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少游烦恼
陈悦打电话约江少游时,本来想约早茶的,这样的话他下午到地质所干活就可以从容些,江少游说没问题。当陈悦说他和赵容都希望江少游带上方雨菲时,江少游也爽快地答应了,但江少游说如果要带她来的话早茶可能不太方便,他要去她家接她,他们两家的距离比较远,最好是中午饭,陈悦只好应允。陈悦因为江少游的体贴,在电话中和他开了几句玩笑。江少游考了e牌和父亲给他买了一辆摩托车,他没有在电话中跟陈悦炫耀,陈悦以为他接女朋友是骑自行车去。
星期天上午早餐后,陈悦和赵容都来到了实验室等江少游。陈悦编程,赵容看小说。
干了一轮活,陈悦休息时,重新煮水给赵容添茶,他看着赵容微微一笑,问道:“小容,少游在我面前总是‘我的赵老师’、‘我的赵老师’称呼你,你为什么不给机会他而让我这么幸福?”
赵容开心地笑了:“女性的爱情是要有一个重要基础的,或者是崇拜或者是信赖,他从来都没有给过我踏实的感觉。不过,他的人不错,可以做好朋友。”
“看来少游沾沾自喜的家财,在你面前却是行不通的。”陈悦颇感安慰地说。
“当然。希望少游的爱情不是建立在金钱之上的。”赵容的语气有点像长辈。
突然,陈悦心中有点酸酸的,装出笑容问道:“小容,听王志超说,我的老师苏文浩也很喜欢你,他可是我们班女生公认的帅哥哦,你又为什么不给机会他呢?”
赵容娇媚地嗔怪:“你还是我认识的陈悦吗?今天怎么突然间这么八卦了?”
陈悦赶紧陪笑:“小容,对不起!可能是因为我们登记了,我太幸福了,还有点虚幻,有点恍惚,有点不太敢相信才造次了,你别介意,不方便说的话我们就不讲这个了。”他不好意思直说,情急之下只能用自己的真实感受来掩饰窘态。正如他的自卑,他期待得到赵容的答案,以此来化解他心中的醋意。
“没事的,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赵容笑道,“你也了解你这位老师,他虽然帅,但人太木讷了,是个做学问的人。你已经够闷了,他比你还要闷百倍。还有,我估计你也听说了,他是个葛朗台,人很抠门,这点我受不了。”葛朗台是“现代法国小说之父”巴尔扎克先生笔下的一位吝啬鬼。
“谢谢你,小容。我真是太幸运了!”陈悦幸福地点点头,心里不禁感恩母亲对自己的教导。
赵容用心地说:“你也知道,梁思成先生和林徽因女士两位建筑学家是天作之合。梁思成曾问过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林徽因深情地说:‘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这一句话,也是我想告诉你的答案。”
“我爱你,小容。”陈悦内心的幸福和感动交织在了一起。
“傻瓜。”赵容嫣然一笑。
差不多11点,江少游和方雨菲来到了实验室。
陈悦和赵容都站了起来,江少游给方雨菲介绍道:“这位美女是我的老师,赵老师。”接着又给赵容和陈悦介绍道:“她就是我跟你们讲过的方雨菲。”
方雨菲颀长的身段亭亭玉立,清纯娇俏,是一位美丽的姑娘。陈悦觉得她的真人比江少游钱包中的那张相片还要漂亮,她的美令陈悦的脑海中陡然闪现出在麓湖“清凉界”见到的那位女孩。失过恋的赵容觉得奇怪,方雨菲的神态中缺少漂亮女孩该有的妩媚而像藏有心事。马上赵容又自我解答了,可能在自己这位江少游的老师面前,她有点拘谨。
方雨菲有礼貌地微笑道:“赵老师好!原来少游的老师这么年轻漂亮,难怪少游总是把您挂在嘴边。”
赵容开心地笑道:“雨菲,你才年轻漂亮,少游真是很有眼光!”
“谢谢赵老师!”方雨菲说,“赵老师,我也是广院毕业的,所以您也是我的老师。”
“好、好,大家都别客气了。你们这样说话我真受不了。”江少游笑容满面地打断了两位女性之间的客套,又给方雨菲介绍了陈悦,陈悦和方雨菲又相互打了招呼。
陈悦请他们坐下时,江少游说:“虽然时间早了点,我们直接去登丰大酒店吧,那里喝茶方便,免得陈悦要冲茶。”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四人一起出了实验大楼,江少游独自快步地走向了门口停放着的唯一一辆摩托车,这辆摩托车和何翰那辆完全一样,都是有点科幻感的“铃木刀”。
“哇!江少,有车阶级啊。”陈悦有点惊讶,“什么时候考牌的?”
“上个月。车又不是靠我自己,没有自豪感。”江少游笑了笑,“我们先去开位,你们慢慢走来。”
“好!”陈悦和赵容都点了点头,赵容又叮嘱:“少游,雨菲,慢慢开,安全第一,别急。”江少游和方雨菲都微笑着答应,然后奔驰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悦说:“少游有了摩托车居然在电话中没有告诉我,已经不像读书时那么爱炫富了,看来工作和拍拖让他进步不少。”
赵容转头看着陈悦,温柔地笑了笑:“其实你也比读书时成熟了不少。”
陈悦笑道:“看来我也从青涩变成沧桑了。”
赵容抿嘴一笑:“不过,你可以变老但不可变坏。”
“遵命!”陈悦笑着点头允诺。
进入登丰大酒店,满面春风的赵容搂住陈悦的手臂向江少游那张桌子走过去时,陈悦有些腼腆、举止有点不自然,他还不习惯让江少游见到这样的情形。
午市还没开始,整个大厅就他们这一桌人和几个忙碌着在做开市准备的服务员。坐着的江少游吃惊地看着他们走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而又万万没想到的情况,不禁咧开了嘴笑。方雨菲一见到他们,便马上拿起茶壶给他们两人的茶杯斟茶。陈悦和赵容走到他俩面前时,江少游笑得更狡黠了:“哎呀,好事情啊!”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陈悦今天约自己的目的。
“赵老师请坐,陈悦请坐。”方雨菲站了起来招呼着,而江少游还呆呆地望着陈悦和赵容。
“谢谢雨菲!”
见陈悦和赵容一落座,方雨菲又彬彬有礼地说:“赵老师、陈悦,请喝茶!碗筷都洗过了。”她是指用餐的茶杯和餐具都用开水烫洗过一遍了,这是广东人逐渐兴起的习惯。
“谢谢雨菲!”“你们也请喝茶。”
赵容看看方雨菲,又看着江少游表情优雅地说:“今天约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喜事。我和陈悦结婚了。”陈悦霎时满脸通红。
江少游惊呆了,这个消息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心想,对上一次来找陈悦时还未察丝毫啊,这次陈悦在电话中也没有给出半点心理准备。他刚刚只是以为赵容和陈悦拍拖了,所以请他们来。霎时,他想起了陈悦以前说过和一位护士拍拖的事,要当面问一下陈悦为什么会峰回路转吗?赵容在不太好……
“恭喜你们!”方雨菲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甜甜地道贺。
江少游也反应过来了:“恭喜恭喜啊!恭喜赵老师!恭喜老同学!陈悦,昨天为什么不说?我今天准备份大礼过来。好,下个星期天一定补上,我今天先请顿大餐。”
赵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谢谢你们啦!礼物就不用客气了,心意到就行了。”
陈悦腼腆地说道:“少游,我们只是登记了,还没摆酒结婚呢,所以不用客气的。”他从小到大对婚姻的认知主要来源于堂哥的婚事,登记、单位分房、摆酒宴请亲朋,这三个环节缺一不可才叫结婚,两人才共同生活在一起。读大学和工作后,他也明白到了“登记了就是合法夫妻”这一法律含义,但他对登记和结婚不同的所谓认知已根深蒂固。面对第一次认识的赵曼儿时他有些心中所想不好意思说出来,此时面对的是江少游,他敢畅所欲言。
胡工、何翰的启蒙,虽然令他从模糊到清晰地懂得了爱情的醉美,但没有动摇他内心传统思想的根基,他只是当笑话来听听,也没有产生过要以何翰为榜样的念头。并非陈悦另类,当时人们受“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的思想影响还很深,像陈悦这样对待爱情婚姻大事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是主流。当然,陈悦认为登记后还要再走一两步才是结婚,有些迂腐了,然而社会上拥有这种守旧思想的人也不少。
“没有法律常识,封建思想。”赵容笑着说,大家都笑了。
赵容又问江少游:“你们怎么样?什么时候向我们学习?”
江少游笑嘻嘻:“好着呢。”
方雨菲的笑容消失了,伤感地说:“他父母反对。”赵容和陈悦都很诧异,赵容立即明白方雨菲为什么藏有心事了。
赵容看着江少游说:“碰到这样的事情你小子还能笑得出来。”
江少游依然笑着说:“赵老师,不笑我还能怎样?学梁山伯祝英台那样化蝶我可做不到,也舍不得。”
赵容也笑了:“乐观面对问题是正确的。”
江少游的笑容未敛:“今天你们给我们惊喜,我们就给你们惊吓。”
赵容柔声地问道:“少游,你父母见过雨菲吗?”
“见过。”方雨菲点点头。
江少游不笑了,认真地说:“前不久有一次,我想给我父母一个惊喜,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他们我就把雨菲带回家了。谁知我父母不冷不热的,他们平时对外人都很好的。最坏是我爸,借口公司有急事就跑了,搞得我很尴尬!我妈当着雨菲的面没说什么,但是雨菲一走,她就跟我说:她和我爸都反对我和雨菲拍拖!”
赵容不解地问道:“雨菲这么漂亮,又是大学生,工作又这么好,你父母为什么要反对?”这也是陈悦的疑问。
方雨菲谦虚地说:“赵老师过奖了!”
江少游喝了一口茶,说:“我父母原来是在单位做的,现在是自己开公司。我爸有个多年的好朋友,算是个画家吧,70年代和他老婆离婚后偷渡去了香江,好像是在亲戚的帮助下开了个画廊,自己一边画画一边卖画,卖自己的画也卖人家的画,赚了一些钱。改革开放初他打本给我父母做生意,所以我父母离开了单位,我爸的朋友只管他香江的画廊,对我父母这边的生意很少管,全部由我父母来打理。我爸的这位朋友有一个女儿,他视为掌上明珠,很疼爱她,一直都很想申请她去香江,但他老婆死活不肯,他也没办法了。如果他老婆肯的话,我和雨菲估计就没问题了。”江少游停顿了下来,方雨菲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向自己的茶杯,陈悦和赵容静静地看着他,期待着他下面的故事。
1974年11月起,港英当局针对来自中国大陆的非法入境者实施“抵垒政策”,即来自大陆的非法入境者若偷渡到香江并成功抵达市区,便可成为香江合法居民;若非法入境者在边境禁区被执法人员截获,则被遣返内地。当时,偷渡者要翻山越岭、泅水夜渡,有相当的危险性,江父好友的太太极力反对丈夫挺而走险,为此两人争吵不断导致离婚,可能也有他担心会连累家人的无奈成分在内。江父的好友是70年代较早期的偷渡客,当时港英的边界执法相对还较宽松,他成功上岸了……后来随着偷渡的人多了起来,港英当局加强执法,特别地增强了边界地区陆警、水警的警力。喜欢港剧、港片的看官,可能会看过这样一个情节:一个犯错的警员被上司训诫:你再……就调你去守水塘。水塘主要是指偷渡客要泅渡的大海,也泛指人烟稀少、生活艰苦的边界地区。1980年10月,广东省府与港督府共同签署协议,港英当局终止“抵垒政策”,偷渡潮受到遏抑。若干年后,人们谈论起“抵垒政策”时都不得不概叹:港英是“绝地求生”类游戏的鼻祖。
1979年香江无线电视台播出电视剧集《网中人》,艺员廖伟雄先生甫出道便在此剧中饰演大陆的偷渡客“阿灿”而名噪一时,自此“阿灿”一直成为人们对廖先生的昵称,也成为香江人对来自大陆的新移民的俗称。
江少游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他的女儿比我小,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就是你们爱好之人所说的青梅竹马。她的人很文静,受她老爸的遗传也很喜欢画画,经常和我讲画画的事,性格文静和画画这两样都是我最怕的,所以我从小都只是觉得她是我一个小妹妹而已。”
陈悦和赵容都大致明白江少游的苦恼了。赵容想缓和一下气氛,笑道:“哦,这样的话你不用化蝶,其实你这位小妹妹很适合陈悦,陈悦也喜欢画画,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她介绍给陈悦呢?还说是好兄弟呢。你把她介绍给陈悦的话,你好他也好,一举两得。”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陈悦想起赵容跟他说过的一句玩笑话,他接续赵容的话说道:“就是!不然的话,现在我的小孩早上都能上街买肠粉了。”大家又被逗乐了。
肠粉,又叫猪肠粉,是广州乃至广东地道的传统小吃,它的蒸制与沙河粉一样,以竹窝盛稀米浆蒸成薄粉皮,再将粉皮卷起成长条状,因其形状像猪肠而得名。食用时一般用刀将它切成小段,或者用剪刀剪。一般在家的话,将切好的猪肠粉蒸热后,淋上酱油、熟花生油拌匀而食。小贩或饮食店卖的,一般以牛腩汁、排骨汁为酱汁,不同的小贩或饮食店还提供炒香的白芝麻、花生酱、芝麻酱、海鲜酱、辣椒酱等供食客选用。在广州,猪肠粉是人们喜爱的早餐之一。当时在大街小巷或学校周边,早上会有小贩用自行车或小推车在售卖猪肠粉。
80年代,外国的几大通讯社只为两位华语歌星设立了档案,一位是《甜蜜蜜》的邓丽君小姐,另一位是《铁塔凌云》的许冠杰先生。许先生被尊称为“歌神”、“广东歌鼻祖”,他于1982年发行了其经典歌曲《快乐》。38年后,歌神在《2020同舟共济演唱会》上再次为大众献唱这首经典名曲时,将一句歌词:“快乐是……一杯香槟”改为:“快乐是……一兜肠粉”。他寥寥数字的改动貌似不起眼,却体现出了粤港两地民众对肠粉的情结。
江少游解释:“从好兄弟的角度,我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最主要是我的父母都把她当成了宝贝,我也不敢把她介绍给老同学啊。”
“你的小妹妹现在是工作还是读书?”陈悦问,他马上看着赵容陪笑解释:“我只是问问,没有其它意思的。”
赵容笑道:“你敢有其它意思?!”众人皆笑。
江少游说:“她现在美术学院读书。”
“听你这样说,你的小妹妹经常来你家吧?”赵容问道。
“是的,她经常来我家。小妹妹的父母虽然离了婚,但我父母和他们都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好到跟亲戚一样,我爸常说他和这位朋友比亲兄弟还亲。早期,小妹妹的父亲每次回广州,我父母总是撮合他们复婚的,但小妹妹的父亲打死都不肯。我父母私下说像他这么有钱在香江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估计他是找到人了,甚至是结婚了。我这位小妹妹啊,对我的父母比对她的父母还要好,我父母也特别喜欢她,经常赞她才华横溢啊,未来的大画家啊!我工作后,她可能见我父母的时间比我见的还多。我原来单纯地以为我父母也和我一样,把她看成是我的小妹妹而已。要不是我带雨菲回家见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呢。天啊!我真是很无奈。”
陈悦问:“少游,你有没有问过你妈妈为什么不早说呢?”说完他觉得自己这样讲可能会令方雨菲误解从而伤害到她,又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话你可以早些说服你的父母,避免雨菲第一次到你家的尴尬、难堪。”陈悦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方雨菲,希望她能理解自己表达的意思。此时,方雨菲的表面很平静,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态。
江少游苦闷地说:“当然有啊!我妈说他们原本是打算等我小妹妹大学毕业后才告诉我的,免得我干扰她的学习。她当时还说,真后悔没有早点告诉我。”
陈悦点点头。他放弃了一个念头:继续问小妹妹是否知道江少游父母对他们婚姻大事的安排?他知道这个问题只有八卦的成分,而与解决江少游的难题不相干了。
赵容的双手无意识地握住了茶杯,说:“爱情是不能强求的,现在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你说服不了你父母吗?”
江少游摇摇头,无奈道:“他们真是顽固不化,完全不肯妥协。”
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和亲两个“政治联姻”的故事浮现在赵容的脑际,她分析:“我猜,你爸的朋友这样出资给你父母做生意,他们可能是早有默契或者商量好你们的关系了。”三人都点点头。
江少游求救:“赵老师,您教教我该怎么做?”
陈悦又给大家添茶倒水。
赵容知道江少游父母是想“友情联姻”。她想:江父江母非常喜欢这位小妹妹,自然会觉得她是理想的未来儿媳妇了,这是难点之一。或许在江父江母眼里,他们与这位朋友的友情已重于儿子自由恋爱的幸福,又或许他们会封建地认为:他们给儿子安排的婚姻才是他真正的幸福,这是难点之二。赵容知道自己无权批评江少游的父母,太过插手他的家事也与她礼佛的信念相违背,她也不想给江少游几句泛泛性的建议,讲了等于没讲。于是,她态度中性、语气淡淡地说:“最理想的是你的小妹妹并没看上你,同样是把你看作好哥哥,我感觉这似乎不太可能。剩下最好的方式是,你的小妹妹再遇到她更加心仪之人,比如也是画画的,和她有共同语言。在没有看到这种希望之前,你还是尽量耐心地说服你的父母吧。但求两全其美,没有人受到伤害。”
江少游点点头,觉得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又各自喝着茶。
方雨菲识时地活跃起气氛:“赵老师,我以前在校园内见过您。陈悦呢,我就没见过。”
赵容笑着说:“是吗?那说明我也见过你啦。我们系可惜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女生。”
方雨菲害羞了:“赵老师又过奖了。”
陈悦说:“少游,我爸爸也喜欢画画的,尤其是国画,以前他画的牡丹、翠竹我们家的亲戚朋友都是很喜欢的。我记得我爸爸的一位朋友说,他认识一个香江人常来广州收画,他可以介绍给我爸爸认识,当时我爸爸的身体已经很差,所以辜负了那位朋友的好意。说不准这个香江人就是你爸爸的好友。”
江少游觉得有趣了:“有可能啊,我爸的朋友就是经常回来收画的,因为我们广州人的画作比香江人画的要便宜得多,所以他的利润高,这也是他的画廊比香江不少画廊赚钱多的原因。因为这样,后来他自己很少画画了,说已经灵感枯竭,我爸笑他越来越像画商而不太像画家了。”
赵容看着陈悦:“你爸可惜了。”
陈悦点点头,遗憾地说:“是的,我爸爸因为画国画,不太舍得看病买药,却花了不少钱买宣纸、买笔、买颜料,特别是宣纸比较贵,我妈妈以前也经常劝他,要以治病为重,他总是不听。”
大家的脸色都有点阴沉,一时无语。已安之若素的方雨菲更甚,又触景生情起来。陈悦见状,知道是自己“惹的祸”,赶紧笑道:“如果我爸爸能认识少游爸爸的这位朋友,说不定少游的小妹妹就跑到我家来了,少游也就没有烦恼了。”
众人皆笑,江少游和方雨菲心中的伤感似乎随着笑声飘散了大半。
———
陈悦正在准备实验,杨梅突然出现,这是她第一次来单板机室。
“陈悦。”
“杨梅,稀客啊!”陈悦叫她的名字,是不久前被杨梅强烈要求和在赵容的鼓励下而改口的。此时,陈悦很惊讶她的出现,不过也猜到了她是来找赵容的。
杨梅温柔地笑笑。陈悦赶紧站了起来,将她迎到自己工作的实验台前,为她搬了一张凳子。“杨梅,请坐!”陈悦盛情地招呼道。
“谢谢!”杨梅并没有坐下来,她有点尴尬地说道:“今早回校,我走得急忘记带宿舍钥匙了,我到了你们系办公室,言老师也不知道赵容在哪,她让我来找你,是她告诉我地方的。”
陈悦笑了:“原来如此。赵容现正在下面的五楼机房带课程设计。”见杨梅没坐下来,他也只好站着。
杨梅有点惊讶:“什么?!都快出国了还要上课?”
陈悦点点头,说:“是的,她有两周的课程设计没受影响,所以要上。她去北京培训前,系里面已经安排了两位同事各接了她一门课。”
杨梅有点难以为情地问道:“陈悦,你们机房的情况我不熟悉,你方便帮我去问赵容拿下钥匙吗?”
陈悦笑着说:“举手之劳,当然可以。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去。”
“谢谢你,陈悦!”
“杨梅,不客气。”陈悦来到五楼机房门口,换了拖鞋,再到小型机的终端机房。机房里除了两三台终端机外,全部有人在用。陈悦站在机房门口用眼晴扫描着寻找赵容,一会,最里面一行边位上一个美丽的女生映入了陈悦的眼帘,“啊?!”他心中发出了惊叫,在麓湖“清凉界”看书的那位女生!原来她是我们系的学生。陈悦再看她右边的人,正是在“清凉界”和这位女生一起看书的男生。很快,陈悦又有了新发现,是赵容,她坐在那位女生的左手边。赵容坐的位置没有电脑,陈悦站在门口因视角问题,刚好被前一行的男生挡住了视线,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
赵容坐在那位女生旁低头看着书,并没有发现陈悦。那位女生、男生和其他大部分学生一样聚精会神地在电脑上编程、调试。陈悦脚步轻轻地向赵容走去,快走到赵容身边时,赵容也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于是抬头。
“陈悦。”赵容有点意外,但声音很小。
陈悦停止脚步,对赵容微微一笑,并示意她到机房门口。
陈悦忍不住再多看那位女生一眼,那位女生也恰好抬起头来看他,正好四目相对。“哇!真美!”陈悦心中赞叹。“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司马相如先生《凤求凰》中的诗句蓦然闪现于他的脑际,他觉得第一次在麓湖见到她时的心跳“才下眉头”,现在又“却上心头”了。
和赵容一同蹑足走出机房时,陈悦深深地自责起来,自己已和赵容登记,只能深爱赵容一人了,不应再胡思乱想。
中午,陈悦从饭堂打好饭、在小办公室里冲好茶等赵容,茶香缭绕。广播剧《18楼c座》已经开始,陈悦靠着椅背休闲地喝着茶听着收音机里的节目。
听着听着他走神了,想到了那位女生,又想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梦中女神”,他的思绪仿佛不受控制随意飘荡……“啪——”《18楼c座》中水哥粗心大意打烂了一个碟子。这一声,令陈悦吓了一跳,中断了他飞扬的梦幻。他对自己感到惊讶,今天再次见到这位女生就想入非非了。他的眼睛瞥见了办公桌上的两盒饭菜、两杯茶水,马上愧疚起来,他再次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得陇望蜀!要像自己的父母那样对爱情忠贞不二!
《18楼c座》第一次卖广告时赵容才来到。
赵容笑着说:“这个班的学生不错,编开程了都不愿意走,谭老师说要关电闸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小容,你辛苦了!快吃饭吧。”
“不是叫了你别等我,你为什么不先吃?”赵容心疼地说。
陈悦笑着说:“看着你我才吃得下饭。”
赵容娇嗔:“你从哪学的甜言蜜语啊?那我出去一年,你还不饿死啊?”两人都笑了。
两人吃着饭,又到了《18楼c座》卖广告的时间。
陈悦问道:“小容,你还记得我们在麓湖见到的那两位在湖边看书的学生吗?”
赵容抬起头笑着说:“当然记得,不然我又怎会坐在那位女孩旁边。”
陈悦有所感触地说:“没想到他们是我们系的学生,你还教了他们。”
赵容笑道:“那位女生叫周咏,和我高中的班主任同名。她编程很不错,人很聪明。”她在机房第一次见到周咏时,便想到了让她垂怜的、有礼貌的方雨菲。赵容此时没有在陈悦面前称赞周咏漂亮,是她想到了两次陈悦看周咏的眼神,不想他太过关注这位女生。很快,赵容告诉自己,爱看美女只是男性的通病,尤其是爱好美术的人。
陈悦又问:“那位男生叫什么?”
赵容淡淡地说:“我没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