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套路的西幻世界 第253章 北国之冬（2）

瑞诺卡一年一度最严峻的考验——冬巡，正式结束了。

凯旋的消息已经传来，斯诺怀特少侯爵很快就将率骑士团归来。

而福兰特的书记官斯利安·莱维特正在圣神殿的女神像前抹一把伤心泪，哭着询问女神，属于他斯利安的考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没办法，太忙了，实在是太忙了，谁能想象瑞诺卡的冬天会有如此热火朝天的景象！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完，十件事情就已经堆在了案头，还有一百件事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神殿中央的女神和从前一样，只是微笑着沉默，用衣角擦干眼泪的小个子书记官等候在人群里，心情郁郁地把神殿所有的木头柱子都舔了一遍。

圣神信使很不喜欢这个舔柱子的行为，她向少侯爵建议了“应该明令禁止这种很可能传播瘟疫的传统”，但传统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呢。

瑞诺卡并不像王国其他地方那样惧怕瘟疫，大家认为这是圣神庇佑的缘故。

但在圣神信使本人看来：“只是导致瘟疫的病毒细菌在高寒地带没有那么容易大规模传播……但谁知道下一场瘟疫会不会就不怕严寒呢！”

总之，书记官没有听圣神信使的话，他仍然虔诚地舔了柱子。但很可惜，圣神一如既往没有听到他的哭声，因为他刚刚回到侯爵府就被告知，艾丽薇特公主殿下和圣神信使将要来拜访冬巡归来的少侯爵大人。

书记官现在就是用尽全身所有力气，也很难对这两个女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因为他知道，他那瘦弱肩膀上扛着的那些扭成麻花一样的麻烦事情，一大半都源于她们两个的“奇思妙想”：。

“我没有说那些事情不该做的意思，”人们习惯了在寒冬喝烈酒，书记官也不例外，累得狠了，回家去舀几杯烧灼喉咙的液体下肚，抱着家里的老母亲悲从中来，“但是……真的太多了，真的【瑞诺卡俚语】做不完啊，妈……呜呜呜呜……”

不过，醉归醉，哭归哭，擦干了脸，站在侯爵府台阶上的书记官又是一条高原的好男儿，虽然矮了点儿，但仍然是响当当的男儿——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边不断打呵欠，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乔瑟夫·斯诺怀特。

“乔瑟夫少爷，您从前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少侯爵冬巡归来了！”勒令自己用饱满的热情面对今天一切磨难、至少等回到家才蜷在床上慢慢凋零的书记官感觉到了身边少年的异常，“您这是怎么了？”

“哥哥回来当然是好事，”乔瑟夫眼神空洞的望着不远处，“但是莉莉安娜和瑞拉姐姐来，多半不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谁知道她们过来又要折腾什么！书记官强忍着要一拍大腿附和的冲动，他紧紧抿住嘴唇，但还是没能抿住已经到嘴边的一声悲凉的叹息。

把比狼崽子都还精力旺盛的乔瑟夫小少爷都折腾成了这样，书记官突然觉得自己喝醉缩在家里的被窝里流眼泪也不是那么丢脸的事情了，毕竟，他也是快三十岁、一把年纪的人了，和他同龄的男人有些连孙子都有了。

乔瑟夫原本是要去首都学院的，他一直都很渴望像哥哥和姐姐一样，离开总是被风雪包围的瑞诺卡，去王国的其他地方瞧一瞧。他本来正好是去学院的年纪，但是福兰特找到他，询问他，是否愿意留在瑞诺卡。

“因为这里需要人，”哥哥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他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疲惫，“乔瑟夫，这里需要很多很多人，而你一个可以顶十个。”

少年一开始被这句话鼓舞着——十个？简直是小看他，他要证明他一个人能顶一百个！

最开始的日子乔瑟夫一点儿都不知道累，他等了多少年，终于等来了可以被哥哥需要、为瑞诺卡做事的大好机会！和这份使命感比起来，首都学院的吸引力瞬间就降低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只要日子足够长，金杵也能磨成针，乔瑟夫的热情在日复一日、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下，终于还是崩溃了。

他由衷地感佩哥哥的毅力和能力，毕竟看起来，他只是分担了哥哥手上不到四分之一的工作，他就已经在听到“公主殿下”这个词组的时候，想扯着头发发出比狼嚎都要凄厉的惨叫了。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瑞拉是走丢多年的亲姐姐，要好好爱护，莉莉安娜——哎他才不想承认她是什么公主，要他说，莉莉安娜·斯诺怀特这个名字比艾莉薇特·普林斯好听多了。

“哎呀，”乔瑟夫想起莉莉安娜的婚礼，她在仪式结束后的舞会和他跳了一支舞，听他说了这些抱怨后，莉莉安娜对他说道，“名字和姓氏都是身外之物，你觉得莉莉安娜这个名字更好，那你叫我莉莉安娜就行，我一辈子在你面前都是莉莉安娜。”

乔瑟夫先是被哄得眉开眼笑，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累死累活都不算什么，在牵着莉莉安娜转了几圈后，猛然觉得自己就像被悬在眼前的碎肉块糊弄的小狼。

“你变了，你现在已经是会用花言巧语骗人的坏女人了！”乔瑟夫从鼻孔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也好，免得还担心你被那个兰斯洛特哄骗。”

“和你说说话真好，”莉莉安娜不但因为乔瑟夫说的那些话生气，而是笑得前仰后合，“现在难得有人还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真是怀念啊，乔伊。”

“爸爸让我在你面前要懂得守规矩。”乔瑟夫嘟哝道，“我才不打算那样呢，你说了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莉莉安娜，我就当这是个承诺，你知道斯诺怀特是不能撕毁自己说过的承诺的，对吧？”

“当然，”莉莉安娜点点头，“我也不希望你小心翼翼地对待我。”

“那你也承诺过以后会把矿脉归还给我们。”乔瑟夫突然说道，“这个也是一直算数的，对不对？”

“当然，你们对我来说也是家人，我为什么要拿走家人的东西？”

乔瑟夫的试探得到了莉莉安娜不假思索的回应，这让少年的心安定了一些，他愿意相信莉莉安娜，因为爸爸选择了信任，哥哥也选择了信任，那他就没有其他想法了。

少年只和莉莉安娜跳了一支舞，曲子结束后，她就立刻被夏尔洛·普林斯给抢走了，乔瑟夫站在一边，看着莉莉安娜和她真正的血亲跳了两支舞，他撇撇嘴——他也是有亲姐姐的！于是他转身就跑去找瑞拉了，瑞拉陪他跳了两支舞，虽然期间踩了他的脚无数下，但他也玩得很开心。

然而，开心都是一时的，当被莉莉安娜用魔法送回瑞诺卡，再次面对堆积如山的事务时，少年的脸不可避免地还是垮了下去。

不行，不行，每当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乔瑟夫都会在心里鼓励自己，想想看，哥哥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处理复杂得多的领地事务了。

福兰特因为冬巡离开后，乔瑟夫接手了更多事情，他没有怨言，但这些重担让他疲惫不堪，以至于现在站在台阶上等待归来的哥哥时眼神都空洞失焦了。

“嘿，乔伊！”少年先等来的不是哥哥，而是莉莉安娜和瑞拉。

她们两个刚刚从凭空出现，乔瑟夫就敏锐地从她们身上嗅到了一股羊粪的味道，这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嫌弃的表情，我和瑞拉刚刚遇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莉莉安娜叉腰，她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她觉得从小女孩那里了解的情况是最真实的，这意味着斯诺怀特家族十分忠实、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她和瑞拉的设想。

莉莉安娜看到了福兰特的书记官，他和乔瑟夫一样，虽然没有风尘仆仆，但已经满身疲惫。

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人，比这两个人更劳累。

起早贪黑捡羊粪蛋的女孩，是在高原的魔法阵下辛勤劳作的普通平民的缩影，女孩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和她仰望天空的明亮眼睛，都意味着背后有成百上千人奉献出了他们的力量，缺一环，事情都做不成。

“我由衷地感谢你们，”莉莉安娜伸出手去，拉了拉乔瑟夫的手，“我知道你们最近都很累，辛苦了，弟弟。”

“需要我为你们治疗一下吗？”瑞拉在旁边摊开了她的手掌，“只需要一秒钟，神清气爽！”

“不了，之前让你治了，我反而睡不着觉，又精神又累了，感觉脑子都成了好几块。”乔瑟夫晃晃脑袋，“等哥回来，我就能睡觉了——不对，他比我更需要休息……”

“我收到了风的消息，这一次的冬巡和之前的夏巡一样，魔兽数量异常少。”莉莉安娜说道，“所以福兰特回来后会马上帮你分担一些的，乔伊。”

乔瑟夫抿了抿嘴唇，和瑞诺卡的很多人一样，他打心底里，并不喜欢让混编后的骑士团进行冬巡，这让他有种异乡人正大摇大摆行走在他珍贵故乡的烦躁感。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想想看，如果没有精通风魔法的骑士，所有人平安的消息就不会那么快传回侯爵府。”莉莉安娜看到乔瑟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不觉间，她也已经能熟练地通过周围人表情的细微变化推断他们心中所想。

“高原上最折磨人的，除了魔兽，还有严寒和狂风，有了风魔法师与你们的骑士团配合，今年的冬巡做到了速战速决。”莉莉安娜耐心地解释道，“这节约了宝贵的时间，不是吗？”

“你也没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地和我解释，”乔瑟夫露出了别扭的表情，他把头偏向一旁，“反正你要做的事情，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做，何必浪费口舌。”

莉莉安娜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是的，她不可避免地还是给四周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但是她对这件事已经看得很开，就像克里斯托夫和她说过的：“每个人看到的，关注的，在意的，都不同，想让所有人满意的做法，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节约时间、让尽量多的人度过末世，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身后传来了交谈和脚步声，莉莉安娜转过身去，不远处，侯爵府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发出沉重的声音，欢迎它年轻的少主从风雪中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