跪拜，读书人见了他只需要作揖为礼，他还作揖还礼，甚至会起立迎客，送客时起身送到门口。和他谈话的时候，不仅有座位，还有茶水。

李自成对待士绅，可以一船一船地往台北送人，但是待人接物的时候客气得很，而且打算将来做了皇帝也保留这样的礼节。他都已经把实权握在手中了，给大小臣工些面子怕什么。

今天他要见的人有些特殊，此人的名字叫爱新觉罗·费扬果。他自从投奔明朝被收留，一直居于山海关，直到去年山海关撤军，他和妻儿才被送到了南方。

“常听王瑾说，尔父年轻时亦是一英雄，你以为如何？”李自成对于努尔哈赤颇为好奇，抛开人品不论，就凭他能够统一女真，这份本领就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费扬果说：“家父谢世时，在下不过七岁，对父亲的印象着实不深。但听年长之人所说，家父年轻时，辽东军民饱受李成梁、高淮等辈之苦，常言‘生于辽不如走于胡’。那时家父收容流亡的汉人、朝鲜人、蒙古人，都是编为民户，也教他们纳粮服役，税役颇重，然有章程定规。民户劳作终年，尚可糊口。”

李自成说：“若如此，那确然是个英雄，那之后为什么又变了呢？”费扬果说：“攻城掠地，所依仗者皆为女真贵胄，许多世管佐领，都是一部酋长带着部众来投的，若不重用，则无以立金国。若要他们满意，便得多掠汉人为奴。既如此，汉人焉能不杀女真人。家父不能安汉民，便要屠汉民，于是杀戮无终日。”

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李自成也不好评价人家当爹的，便挑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你又是因何不能容于皇太极呢？”费扬果究竟为什么来投，就连祖大寿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费扬果说：“只因在下杀了一个人，犯了死罪，不得不逃。”李自成说：“所杀之人要紧得很吧。”费扬果说：“乃是敖汉部台吉，索诺木杜棱。”

费扬果的母亲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虽是满洲人，但父兄都是普通士兵，而且在努尔哈赤称汗之前就战死了。生下费扬古不久，这位刚刚晋升成庶妃的宫女就病故了。

努尔哈赤五十六岁时生下十五子多铎，六十二岁生下最小的第十六子费扬果。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变得身体衰老、性情暴躁，因辽东汉人的不断反抗而大加屠戮。临幸费扬果的母亲不过是一时兴起，孩子生下来之后也根本没当一回事。

所以实际上，费扬果生下来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按理说，妾生子失母，该由嫡母照顾才是，可偏偏他也没有嫡母。

努尔哈赤的四个大妃中，原配夫人佟佳·哈哈纳扎青（褚英、代善之母）早就死了，继妃富察·衮代（莽古尔泰、德格类之母）因得罪努尔哈赤，就在费扬古出生那年被自己的儿子莽古尔泰弑杀，皇太极的母亲叶赫那拉·孟古哲哲也早死，只剩下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母亲乌拉那拉·阿巴亥，结果这位大妃正好也在这一年出事了。

努尔哈赤的年纪越来越大了，阿巴亥也想给自己找个后路，女真人有在父亲死后娶继母的传统，阿巴亥估计，自己在努尔哈赤死后得嫁给某个大贝勒。

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侄子，肯定不考虑，莽古尔泰把自己亲妈都杀了，对后妈还能有多好？于是，阿巴亥就在代善和皇太极身上下功夫，先试探性地给他们两个送饭。

代善没想那么多，唏哩呼噜都给吃了，吃完还吧唧嘴呢。皇太极的脑子就清楚得多，虽然客气地把饭食收下了，却没有吃，可能后来喂狗了。

阿巴亥看出来了，皇太极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便着意巴结代善，甚至夜半出宫去代善家里，在宴会上也和代善眉来眼去。

这些事是两个庶妃告发出来的，是真是假也难说得很。不过有一件事是查实了的，阿巴亥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在自己的娘家和阿济格的家里私藏了许多财物。综合这些原因，阿巴亥的大妃之位被废了。虽然不过一年之后，阿巴亥就被召了回来，又成了大妃，但恰恰在费扬果出生的时候，努尔哈赤是没有大妃的。

没有大妃，汗的儿子也总得有人养。这时，有人主动揽了这件事，那就是努尔哈赤的第三女莽古济。

努尔哈赤还有那么多庶妃呢，让女儿照顾小儿子，着实不合规矩，但此时后金汗国刚刚建立，阿巴亥还琢磨着嫁代善呢，可见也没什么太严格的规矩。莽古尔泰杀亲妈，代善勾搭后妈，两件事赶在一起了，再加上当时萨尔浒之战刚刚结束，正准备攻略沈阳、辽阳，努尔哈赤哪有闲心理会费扬果，别把他饿死就得了。

莽古济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文哲与代善是一母所出，她丈夫董鄂·何和礼是清朝开国五大臣之一，原本是董鄂部的首领，与努尔哈赤平起平坐，但主动投奔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为了笼络他，便把长女嫁给他为妻。

这桩婚事有两个问题：第一，何和礼不仅原来的地位和努尔哈赤相当，年龄也只比努尔哈赤小两岁。这还不是什么大事，更大的问题是，何和礼有一个原配福晋，但努尔哈赤的女儿总不能做妾，嫁过去肯定得是嫡福晋。偏偏这位原配福晋又是与何和礼一同创业的糟糠之妻，不仅性情暴烈，而且身高膀阔，武艺高强。他们家是什么环境可想而知，再把费扬果送过去，何和礼家里还不打开锅了。

二姐嫩哲是庶出，是阿巴泰的同母姐姐，地位较低。

于是，抚养幼弟这件事便归了莽古济。莽古济比费扬果大三十岁，真正是长姐如母。费扬果直到成婚才离开莽古济身边，在姐姐家里生活了整整十年（费扬果十一岁结婚，十二岁就有了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