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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湖之畔 19 晴天霹雳

作者:陈跃0831 分类:玄幻魔法 更新时间:2024-10-25 21:48:49

19 晴天霹雳

一早上班,陈悦刚进小办公室,把从饭堂买的馒头和豆浆放在办公桌上,正欲打开吊扇通通风。

“陈悦,电话。”设备处陈老师中气十足、响亮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时间尚早,还不到学生来实验室的时间,故她随意而为。

“来了……”陈悦迈开脚步就向设备处办公室奔去,他的身体差点碰到了办公桌的边角上,赶紧用手去撑了一下。

“谢谢陈老师,谢谢姐!”陈悦高兴地对陈老师点了点头,拿起了话筒:“您好!我是陈悦。”

“陈悦,我是张茵。”

“茵茵,早上好!这么早,有什么好事?”陈悦大喜过望。

“我结婚了,昨天登记的。”张茵的声音低柔,语气略带伤感。

“啊?!……”陈悦的脑袋“轰”的一声,张茵的话像一记棒槌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他惊呆了,瞬间又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他张嘴而喉咙里却是一片干涩,一时语塞。

陈悦哑然间,张茵甜脆的声音传来了。“陈悦,你没事吧?你没事吧?这样吧,我们找个时间见面,慢慢聊,好吗?”张茵的声音中透出了担心、焦急和心疼,陈悦已浑然不觉。

电话机放在陈老师办公桌的左上角,陈悦接电话时和陈老师斜对面。陈悦此时朦胧地意识到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稍微转了一下身体。其实陈老师正在品尝着美味的早餐,没有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好的,我们约时间。”陈悦强忍着心中撕心裂肺、情凄意切的痛,也强烈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哽咽难言。

张茵幽幽地说:“明天下午我到学校找你。”

“好吧,明天见。”陈悦条件反射地机械回答,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明天下午是否有课?系里是否要开会?他此时的脑海一片混沌,只想着快点见到张茵。

放下话筒,陈悦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告辞出门的,他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木然地打开吊扇,恹恹无力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他脸色煞白,整个人恍恍惚惚、杳杳冥冥。此时此刻,他觉得原来爱情是一场随时被“踢掉凳子的绞刑”,他的世界好像被关上了灯,只剩下一片黑暗。

陈悦双眼发呆,没想到自己美好的初恋竟然无果而终,就这样划上了句号。张茵结婚了,毫无征兆,究竟是为什么?他痛苦地想着。张茵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吗?她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啊,他痛苦万状,用右拳重重地击打了自己的左掌心几下。

陈悦呆呆地坐着想着,有一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心里堵得慌。他想到了两人的点点滴滴,一起度过的平静而美好的时光……

陈悦想到了父亲,人们常说“少年丧父”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父亲的离去曾经带给他创钜痛深。当时他第一次明白人的心灵原来是有神经的,真的会疼。这样一想,这种曾经内心悲痛的抗体似乎在起作用了,他的心里感觉好受了一点。

陈悦想到了小说中的故事。他不忘母亲的教诲不管多忙都坚持看书,参与胡工的项目后,他读书的时间锐减,但不管多晚回宿舍回家,睡觉前必看一会书。受张茵和赵容的影响,涉猎的小说也开始多了起来。此时,很多小说的故事在他的脑海中呈现,连原来浮光掠影并不深入看完、很快就忘却的一些故事也记忆了起来。有些故事的主人公命运多舛、爱情失意,他们走了出来,这样的故事让他的心里又好受了一点。虽然他知道这些故事绝大多数都是基于演绎的穿凿附会,但并不影响他用这些故事来安抚自己。陈悦想到了一本小说中的话:不要过分憧憬爱情的浪漫,不要过分夸大失恋的悲伤。他心想作者经历过这般肝肠寸断的痛吗?就算经历过,至少不可能在失恋当天写出这样的话。

陈悦想起了徐志摩先生的《致梁启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这句话霎时让他的内心又平静了许多,舒坦了许多。他觉得这位中国现代文坛大才子的爱情观很适合自己,自己也应该这样看待爱情。

爱好美术的陈悦想到了民国大师、漫画之祖的丰子恺先生。陈悦在报刊杂志上欣赏过丰老的作品,深深地喜欢他那些“有诗意,有谐趣,有悲天悯人意味”的画作,他也很喜欢丰老写出的那些清雅质朴的至理句子。陈悦的脑海出现了丰老的名言“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既然没有如愿,不如释然。”

陈悦把双手同时插进他长头发的发丛中,使劲掳了两下。不得,我命。不如释然,不如释然……陈悦口中念叨着,自己对于物质是不强求的,为什么爱情上就不能呢?他有点释然了,心志仿佛成长了一、两年,“爱情是一所好学校”换了一种方式也在陈悦的身上得到了诠释。母亲要他坚持看书的效果此时也已经显现,这是她希望书籍能带给陈悦人生裨益的缘故。陈悦就这样将内心的痛苦“因式分解”,心锁被渐渐打开,春雨点点润入,他感觉自己有点想通了。他有些虚脱,不知不觉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把陈悦惊醒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又用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头发,站起来开门。

“赵老师!”虽然赵容人形憔悴、神情倦怠而落寞,但陈悦一见到她的一刹那心里有了极大的宽慰,内心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现在正是需要见到她。

“嗯!”赵容一进入陈悦的小办公室,马上把门关上,与一对情侣进入一间房子的举动一样。小办公室逼仄,陈悦平时不管是与赵容还是王志超、梁冬等在一起时从未关过门。他顿时一怔,对于赵容的举动感到惊讶,毕竟赵容是第一次这样做,他有点不知所措。

赵容在另一张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灯光下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陈悦惊呆了,赵容的哭泣也勾起了他内心隐隐的痛,“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尊师和潜意识里对赵容的爱很快将陈悦拉回理智。“赵老师,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陈悦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容没有吭声,继续咽泣着。一会,赵容萎靡地伏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肩膀不停地耸动着。陈悦很想伸手去抚摸一下赵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又觉得她是自己的老师,怕有不敬。他只好茫然地站在她身边,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

小办公室关着门,异常沉寂。时间仿佛凝固了,陈悦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心里担心着并静静地看着赵容。良久,他想到了林语堂先生的一句话:当你想哭的时候,且不必管它是什么理由,尽管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好了……,哭不但有益健康,且能消百病,当你心灵受到创伤的时候,一场尽情的痛哭,将可以使你的精神彻底为之澄清,情感为之充分发泄。陈悦意识到让赵容哭一会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时间慢慢地过去,陈悦见赵容平静了很多,柔声地问道:“赵老师,我能帮您什么吗?”

“我的爱情彻底完了,他去了美国,和一个女孩走了。”赵容抬起了头,泪眼朦胧。陈悦感动于赵容的信任,瞬间又隐隐地为赵容的失恋而窃喜着,心中的苦楚“倏忽云烟化杳冥”了。

“赵老师,没事的。”刚经历过痛苦洗涤现已变得轻松的陈悦安慰道,他赶紧从裤袋中掏出自己浅蓝色的手帕递给赵容,赵容默默地接了下来,慢慢地擦拭着泪眼。

陈悦在与张茵拍拖之后,才懂得在心中祝福赵容爱情幸福。在他和张茵恋爱最甜蜜的时候,有时见到了赵容长时间沉默不语,他很想当面关心一下赵容的,但不习惯打听别人私事、主要是怕伤害人家的他一面对赵容之时总开不了口,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关注着赵容和为她担心着,他更多的是在心里祝福赵容。对于自己的老师赵容,萦绕在他心头的疑团终于解开。他想,赵容的男朋友会是自己在她宿舍见过的那位男子吗?

最令陈悦觉得难以想像、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然和赵容同一天失恋如此巧合,真真正正、天衣无缝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他还不晓得的是,两人只是同一天收到“失恋通知”罢了,严格来说,赵容的“失恋通知”要早一天,她的美国来信已在系办公室里躺了24小时。其实赵容失恋也比陈悦要早,一个多月前,赵容的男朋友已去了美国,而陈妈妈找张茵是在五天前。不过,这已经足够巧合的了,巧合到如果赵容知道陈悦的故事她可能也会极度惊讶,“亮出她的舌苔或空空荡荡”。然而,赵容却不知道陈悦失恋,在她的心目中陈悦还是一个没有开始恋爱、只是在心中暗恋着自己的男孩。

《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是80年代一篇引起了轩然大波的小说,作者以此一文成名,后游走香江,撰文为生……从文字的角度,这个标题的画面感很强。

陈悦又安慰道:“赵老师,生活不如意者十之**。没有如愿,不如释然。您以后也可以出去啊,说不定您会更好。”

陈悦的话像一股温暖的涓涓细流,流进了赵容悲伤欲绝的心田。“你一个小孩子,从哪懂得这么老气横秋的道理啊?!什么时候成了得道高人的?!”赵容破涕为笑了,枯槁的面容现出了血色,“对啊!道路有沟有坎,生活有苦有甜。总会有些情,让人很痛心,要学会释然。”

“我还是小孩子啊?我已经从您的学生变成您的同事了。” 陈悦微微地苦笑道。

陈悦没想到的是,自己随口而出的这句让他有所释然的话也在赵容身上立竿见影了,顿时让他对这句话又有了“彻”和“悟”的感受。其实,一句话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赵容释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是她自身“爱情之痛”的抗体在起作用了,只不过陈悦还不知道而已。

很快,赵容就道出了她坦然释怀的另一个原因。“没事了,哭了一会好多了,全靠有你这位好孩子在这。”赵容平静地注视着陈悦。

“那就好,您刚才把我吓坏了。”陈悦如释重负,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安心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赵容注视陈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情。

看到自己办公桌上原本绵软细糯但此时已变硬变干的馒头和豆浆,陈悦意识到自己早餐和午餐都还没吃,有点饿了。他说:“赵老师,我们去吃饭吧。”

赵容看了看手表:“现在哪还有饭吃啊,都一点多了。”

“我们可以去大排档吃啊。”陈悦淡淡一笑。

“算了,没胃口。”赵容也留意到了桌面上的馒头和豆浆,“你这不是有吃的吗?我们一人一个馒头。”

陈悦有点惊讶地说:“这是我早上买的,放了这么久,不好吧?或者我现在去买。”

赵容说:“没事,我哪有这么娇气啊。”

“那好吧。”陈悦煮了水,给赵容和自己都冲了杯茶,同时用开水坐热着豆浆准备等会给赵容喝。两人细嚼慢咽着生冷发硬的馒头,赵容没有问陈悦为什么不吃早餐?从对话中她已经知道陈悦午餐也没吃了。她的脑海只是一闪而过:陈悦昨晚在校外干活到深夜甚至通宵,上午在小办公室里偷懒补觉。如果她问的话,陈悦是会将他和张茵的事情和盘托出的。

爱在两人心中暗暗涌动,他们都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是失恋疗伤的灵丹妙药。两人不时深情地对视着,没有言语,“春风拂拂横秋水,掩映遥相对”。

陈悦在心里感激着赵容,她的出现给自己带来了一剂心灵止痛药,把自己心头之痛的阴霾扫去了一大半。之前因张茵的出现,陈悦对赵容的走失之爱又悄然无声地迷途知返了。陈悦的思絮飞扬:一会他觉得自己和赵容同一天失恋,一定不是巧合,是上天最善意的安排。一会,他又觉得虽然赵容在失恋最痛苦的时候来找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们已经是好朋友,赵容想得到来自他的慰藉,但没有把握赵容是否爱他。

吃完馒头,两人依然各怀心事相对无言。陈悦将已有点温热的豆浆拿给赵容,她喝了一半后将豆浆递给陈悦,陈悦的思绪刚好又回到张茵身上并不在豆浆上面,机械地接过来后就把它喝了。这明显是情侣的做法,陈悦对此没有丝毫敏感,没有引起他的半点反应,甚至这件事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停留一时半会。两人呆坐了一会,赵容困乏了用双手枕着头趴在桌子上睡了。陈悦见状,拿起自己的白大褂给赵容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小办公室。

单板机室晚上有成人班的课,陈悦到了实验室测试设备、准备实验。

———

晚上9点下课了,陈悦不想再留在实验室编程,他想见赵容但觉得这么晚了找她不方便,于是想到王志超的宿舍打发一下时间。陈悦先关闭动力电、窗,再关照明电,刚走到门口准备关门时就见到了站在走廊上的赵容。陈悦惊喜万分,有点魔幻般的不真实感,霎时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他快步地走到赵容身边轻声地说:“赵老师,下午准备完实验我见您走了。”

“我走时见你在忙所以也没打扰你。”赵容微微一笑地解释道,“今晚不编程啊,你还有事吗?”

“我没事,只是今晚不太想编程。”陈悦尽可能地抑制住心中的兴奋。

“方便到我宿舍去坐会吗?”赵容露出了期待的、甜甜的笑容。

陈悦想到赵容的宿舍有杨梅在讲话不方便,他只想和赵容单独在一起。“需不需要到我的小办公室?”陈悦问,一说出口他立刻后悔了,为自己没有顺从赵容的意思而感到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内疚。

赵容笑笑,似乎看出了陈悦的心思:“不是说实验大楼10点要关门吗?杨梅不在,还是到我宿舍吧。”

“好,好!”陈悦亢奋地点点头,“我先关实验室的门。”

夜色朦胧,校园里静谧安宁。从实验大楼到赵容宿舍这段路,因非学校主干道灯火寥落,一层似有似无的月光寂静地铺在那里。陈悦和赵容肩并肩地走着,两人都没有开口讲话,各怀心事。

突然,陈悦问:“赵老师,您饿吗?需不需要和您出去吃点东西?”

“不饿。”赵容说,“你饿的话我宿舍里有饼干。”

两人来到了赵容的宿舍,这是陈悦第二次进到里面,第一次有个陌生人在,只是进了一下房间就匆匆走了。现在,陈悦来到赵容的小书桌前,一眼就瞥见了赵容有很多书。

陈悦问:“杨梅家在广州,她也分得到床位?”

赵容说:“杨梅今年春节结婚了,嫁给了她的同学,家在广州的。现在她只是中午在这休息,晚上上课偶尔也在这住。”

“原来如此。”陈悦点点头。

赵容请陈悦在她小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后,又用瓷杯给陈悦倒了杯暖瓶的水,才搬了杨梅那张椅子坐下,陈悦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赵老师,请问有茶叶吗?”

“这么晚还要喝茶啊?”

“有点茶味比白开水好。不过,没有也没关系的。”

“我爸每次出差来广州都会给我带点好茶,都给他拿走了,下次我留给你。要我到其他室去问问吗?”陈悦不难猜测,赵容说的他是谁。

“不用了,没关系的。”陈悦笑着说。

“那就委屈你喝点白开水啰。”

“伯父伯母现还在海口?”陈悦对赵容的了解不多:赵容高考那年是海口理科中的语文状元,并以高分被北大录取,《琼海晚报》报道了她。赵容的光荣史是叶念慈告诉大家的,陈悦敢这样问赵容源自于毕业设计时的一次小聊天,刘思诗羡赞赵容的高考傲人时,问她是否海口人?赵容笑着说她父母在海口工作,所以她在海口读书和参加高考……

“我爸妈已调回湛江工作了。”

赵容口中的“回”字让陈悦有了联想,“你们是湛江人?”陈悦又迫不及待地介绍自己:“我是湛江人,79年才来广州的。”

赵容笑着说:“我不是湛江人,是茂名的。”

陈悦有点出乎意料,也笑了:“那还是巧啊,我妈妈是茂名的。”

“这么说我们是老乡呀。”赵容含情脉脉地看着陈悦。

“那是当然。”陈悦开心一笑。

“看来我们很有缘份。”赵容情深款款、心有所指,希冀陈悦能够将他对自己的爱表白出来。

晚上9点邀请陈悦到她的宿舍,赵容的爱意再明显不过了。在这样的夜晚,陈悦虽然也感觉到了赵容对自己的爱,但他心中“赵容是自己老师的孺慕之情,名校毕业学历比自己高的尊卑有别”这一道无形的墙他还无法逾越,还没有勇气去攀赵容的高枝。对张茵“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深还挥之不去,又增加了这一堵墙的高度。女性显高,赵容的身高也给了陈悦有些高不可攀的感觉。赵容的这句话比较中性,陈悦没有绝对把握赵容也爱他,他也不懂“薛定谔猫”的思想实验,即使他知道这个实验,他也缺乏揭示这个答案的胆量。除非赵容直接告白,然而赵容的稳重和矜持也使到她不可能明说。

陈悦只是抿嘴浅笑了一下,赵容对于自己的言语没得到期待的效果,有点失落。陈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拿起了杯子慢慢地喝着水。

晚上的天气比较冷,赵容知道陈悦水杯中的水已凉,暖水瓶中已没水,她站了起来去拿电热壶煮水了。

陈悦的脑海中闪现出民国时期几对有名的师生恋:鲁迅先生和许广平女士、沈从文先生和张兆和女士、瞿秋白先生和杨之华女士、徐悲鸿先生和孙多慈女士,但都是男方是老师啊。他的记忆中搜索不出女方是老师的先例,这又令他胆怯和心虚了。

陈悦和赵容的内心都渴望着对方捅破这一层纸,然而大家都还没有这个勇气,这或许也是世界上一种最遥远的距离吧。毕竟此时只是他们的一个转折点、一条临界线,还有些朦胧。

宿舍楼的环境不算安静,从下塘路不时传来汽车的响声,特别是往工地运输建筑材料或运走余泥的大货车带来的噪音分贝很大。

陈悦喝着水,心里想:我能请赵容讲一下她的爱情故事吗?这样做会让她心里舒坦些还是更受伤害?我要将自己失恋的事情告诉赵容吗?陈悦很愿意与赵容分享彼此的故事,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很快性格战胜了“愿意”,他知道这种问题自己开不了口,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决定等赵容问到了才说。

单身教工宿舍的标配是:一张碌架床(粤语:双层床)、一个小木柜、一张书桌和一张办公椅。陈悦看到赵容的碌架床上铺横堆竖叠着很多书,形成了一座座高低不一的小书山。杨梅的小书桌和碌架床上层也有很多书,也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令这间简陋的教工宿舍充满了书香气。陈悦再仔细注视,看到原来赵容大部分的书都是英语考试类的:托福、PeT等等,他又想到了赵容男朋友的出国。

赵容给陈悦换了一杯刚煮开的水,也给她自己倒了一杯。

“谢谢赵老师!”陈悦说,见赵容重新坐下来后他好奇地问道:“赵老师,您这么多英语复习的书,是想出国留学还是考PeT?”陈悦毕业设计时经常见到赵容复习英语,觉得她是随社会大流准备考托福出国留学,工作后校内人们常常热议PeT,他又觉得赵容可能是准备考PeT。陈悦有自知之明,兴趣没有放过在出国留学上,故他一般只是听听,极少发表意见。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打开了国门。“让中国了解世界,让世界了解中国”,于是有部分英语好的人才成为幸运儿——出国访问学者。PeT是访问学者英语考试,1986年至1988年,PeT的总分是120,要成为访问学者出国的话,PeT考试的成绩至少要达到90分。

PeT考试过关后,访问学者会被选派到加拿大或美国的一所大学交流学习。访问学者是公派的,有生活津贴。一般地,国外的大学会给来自中国的访问学者十分优越的条件: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面有电脑、电话、书柜和各种办公用具,有些学校还会在办公室的门口放置访问学者的名字牌。这种所谓的优越条件,是相对当时我们国内的情况而言的,彼时广院还没有条件为教师每人提供一台电脑、甚至单板机室都没有电脑。访问学者可以选修该校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以及当时国内还没有的mBa(工商管理硕士)课程,也可以自由地参加学校的各种学术活动。

“我考PeT。”赵容笑笑。

“好啊!你这位才女肯定能考上。”陈悦笑道。

“你错了,我87年考了一次,没考上。”赵容平静又略带伤感地说道。陈悦想起那段时间赵容确实很少到单板机室找他,原来是在备战PeT考试。其实,87年赵容的情况并非完全他想像的那样。

陈悦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解地问道:“赵老师,您都考不上,那别人还用考吗?”

“我没考上的原因以后告诉你。”赵容苦笑了一下,为了转移焦点她说道:“那次我们学校有四个人没考上,你的大哥也没过关。”

“啊?!他也考?”陈悦笑了,“不过,他没考上我可以想像,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复习英语。”

陈奇伟比陈悦大四岁,是陈悦的老师,分管模拟电路实验室,一般简称模电室。模电室在实验大楼的三楼,虽然不同楼层,两人也会经常见面。陈悦留校工作后,陈奇伟说陈悦总是“老师、老师”地叫他有距离感,而且两人又同姓,叫大哥就显得亲切了,从此陈悦就改称陈奇伟为大哥了。

模电室的电阻、电容等分立元件多,都是整包买的,例如一包八分之一瓦的碳膜电阻500个只需5元钱,而一只同样的电阻零售的话就要0.1元,是整包买的10倍。梁主任开会时不时强调各实验室之间要互通有无、资源共享,这样既可节省实验经费,也可节省大家的时间,使到教学利益最大化。单板机室所需的分立元件不多,模电室或其他室有的元器件,陈悦都不出去买,梁主任的要求其实是起了提醒作用,大家基于同事情谊都是乐于共享的。陈悦为此不时地到模电室找陈奇伟,虽然见到他办公桌上有英语复习的书,但没有专门PeT的复习用书,也没有见过他在实验室复习。

模电室不够单板机室整洁,元器件的放置也有点凌乱,这些都让陈悦觉得陈奇伟有点慵懒,陈悦此时才明白原来他的心有一部分在考PeT出国上了。陈悦还觉得,他见到的赵容总是手不释卷,也与陈奇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容抿嘴笑笑,说:“是的,我也很少见他复习。不过,我知道他的口语不错,比我们系的人都强。”

陈悦开怀一笑:“没想到我大哥这么强悍啊,他可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卖弄过,果然是高人深藏若虚!”

赵容因势利导:“既然你都可以叫陈奇伟大哥了,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陈悦没想到赵容会突然这样讲,有点不知所措,他心里高兴着却开不了口,腼腆地点点头说:“好的,赵老师。”两年的称谓要一下子改变,对陈悦而言谈何容易?其实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样。此刻,他心里的幽默感爆发了,心想如果你让我叫您“大姐”我肯定会脱口而出,他又想起了王志超给她取的雅号:赵阿姨,心里暗自偷乐着。

两人漫无边际地闲聊着,赵容从滨海旖旎的海口讲到了衣冠辐凑的北京,讲到了一个人第一次坐火车时的紧张、兴奋……

赵容讲述的京城让陈悦大长了见识,他赞佩道:“真是很羡慕您,我还没坐过火车呢,连省都还没出过。”

赵容疑问:“你不坐火车,那你是怎么回湛江的?”

陈悦说:“我来广州后回过两次湛江。第一次是海陆联运,第二次回湛江时海陆联运没有了,是坐长途汽车的。”

赵容好奇了:“什么是海陆联运?”

陈悦解释道:“傍晚在广州的大沙头上船,第二天一早到达江门后再换汽车。船上有一个小小的床位可以睡觉。”

赵容开心地笑道:“这么好玩啊。”

陈悦笑着说:“我也觉得好玩,但我妈妈说很辛苦,因为要跨两天一共要24小时。”

“你妈妈说得对,看来只是听起来好玩而已。”赵容点点头。

赵容又讲到了人才荟萃的北大,她读书的趣闻、暑假到北京周边游玩的见闻和她的好朋友。虽然赵容的回忆很平淡,却让陈悦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赵容不但在读书、学历、见识和对生活感悟各方面的巨大差距,在爱赵容的问题上他又多了一些自卑、甚至自惭形秽了。

赵容从书桌的一个加锁的抽屉中选出了几张相片给陈悦看:“这些都是在北大照的。”

陈悦一接过相片,立即被赵容刻意放在最上面的一张相片深深地吸引住了。相片中,青春洋溢、充满希冀的赵容笑容恬淡地站在湖边,湖边有石头有杨柳,湖的另一边有一个塔,虽然是黑白相片,但照出了湖光塔影。相片的构图很好,人的高度与位置,塔的位置与倒影等放置合理。他心想,这一定是一位懂得美术之人拍的。

“太美了!”陈悦由衷地发出赞叹。

陈悦称赞的是相片画面的构图,赵容嫣然一笑,心里甜滋滋,以为是赞美自己,她谦虚地说:“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那时还勉强算是美女,现在太沧桑了。”

陈悦深情地看着赵容,笑着说:“您现在也很美!而且比相片中的您多了韵味。”他原本想表达现在的赵容比相片中青涩的她多了几分“妩媚”的,但这个词他不好意思表达出来。不过,赞美之词陈悦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

单看相片上的湖并不特别,陈悦想到了麓湖,他和张茵的麓湖。他没话找话:“赵老师,这个湖有名字吗?”

“有!”赵容有点兴奋,“她的名字叫‘未名湖’,是教育家、国学宗师钱穆先生起的名字,未名湖可是鼎鼎有名哦。”然后她又指着相片上的塔介绍道:“这个塔也很有名气,叫‘博雅塔’。”

陈悦又不禁赞叹道:“连一个湖一个塔都这么有名,可见北大的宏伟气度,不愧为一所民族精神灯塔的大学。”

赵容微微一笑点点头。

第二张相片是赵容站在一栋古典建筑前照的,赵容介绍道:“北大又叫燕园,在明清两代是著名的皇家园林。”其余的相片都是合影照,陈悦看一张赵容介绍一张,有和同学的、有和老师的,还有一张是和一位美国女留学生的合影。

他们又聊到了大文豪鲁迅先生为北大设计的校徽,感叹这位倡导新文化反对旧传统的文化斗士,还具有出色的美术设计功底。

赵容笑着问道:“你有没有看过鲁迅先生写的散文《秋夜》?”

陈悦摇摇头:“惭愧!除了中学课本中的内容,我没有拜读过他老人家的其他作品。”

“《秋夜》中的第一段内容是: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赵容笑道,“如果我们读书时这样写作文的话,语文老师一定会‘吐血’的,批评我们胡闹。”

“太有意思了。”陈悦开怀地笑了起来,“我中学的老师讲过鲁迅先生创造的一些通假字,还专门叮嘱我们:你们不是大文豪,你们的通假字就是错别字哦!”

赵容微微一笑。

陈悦问道:“赵老师,您认识和我一起留校在经济系做秘书的梁冬吗?他是中文系毕业的。”

“你那帮留校的人我只认识你小子,不过这已足够。”赵容笑道。

赵容的话让陈悦心里甜津津的,他深情地对赵容一笑,说道:“梁冬工作后拿到第一次工资就去买了一套鲁迅全集,他还跟我说要看的话可以问他借。”

赵容点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他是个爱书之人,而且能这样买书看来他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错。”

陈悦笑了笑:“您说得全中。”

两人又聊到了北大的历史名人:严复先生、蔡元培先生、胡适先生、林语堂先生、沈从文先生……谈到了胡适一贯主张的理科学生兼学文科的眼界、高瞻远瞩……

凌晨2点了。“哇!这么晚了。”赵容一看手表,“陈悦,不如这样,我睡杨梅的床,你睡我的床,今晚就在我这里对付一晚,好吗?”

陈悦也觉得有点困了:“赵老师,不麻烦了,我回宿舍就行了。”他觉得校园这么小,自己走几步算不了什么。

“那你不是把王泽坤给吵醒了?”赵容已然不想陈悦现在离开。

陈悦笑着说:“没事,我还有比这更晚回宿舍的,他睡得很沉的,说不好听一点,就像死猪一样,把他抬走都不醒。”周六晚、应该说是周日凌晨超过两点才从西环大排档回到宿舍,对他而言渐成常态。

陈悦的不解风情再次让赵容失落。如果赵容矫情一点说这么晚了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害怕,或许傻傻的陈悦就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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