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牵手麓湖二
忙完家务的陈妈妈倒了一杯水,刚拿起玻璃杯想喝感觉烫又放了下来,她对正在拖地的陈迪说:“我想得很清楚了。你们姐弟俩从小开始,我和你爸爸都教育你们要诚实,所以我更要以身作则,不能讲假话。陈悦若问起张茵的事,我会如实地告诉他,我是‘始作俑者’。”陈妈妈苦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我不会出卖你,说你是我的‘帮凶’。其实,你是反对我这样做的。”
陈迪无奈地笑了笑:“妈妈,我们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方式来做吧,陈悦回家时不讲起张茵,我们也不提及她。陈悦不追问的话,我们就缄口不言,不告诉他实情。”
“好!”陈妈妈解决了一个纠结的问题,内心轻松了许多。
?ttKan ?co
———
第二天下午,陈悦在实验室里干着活,等待着张茵的出现。
陈悦的期待虽然已经没有了昨天放下电话后的那般强烈,但汩汩的辛酸在他心里辗转,他干活时很难集中精神,不时地分神。他有时觉得张茵既然已结婚来与不来都一样了,有时又觉得自己很想见到她。
一整个下午,陈悦情绪低落,在抑郁悲怆中度过。快下班了,张茵没有出现,而赵容来了。陈悦见到赵容的一刹那,一个下午、甚至一整天都颇为悒郁的他异常高兴,感觉好像他期待了半天要等的人就是赵容。转瞬,他的内心立即纠偏,自己更想见到的人就是赵容。
赵容平静地说:“陈悦,想找你吃饭。”
陈悦霎时神采飞扬,欣然道:“赵老师,好啊!我请您,想去哪?”
赵容淡淡地说:“去那不重要,我今天复习英语一点书都看不进去,晚上也不想看了,想找你聊聊天。”
陈悦此时更是渴望与赵容说话,他脱口而出:“饭堂二楼安静,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那。”
“好!”
陈悦豁然开朗,不禁自责起来:自己一下午都纠缠在张茵的影子上,为什么就不想想赵容呢?自己昨天的释然呢?昨晚和赵容的欢谈呢?既然张茵已经结婚,是时候把她放下了。上邪,幸好赵容来找自己!
陈悦还想点第三个菜时被赵容制止了。他午餐没胃口只是勉强吃了一点,此时已是饥肠辘辘,而且他也习惯了两个人点三个菜。但陈悦听从赵容的。
开始两人静静地、不时对视着吃了一会。赵容想得宽:如何打开两人的爱情之门?陈悦想得窄:自己应该打破此时的闷局。他将从胡工那里听到的笑话中挑了一些文雅的讲给赵容听,很快赵容心中明了、陈悦也见到了他预期的效果,他又给赵容讲了一些在五通厂听到的有趣见闻。渐渐,两人恢复了往常那样的聊天,但多了与对方的深情注目,默默地传递着彼此的爱意。
“关灯啦,关灯啦——”饭堂师傅来赶人了,扯着大嗓门边走边喊。
“去麓湖。”陈悦和赵容几乎是异口同声,相爱之人的灵犀相通不得不让人折服。
一出校门,赵容就搂住了陈悦的手臂,和张茵一样,同样是陈悦十分渴望的。这一次赵容挽住陈悦的手臂直接了当,不用借口,比第一次更加自然而然。
陈悦有点心跳急速,一瞬间,让他虚幻出挽住自己的是张茵,微风很快将他从幻觉中拉返现实。他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痛,然而这痛来得急去得也快,他知道现在不应该想着张茵。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赵容像是对陈悦讲也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陈悦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因失恋而受伤的心灵有了皈依,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他在心中感谢着上苍,这么快又带给自己一个爱人。
两人一时无言,慢慢地走着,赵容时而将头往陈悦的身上靠一会。凉风吹来,虽然赵容没有打激灵,但将陈悦的手臂楼得更紧了。
“赵老师,冷吗?”陈悦关心地问道。
“陈悦,叫我的名字。”赵容紧锁了一下陈悦的手臂,头也往陈悦身上靠了一靠。“而且,讲普遍话时也不能用‘您’,叠床架屋的‘你’。”心细的赵容补充道。
“好。赵……”陈悦很努力地尝试着,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嘴笨。他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等会再叫。”
赵容顺水推舟,温柔地说道:“我在北京时听说,书画大师启功先生的夫人章宝琛女士大他两岁,启功先生是叫她姐姐的,或者你也叫我姐姐吧。”
陈悦有点恨自己没用,又心有不甘。他既稚气又真诚地说:“我有姐姐了,我要叫你的名字,我等会叫。”
“好!”赵容的柔情似麓湖的春水。
“我在杂志上也看过启功先生的书法,很喜欢他的启体,点画活泼。我还记得文章中称他为当代的王羲之,介绍了他独特的字重心理论,很有趣!”陈悦说,“我还记得,启功先生是清朝皇亲。”
赵容说:“是的,他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孙,本姓爱新觉罗,听说他对自己的皇族后裔身份总是避而不谈的,并不以此沾沾自喜,令人敬佩!”
天气比较冷,也有点风,麓湖边的人并不多,两人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
“陈悦,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赵容突然停住了脚步,并松开了搂住陈悦手臂的手,看着陈悦问道。
陈悦深情地看着赵容,说:“我非常愿意,如果不会引起你伤感的话。”
赵容又挽起陈悦的手臂并带着他起步,她云淡风轻:“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这就好!真心希望看到你天天都开心。”陈悦发自肺腑。
“陈悦,我很喜欢你的一点是你不八卦,你总是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我的,而从不打探我的私事,真是很难得,这是一种修养和文明,你让我很感动。”赵容由衷之言。
陈悦不好意思了:“赵老师,你过奖了。”他有点惊讶赵容的这点称赞,觉得这只是自己胆小和喜静的性格使然,没想到这不是闷,而是赵容看重的优点,他告诉自己要坚守。他又想到毕业设计时赵容对他指教的“责任感”……
赵容娇嗔道:“以后不准你跟我客气。”
“好!”陈悦笑着说,“那我听你讲故事。”
赵容平静地说:“寒假后你在我宿舍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前男友,叫做金林……”
赵容毕业后分配到广州声学研究所工作。工作不久,她和研究所的金林恋爱了。金林毕业于广州的一所名牌大学,与赵容同年工作。受当时出国留学大潮的影响,才华横溢的他也不甘心于研究所的朝九晚五,工作之余积极复习英语,准备参加托福考试。
两人恋爱后,金林要求赵容和他一起备战托福,以后一起出国留学。赵容为了爱情,答应了他。
半年后,因为赵容的英语比金林要好而且赵容的工作也比他忙,业余时间金林独自参加了一个社会办的托福辅导班学习。在辅导班上,金林认识了一位新潮的女大学生,这位女生快毕业了,她在美国的姑妈希望她毕业后能够到美国读研,可以给她提供经济帮助,这位女生因此也在积极准备托福考试。
生情不一定需日久,很快金林和这位女生彼此吸引,走到了一起。
20世纪80年代,没有互联网,一般人要获得出国留学信息是不容易的。有一篇文章写道:“上世纪80年代末,上海复兴路上的三角花园,这里每天人头攒动。人们自发形成‘新闻角’,相互交流着有关出国留学的各种信息。”由此可见一斑。当期时,农讲所旁的广州图书馆小广场上也有一个类似的“新闻角”。那时的留学服务机构极少,费用普通家庭也难以企及。
这位女生给金林描绘着美好的蓝图:姑妈帮忙选择和联系学校,双双出国,生活上有姑妈的照应……这无疑是香馍馍,对金林极具吸引力。
讲到这时,赵容停顿了一会,忧伤地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在道德的框架内有追求新爱的权利,无可口非。如果他此时跟我明讲,我会坦然接受,跟他友好分手的,也会祝福他们……”
陈悦认真倾听,不时点头、叹息,或者微微地苦笑一下,表情丰富而语言贫乏。
金林瞒着赵容,保持着和赵容的恋爱关系,但对她开始冷淡。一开始,赵容以为是他太专注于复习了,后来慢慢地察觉了问题也发现了证据,在赵容的追问下,他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并保证以后不再与这位女生来往。金林当面虽然信誓旦旦,不久又被赵容碰个正着。如此几次三番,赵容的内心受到了极度的伤害,决心放弃这段恋情。
在这个节骨眼上,恰逢广州学院广招人才,赵容毅然选择了离开金林带给她痛创的伤心地,到了广院工作,并以此来中断两人的恋爱关系。赵容的离开没有告知金林,但金林很快就在研究所里打听到了赵容的去向。
几个月后,那位女生在一次与金林争吵后提出了分手。聪明的金林一边想方设法地恳求那位女生恢复关系,一边跑到广院找到了赵容,告诉她已和那位女生分手希望再续前缘,心软和仍然爱他的赵容,在能说会道的金林面前放弃了“抵抗”。有两个半月,金林每个星期天都会从研究所到广院与赵容约会,过后金林以工作忙为由少来了。
有一天,为了一本英语书,赵容在打电话联系不到金林的情况下,中午去到金林的宿舍,见到了他和那位女生又在一起了。赵容伤心离开后,两人再次分手。
不久,金林又感动了赵容,两人继续恋情。
直到金林和那位女生都考过了托福、申请到了学校,又一起飞去美国,写信来请求赵容原谅,赵容才完全看清了金林也彻底死了心。
听完赵容的故事,陈悦感慨万千。他想起了明朝诗人曹学佺先生的著名对联“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陈父以前曾对陈家人说过:曹学士总结得很有意思。他忍住没有说出口,觉得此时更应该说的是安慰赵容的话。陈悦转头看着赵容说:“赵老师,云开雾散了,‘春来更有好花枝’。”
“好像有点文化的样子哦。”赵容暖暖一笑,更用劲地挽紧了陈悦的手臂。陈悦被她逗笑了。
陈悦突然有感而发,笑笑道:“赵老师,‘莫愁前路无知己’,这句话我是该送给你呢?还是我自己?”
赵容莞尔一笑:“你还是留来自己慢慢享用吧。”说完,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继续徐徐慢步。陈悦反刍着赵容的故事忖思起来,他不明白金林为什么要同时拥有两个女朋友、脚踏两只船?赵容到了广院后,金林虽说被分手了,他为什么不在重新追求那位女孩无果后再来找赵容呢?陈悦觉得他是两个女孩都想拥有。他突然有了一个令自己吃惊的想法:如果自己能同时拥有张茵和赵容多好啊!他觉得能够理解金林的想法了。金林出国后彻底放弃了赵容,这点好理解:鞭长莫及。他又自认为聪明地推导出:是谁能和他一起出国他就要谁,双保险。这是陈悦第一次对一个爱情故事进行如此深入的思考。
陈悦又想:我是该鄙视金林还是应该感激他?“我真是糊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屡次三番地相信他?今天我已经将他的信全部烧了,和他做了一个了结。”赵容停下了脚步说,也中断了陈悦的思绪。“我看过一句话,要珍惜那个在雨中为你撑伞的人,黑暗中默默陪伴你的人,逗你笑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陈悦,我觉得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人。”
陈悦没有跟赵容讲过自己和张茵的故事,对他而言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就难以开口。巧合的是,赵容到单板机室看书的时间是随机的,与她是否到五楼机房上课没有太大的关联,竟然没有在陈悦的实验室内与张茵碰过面,只是在电梯口有过一面之缘。其实,张茵来陈悦实验室的次数加起来也没多少,也是两人没有照面的原因。赵容一直以为陈悦只是默默地爱着她,此刻对陈悦是爱、怜交织,觉得从此以后要给予他加倍的爱。
陈悦含情脉脉地看着赵容微微一笑。片刻,他的玩笑劲又上头了,说的也是实话:“赵老师,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魅力不够,如果我比金林优秀的话,你故事的后半部分就不复存在了。”
陈悦想像着赵容会怎样回应自己?“不然的话,我们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是吧?你想得美!”赵容揶揄道,两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赵容点拨陈悦:“其实缘份是有先后的,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明白了。”陈悦点了点头。
“缘份啊,我现在相信缘份了。我也信佛了,佛是一切智慧灯。”赵容平静得好像没事发生过一样,“让过去的过去,让开始的开始。”
陈悦面露惊讶之色,说:“巧了!这个星期天回家我也刚听我妈妈说,她信佛了。”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鹿鸣酒家的东边,他们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赵容又重新翘着陈悦的手臂。漆黑的天幕上星光熠熠,两人静静地看着安谧的麓湖。
“赵老师,……”陈悦又脱口而出了,他没改口成功,不禁在心中又埋怨起自己的没用。他看着赵容自责地说:“我真该罚,我是想问你冷吗?”
赵容忍不住笑了:“罚你现在说爱我。”
“我……”陈悦言而嗫嚅,他恨自己没用,同时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对张茵轻易出口的话,对着赵容却说不出来呢?对张茵情深还挥之不去?难道赵容是自己老师的烙印太深?还是和赵容认识太久了,现在她没有给自己眩晕的感觉就说不出来呢?好像都有。
陈悦又歉疚了:“对不起,等会我一起说。”
赵容很认真地看着陈悦问:“你爱我吗?”
“是的,爱。”陈悦说得很自然,说完他也为自己讲出了真心话而感到欣喜。
赵容如释重负:“陈悦,我很怕再受伤。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选择青灯古佛?”
陈悦的脑海霎时闪现出他的姨妈:在十年内乱中,饱受迫害的她只身偷偷潜回家乡,在村边一间早已破败的小庙中上吊……
放下一身红尘往事……陈悦不及也不敢细想,赶紧拉住了赵容的手,真诚、认真地说:“不会的,你放心!”透过路灯的朦胧光照,陈悦看到了赵容的双眼已噙含着泪水。
赵容又搂住陈悦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又沉默了,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自卑是人类的基因,腼腆、过分谦虚、阅历不够丰富的人容易自卑,此时这三点都集于陈悦身上。坐着坐着,陈悦有点不自在了,他仰头凝视了一会夜色中的苍穹,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夜色下的湖面,白云仙馆门前的马路上不时有汽车经过,车灯让湖面泛起了白光。他深呼吸了一下,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说:“赵老师,我的学历这么低,甚至我的工资也不够你高,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赵容用双手轻轻抓住了陈悦的两个手臂,将他缓缓地转向面对着自己:“陈悦,你不要这样想,现在又不是讲什么门当户对的时代。印度的一位大师说过,听鸟儿歌唱,实在没有必要看它的鸣叫证书……”
“对啊!懂鸟语的公冶长也不是北大毕业的,他可能是广院毕业的!”陈悦笑笑,忍不住打断了赵容的话,这是他认识赵容以来第一次打断她的话。
“算你会举一反三啦。”赵容笑道,“我不说别的,只说我们北大。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位大儒家的梁漱溟先生,他仅有中学文凭,却被蔡元培校长聘为北大的哲学教授。被尊为一代宗师、史学四大家之一的钱穆先生,北大教授,中学还没有毕业。你熟悉的巨匠沈从文先生,他的最高学历是小学,也是北大教授。所以说,文凭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这样坚持下去,一定会有自己的成就的。”陈悦得益于学校图书馆拥有一批港台书,民国大师的故事成了他的喜爱之一,故也了解一些。
陈悦开玩笑道:“假以时日,一块努力的石头终将会变成翡翠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
陈悦看着赵容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道:“你不怕校内的人乱嚼舌根,笑话你?”
赵容开心地笑了:“一个老人家都没你这么多顾虑。自己的幸福自己知道就足够了,不用管别人怎么想的。说不准别人还羡慕我们呢。”
陈悦觉得有道理,也笑了。
赵容又搂住陈悦的手臂:“三毛说过,她看不顺眼的人就算是千万富翁,她也不嫁。”她有意停顿了。
“太对了,说得好。”陈悦称赞,财富一千万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在80年代,“万元户”是人们羡慕的对象。万元户,顾名思义是指存款达到一万元的家庭,是土豪的代名词。那时候的米价一毛多一斤,肉价一元不到一斤,走亲戚送礼二元左右、压岁钱一毛到两毛即可,万元户的家庭可以几年甚至十几年不愁吃穿。据一篇权威学术研究报告的结论,30年后的家庭存款要255万才相当于当时的万元户。
陈悦记得读大学时有一天,晚饭后妈妈和姐姐出去散步很快就回家了,姐姐手里还拎着一袋鸡蛋。陈妈妈一见到陈悦就高兴地说:“一毛钱三个,好在天黑了那个人要赶着回家。明天早餐你和姐姐一人两个。”陈悦从小到大,只有生日那天才能享受到一天两个鸡蛋的待遇,他自然高兴。有一段时间,陈妈妈经常在这个时点到街上去淘便宜货,后来发展到那个时点才去菜市场买菜。
赵容接着说:“三毛还说,她看得顺眼的人就算是亿万富翁,她也嫁。”
陈悦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赞叹道“绝!”他心想:看来三毛的书可以看看。
一会,赵容感怀地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算是感悟到了:昨天过去了,没有必要再烦;明天尚未到来,不用烦;今天正在度过,不能自寻烦恼……”她突然俏皮地转了话语:“陈悦,原来校园才是适合爱情生长的土壤啊,现实中的风霜都被它遮挡在外面了。就让我们躲在校园这个象牙塔里相亲相爱吧!”
“好啊!”陈悦心里甜蜜地点点头,他又笑笑:“还有麓湖。”
在这个月色清明的夜晚,陈悦收获了他的第二次爱情,幸运的是他受失恋煎熬的时间近乎为零。
赵容翘着陈悦的胳膊依偎着他,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湖面,相互感受到了对方呼吸的脉动……陈悦想起了小时候在湛江的情形,陈家离海滨公园很近,夏天、特别是暑假的时候,晚上他们一家人经常会到海滨公园吹海风看海景。一想到自己一家人齐聚一起,他的心里就顿生遐想,充满蜜意。他又想,什么时候我可以和赵容一起坐在湛江的海滨公园看夜景……
———
陈悦的大伯父大伯母在一儿一女读大学时离世了,他们的女儿、陈悦的堂姐毕业后分配到了河北隆化,并在当地结婚扎根。他们的儿子、陈悦的堂哥陈乾毕业后分配回湛江的雷州工作,一介书生的他到了36岁才结婚。陈乾在雷州,女方又远在遂溪,他对婚事的操办束手无策。陈悦父母只好将他们的事情安排在湛江自己的家里来操持。
陈悦当时还很小,只是见到自己的父母为了堂哥的婚事东跑西颠,准备这样筹办那样,结婚那天还在陈家摆了两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陈家住的是学校的平房,只有30多方,为了摆宴席,那天要将陈迪、陈悦的床临时拆了。
陈悦记忆犹新的是那天的八宝饭。当时,陈悦觉得它胜过所有美食,姑妈笑道,等你长大结婚时我们也给你做八宝饭。陈悦说我不要其它菜,全部做八宝饭,把参加婚宴的人都逗乐了。
有了赵容的爱,张茵的爽约陈悦慢慢也不再多想了,他想起了自己堂哥的结婚,知道结婚要操办的事情很多,张茵没空过来是正常的。
几天后,罗美怡帮哥嫂到学校接薇薇放学的时候,陈迪知道了张茵住院的消息,罗美怡将张茵的住院归咎为广州的回南天。在校内又当着小薇薇的面,不便于详谈,陈迪没有将陈悦和张茵的事情告诉罗美怡。
陈迪回家后没有把张茵住院的事告诉母亲。她知道母亲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不想唤起母亲心中的内疚,也不想母亲会为是否去探望张茵而内心挣扎。陈迪也没有告诉陈悦,她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
星期天,陈迪买好营养品,一个人来到医院看望张茵。她不费周章就找到了张茵的病房,病房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医院里特有的消毒药水的气味。陈迪见到张茵侧着身,脚微微卷曲地睡在病床上,被子还遮挡了她美丽的半张脸。枕头边有一本小说,是广院的图书。
医院本来已经是让人心情沉重的地方,走近苍白纤弱的张茵时,陈迪心里悲戚起来,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她赶紧拿出手帕捂住眼睛。陈迪轻轻地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后,搬了一张椅子到病床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张茵。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穿着护士服的罗美怡走了进来,两人相视微微一笑。罗美怡走到张茵床前,熟练地整理了一下床头柜、床单,又掖了一下被子,嘴里嘀咕着:“这么好睡,肯定昨晚又看了一宿小说。”
“看书确实是享受。”陈迪感慨,尽可能小声。
罗美怡站了一会,示意陈迪离开。两人来到了罗美怡的护士站,罗美怡想给陈迪倒杯水被她制止了,陈迪看到护士站里的护士都在忙碌着,她既不想影响罗美怡工作,见到张茵如此她的心堵得慌,暂时也不想和罗美怡谈张茵的事,便告辞了。
陈迪进门时张茵是睡着的,睡得不太沉的张茵可以说是被陈迪和罗美怡各吵醒一半的,张茵听到了两人各一句的说话,她假装没醒,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因为陈迪的安慰又重新难受起来。张茵觉得自己装睡,对陈迪和自己都是最好的方式。
陈迪一走,张茵暗自垂泪了……
———
———
// 敬告诸君:有2章因内容涉政被屏蔽了,已按网站的要求修改,正在等待网站审核,敬请大家见谅!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