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湖之畔 28 处变不惊

28 处变不惊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赵容出国不久，烘槽的总调试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周胡工和陈悦主要是在整定PD控制和PID控制的系数，两人原本都以为这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他们足足用了一周的晚上时间才基本完成。天新厂也提供了两盘安瓿供测试用，大家看着五个测温点的温度都完全控制在要求的精度内，心里都甜滋滋的，感到一年有多的努力没有白费。

陈悦将程序和整定好的系数固化到ePRom（紫外光可擦除只读存储器）中，大家又进行了全面测试。第二天，胡工打电话去约天新厂的负责人，因为他要出差，要过几天才能到现场观看。胡工说也好，我们趁机再“煲机”几个晚上。“煲机”是广州方言，意思是将机器通电（热机），或通电测试。这几个晚上，大家又对整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测试，钟其和何翰负责按键操作。按键的操作测试由非编程人员负责是很科学的，他们没有思维禁锢，可能会乱按键，容易暴露出程序的容错性问题。在每天晚上的测试过程中，钟其和何翰轮番上阵，反复进行多次按键的操作。

几天后，天新厂的厂长和技术员王克来到了地质所的调试现场观看结果。他们看得很认真，每一个功能都认真地进行了测试，最后对结果表示满意。于是，胡工和他们商量了将烘槽搬迁到厂里的有关事宜。

一周后，胡工带着大家来到天新厂放置烘槽的车间，进行交货前的通电测试，厂长又出差在外，只有王克在场陪同。虽然是晚上，车间里的其它机器都在运转，都有相应的工人在岗，整个车间的噪音比较大。

“小王，看来你们厂的生意不错啊。”胡工笑着说，“不过，药厂的生意好并非百姓之福啊。”

王克笑着点点头：“我们厂是三班倒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钟其不太习惯，陈悦好一些，而胡工和何翰则视之如同在地质所的一样。何翰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烘槽三相和单相交流电的接线，陈悦也同步打开控制箱，查看搬运时是否造成联接线、板块的松动或脱落等，很快检查完毕，胡工胸有成竹、踌躇满志，高兴地说：“好了，我们可以通电了。”

何翰已站在电闸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期待着他的动作。何翰盯着胡工，等待着他的指令。

胡工平静地点点头：“何仔，通电吧。”

大家的目光又瞬间聚焦到了控制箱的显示屏上，屏息凝神。“砰”的一声，何翰利索地将闸刀开关打了上去。显示屏上一瞬间显示了正确的日期、时间和五路温度值，马上就出现乱码了。所谓乱码显示，就是LeD数码管通电后，在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时而出现的随机显示内容。看到这样情况，陈悦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霎时如巨石压顶，一筹莫展。胡工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眉毛挑起，接着眉头又迅速凑紧。何翰和王克都很诧异，而钟其更是张大了嘴惊愕不止，化工专业的他无法理解在地质所好端端的烘槽为什么到了天新厂就“水土不服”、“打不起精神”来了。很快，何翰没有征求胡工的意见，毅然地、电光火石般地将电闸关闭了。

如此巨大的一个烘槽瘫痪了，给参与者造成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尤其是陈悦和钟其，他们甚至有点恐惧感。

胡工眼神深邃没吭声，亲自打开了控制箱，将联接线的插头等再重新压了压，使它们的接触更为牢固，他没将控制箱的门关上，再次叫了何翰通电，情况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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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示乱码，表象看是程序问题。陈悦是第一次参与实际项目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作为编程者，他面色如土，内心的愧疚和茫然并存，在飞快地思索着可能存在的程序问题。很快他想到程序只有逻辑问题，觉得自己的程序没有错。除此之外，他的脑袋里空白一片。

胡工盯着显示屏看了十几秒钟，说：“何仔，关电。”

何翰关闭电源后，责任感强的王克如芒在背，焦急地问道：“胡工，这是怎么回事？运来之前很正常的。”在地质所观看情况的那一晚，他工作的细致认真给胡工四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胡工虽然泰然自若，但他历经岁月洗涤的脸上流露出了自责的赧颜，说： “小王，惭愧啊，我们的抗干扰没做好，你们车间的干扰情况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们回去尽快想办法将这一部分补上。请你们原谅！请你帮我将这个情况和歉意转告厂长。”

王克通情达理：“好的，遇到问题是很正常的。”

“谢谢小王的理解！”

陈悦仿佛从牢笼中逃脱了出来，霎时有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胡工的话，让他马上想到了上《微机控制》课时叶念慈讲过的微机系统抗干扰问题，对这部分内容似乎有了一点点的感悟。

胡工没有再开出空头支票，也没有给大家吃定心丸，但他的从容淡定、大气沉稳，让何翰和钟其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胡工再跟王克简单交待了几句话后，没有继续在车间虚掷工夫，带着大家离开了天新厂。胡工没说去哪，陈悦估计他会带着大家回五通厂商量解决办法。

回到五通厂附近时，一路上面无表情、一直在思考问题的胡工展露出了笑容，说：“本来想今晚和大家一起庆祝的，不过没事，哪能事事一帆风顺的，是的话我们早就发达了。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从失败挫折中我们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我带了好茶，我们不回厂了，直接去‘西环’，边喝茶边商量。”这大大出乎了陈悦三人的意料，他们相互望了一眼才知道说好。

大家在西环大排挡坐下后，服务员将胡工带来的好茶冲泡好，给每人都斟上一杯后离开。

见大家各怀心事都不出声，胡工喝了一口茶后，扫视了一下大家，笑道：“杭州灵隐寺有一副发人深省的对联：人心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所以，大家都不要沮丧。下一步我们加了抗干扰措施，问题就会解决的。大不了，我们顺德有句名言：得就得，唔得（粤语：不行）就返顺德。”这句话表达的是人要有“拿得起，放得下”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深受广州市民爱戴的黎子流先生是顺德人，他任广州市长后讲过这句名言，从而使这句话也成为了激励广州人的常用语。

大家都笑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胡工又说：“俄国作家托尔斯泰讲过：一个人要真正强大起来，就必须‘在清水里洗三次，在碱水里煮三次，在盐水里腌三次’。一个项目也一样，期待一次就获得成功是不太现实的，它同样要经过我们的千锤百炼才能完美。”

大家都觉得胡工讲得有道理，都点了点头。

胡工又喝了一口茶，说：“毛**讲过：我们要打胜仗，但有时也要打下败仗。伟人的话很有哲理啊！四渡赤水毛**打了两次败仗，没有这两次败仗哪来以后更大的胜利？哪有革命的成功？所以打败仗并不可怕，也是事之常理。”

三人又点点头，胡工的这个说法颠覆了陈悦所学到的历史知识，令他耳目一新，也引发他深深的共鸣。

胡工拿起茶杯突然又放下了，问道：“小陈，你有没留意到刚通电的一瞬间显示是正常的？”

陈悦说：“胡工，是的，我看到了。”他断断续续地在思考着胡工说的干扰问题，此时很期待胡工能给出答案。

胡工胸有丘壑：“所以是干扰造成的。现场的工作环境很恶劣，他们所有机器都在开工，是这些机器工作时产生的电磁干扰造成我们系统死机的……”讲到这时，他笑了：“不过，问题不在于人家的机器，而是我们的抗干扰措施没做好。是我无知，在地质所时我们就应该做抗干扰试验，其实干扰源并不难模拟，例如用手枪钻、电风扇等，都怪我经验不足。我刚才想了一下，我们要加交流滤波、给单板机和控制电路加一个屏蔽层，我们还要将单板机的稳压电源换成开关电源，必要时单板机的输出我们再加光电耦合，这些由我来做。小陈，你就考虑一下，看看软件还能有些什么抗干扰的措施？”

“好！”胡工话中的“软件抗干扰措施”让陈悦陷入了思考。半晌，他愧怍自责：“我读书时，《微机控制》课有讲抗干扰的内容，不过当时我总觉得抗干扰离我们很遥远，没认真学。杂志上也有些讲单板机抗干扰的文章，我也是一直都不重视，从来都不浏览那些文章。”电子设备的干扰源种类繁多，微机控制系统的抗干扰内容若要深入讲解可以单独开设一门课程，《微机控制》课程的课时有限，抗干扰的内容在教学上是不可能深入讲授的，只能泛泛而谈，考试时也难以将其作为重点。除了陈悦所讲，这也是造成学生不太重视、不认真学习抗干扰内容的原因。

胡工笑了：“没关系的，碰到问题是最好的学习机会。众所周知，大学学习的内容不可能解决所有的工作问题，学生毕业后在实践中再去自行补课、甚至学习新的知识实属正常。”

陈悦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胡工说：“现在烘槽已经搬到天新厂了，我们再要慢慢做试验的话不太方便，我们要尽量争取一步到位，减少到那里干活的时间。那个车间太吵了，多呆一会都不舒服。所以，这次我们要用数学家华罗庚的‘统筹方法’：用最短的时间‘搞掂（粤语：处理好）’干扰。”

与胡工共事一年，陈悦很熟悉他的口头禅之一：淡淡定定，有钱剩；慌慌失失，得个桔（粤语：什么也得不到）。这句方言很押韵，广州人较为常用。陈悦觉得这句话平时说说很容易，没想到胡工临事果真是安之若泰的，他浃沦肌髓地感受到了现实生活中的“大将风度”，在心中对胡工耸立起了壁立千仞的敬佩之山。

陈悦的脑海浮现清朝三代帝师翁同龢先生的一副对联：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他被胡工如明月入怀的达观萦绕和感染，沉浸其中。他又想到了面对烘槽问题时，自己的茫然和无措。很快，常识告诉他压力源于自身能力的不足，让他再次感受到了与胡工在能力上的巨大差距，他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要潜心修炼，不能懈怠……

胡工在大排档叫了一瓶石湾米酒，服务员对他们四人已比较熟悉了，径直拿了三个酒杯过来，倒好酒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胡工笑着说：“风吹雨打知生活，苦尽甘来懂人生。今晚虽然不顺利，但这件事我们今晚不讨论它了，不要因此影响了我们饮茶喝酒的好兴致。小钟还有件好事要告诉大家，等小钟讲出来给我们冲冲喜。”

钟其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原来以为今晚这个项目就能收工，所以昨天我跟胡工讲了，我老爸在南海搞了一间小的药酒厂，他要我去帮他。”

何翰很惊讶：“阿其，你不在广工做了？”陈悦和钟其重阳节爬白云山时听他讲过此事，何翰的疑问和陈悦当时一样，陈悦忍不住望着钟其笑了。

“没有，没有。我也只是工余时间帮他，只不过以后就不太方便经常和大家一起喝茶饮酒了。”钟其也笑了。

“原来如此。”何翰点点头。

陈悦笑道：“阿其现在是星期六少东家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

钟其想了一下：“胡工，我还是等我们这个项目完成了再说吧。”

胡工欢然，说：“这样最好。不过你还是和令尊大人商量一下再说吧。”

“也好。”钟其说。

胡工拿起酒杯：“来，我们祝小钟的令尊大人、还有少东家生意兴隆，财通四海！”大家碰杯恭祝了钟其一番。

胡工放下酒杯后笑着说：“小钟还有一件好事呢。”

陈悦和何翰都很好奇，催促钟其快快老实交代。

胡工笑道：“两位别急！你们要先猜一下。”本欲开口的钟其将话咽了回去，微微一笑。

何翰不愿动脑，狡黠地笑了：“好的事情这么多。胡工，给点提示。”

胡工看着何翰想了想，说：“好！谜面是：宋代词人柳永。”

何翰一头雾水，胡工的这个提示对他而言等同废话。陈悦的脑海里浮现出他所了解的柳永故事，加上他也猜到了钟其好事的七七八八，便笑道：“胡工，是情场得意吧？”

“正是！”胡工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他转向看着钟其：“小钟可以给答案了。”

何翰一拍大腿：“本来我已猜到了，被胡工一提示反而糊涂了，都怪我多嘴。”

钟其腼腆地说：“我们系的一位在读研究生，我刚追到手。不过，她也快毕业了。”

“恭喜恭喜，恭喜阿其！”陈悦和何翰同时祝贺。钟其的话，让陈悦思念起了赵容……

胡工笑着说：“我见过她来找小钟两次，小钟才肯承认的。”

何翰一脸坏笑，说：“阿其，你讲‘到手’，就是说你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啦？”

大家哄堂大笑。

钟其忍住笑，摇摇头说：“我们还没‘煮饭’。”

胡工笑赞：“没想到我们何仔也文雅了起来。”

何翰笑着说：“都是跟你们这些‘知识分母’学的。”

胡工笑道：“何仔，按你的**，如果小钟‘煮熟饭’的话，就不应该叫‘到手’，而是应该叫‘上手’了。”大家又大笑了起来。

“教授是大专生追本科生，阿其是中专生追研究生，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何翰又笑道。

陈悦笑道：“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阿其才是真正的厉害！我相形见绌了。”他是极少这样跟钟其和何翰说话的，因为他们都非诗词爱好者，他此时之所以“卖弄”诗词，是觉得这句诗实在是太适合用来称赞自己的这位好友了。他赶紧又说：“何仔，这句诗是赞阿其好靓仔，他女朋友好靓女，他们是‘天仙配’。唔，不对，应该是龙凤配。”何翰笑了。

胡工思维敏捷：“若将他们和女方的学历相加的话，大家的总和是相等的。”众人皆笑。

陈悦问：“阿其，你女朋友是学什么专业的？”

“食品化工。”钟其的脸上充满了幸福，“我就是因为我老爸小酒厂的事，去找她的导师请教个问题时认识她的。”

陈悦称赞道：“你女朋友以后还可以帮你爸爸，真是一举两得。”

何翰受陈悦的话启发，戏谑道：“难怪阿其要离开我们，原来是想带女朋友去帮他老爸，好趁机煮他的饭。”

四人中，有人捧腹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翻，都将烘槽的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半晌，何翰拿起酒杯提议为钟其的“煮饭”干杯，四人又笑着碰了一次杯，并祝福钟其早日“煮熟饭”。

胡工笑道：“既然小陈已经‘拉埋天窗（粤语，意：结婚）’，小钟也拍拖了，我给你们讲个笑话。”

“好啊！”大家都期待着。

胡工喝了一口茶：“这个笑话呢，是我刚工作时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学究讲的。这位老教师啊，风趣幽默，举止儒雅，是全校公认有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严谨原则，而且有着‘坐冷板凳，吃冷猪肉’治学态度的硕儒，他的口头禅是‘教师要诲人不倦，有教无类’，我们的老校长称赞他是‘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又说他是‘皓首穷经’。所以，他是我们高山仰止的教师楷模，他讲的人生哲理和教学经验，我们都是非常乐意听的。我对诗词歌赋、文字的热爱，主要得益于这位老学究的影响。”

恢复高考后，有不少高校缺教师，部分中学教师进入高校任教。胡工如是，陈悦读大学时帮他理过发的班主任也是这样。胡工曾戏称自己是“水鬼升城隍”。

“坐得冷板凳，吃得冷猪肉。”是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先生的一句名言。旧时，如果一位文人道德高、学问精、成就大，死后牌位便可入文庙，置于两庑之下，有资格分享供奉孔圣人的冷猪肉。这句名言就是现代人所说的“二冷”精神，意思是做学问要吃得了苦、甘于寂寞方能取得成功。

胡工又呷了一口茶，继续说：“好！言归正传，你们中学时都学过欧阳修的《卖油翁》吧？”

陈悦笑着说：“是的，熟能生巧。”何翰一脸茫然，这篇课文在他的记忆中已荡然无存。

胡工看出了何翰的疑惑，笑问：“何仔，老师教的你不入脑，你那泰斗老爸也没教过你这篇古文？”

何翰尴尬地笑了：“他说的古文，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也没兴趣。如果我学他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就像他那样一个‘蹦（粤语：硬币）’都挣不到啦。”大家又笑了。

胡工说：“刚刚小陈说对了，成语‘熟能生巧’就是从这篇古文而来的。”

何翰点点头，说：“原来这样。”

胡工道：“那位老学究说，《卖油翁》解放前就被编入中学语文教材了，里面有一段话是这样的：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 但手熟尔。’”这一年以来，陈悦发现胡工为了丰富自己的谈资，肯用心将一些不必要记住的东西记忆了下来，令他很佩服，他还做不到胡工这点。

胡工说完，看到大家茫然的样子，问陈悦要了张纸和笔，将这句话写了出来，并在“射”、“精”两个字下面各画了一个小圆圈，放在餐桌中间。三人都伸头去看，都会意地笑了。胡工又在“手熟”两字下面画了两横，笑道：“看明白前面两个字之后，这两个字与它们配合也是挺有意思的。”大家又笑了起来。

胡工说：“其实这句话很平常的。意思是说，康肃公问：‘你也会射箭吗？我射箭的本领不是很精湛吗？’卖油翁说：‘没有什么奥秘，只不过是手法熟练罢了。’”他停顿了，拿起茶来喝。

陈悦以为这个笑话胡工讲完了，钟其却问道：“胡工，那位老学究是怎么说的？”

胡工笑着说：“那位老学究说，他每次一教到这里，自己就先脸红耳赤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赶紧匆匆解释完，才如释重负。他说最怕是学生也断章取义地看这几个字，然后在课堂上乱说话，这样就令他这位老师尴尬了。”大家哄然而笑。

陈悦笑道：“我们读书时懵懵懂懂，冰清玉洁、白璧无瑕的，根本看不出什么。”

何翰笑着说：“我就根本没看课文。”

胡工笑道：“对，那位老学究也说自己是自做多情、杞人忧天了。”

大家又继续喝着茶，好像都不饿，胡工也没叫何翰点菜。陈悦又给大家斟上茶。

陈悦说：“胡工，这位老学究的口头禅‘教师要诲人不倦，有教无类’，说得真好！我妈妈有时也会感慨，她说有些中小学老师对学习好的学生就喜欢，对学习不好的学生就厌恶，甚至有些诲人不倦的老教师也如此。我妈妈都是接五年级的班，然后带到六年级，再循环的。为了小学升初中的需要，五年级开始搞重点班，我妈妈说她是反对搞重点班的，特别是在小学搞重点班。重点班是‘有教分类’，广义上讲有违圣人‘有教无类’的教诲，这样将起模范作用的学生集中到了一个班，其他班便失去了榜样的力量，而小学生又正处在最需要楷模示范作用的年龄，有损教育的公平性，但她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拒绝教重点班。与我妈妈相反的是，她有些同事却是争着要教重点班。”

胡工笑道：“小陈，你妈妈说得太对了，她的做法更令我敬佩！”

“对！”钟其感叹道，陈悦和他高中时因成绩不够拨尖都未能进入重点班，深刻地体会到了尖子班与普通班师资配备和教学上的差异，所以陈悦的话他身受同感。

“胡工过奖了！”陈悦谦虚道。

“还有一首诗也很有趣，就是唐代杜牧的《山行》。”胡工停顿一下，正伸手去拿茶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将手缩了回来，笑着说：“顾着开玩笑，差点忘记了正事。爵士有好介绍了，他认识一位在深圳宝安开皮革厂的老板，也是香江人，爵士说他是因为卖了一些设备给那位老板，他们才认识的。他们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现在那位老板想搞一个自动控制的皮革烘房，前几天我和爵士去了一趟宝安，和那位老板谈了一次，他人确实很好，很爽快。我觉得这个项目不太难，用我们烘槽的东西改一下就差不多了。如果顺利的话，过几天我就可以和他签约了。”随即他看着何翰：“到时你同我一起去。”

何翰点点头：“好！”

陈悦有点担心：“胡工，我们这单还有问题，是否会有影响？”

胡工笑了，说：“没事的，好在还没签合同，我和何仔去时跟他商量一下，增加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了。”

陈悦信任胡工，也相信他的能力。

胡工拿起来酒杯：“来，祝我们新的这一单顺顺利利拿下。”大家都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胡工放下酒杯：“小陈，新的这一单呢，小钟就不方便过来帮忙了，你是否方便找一个人来替代小钟？最好是会用电脑画PcB图的，会用smartwork。烘槽我们请人画了五块板，这个钱花得有点冤枉，主要是老要和他们沟通很不方便，图一修改又要收钱。唔——，还有，他能在上班时间帮忙跑一下元器件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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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artwork是一种印刷电路板辅助设计软件，它要在Dos 2.1或以上版本下运行。它的容量很小，简直可以说是小巧玲珑，只需192K的内存就可以运行它了。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我们不管是用数码相机还是用手机拍一张图片，一般容量是2m左右，也就是说smartwork的大小只是现在一张图片容量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胡工，好的。”陈悦首先想到了王志超，还有一位分管苹果机室的同事。

当时Pc机还没有普及到家庭，计算机和电子专业的人掌握的知识是有明显区别的，不像现在人人都会熟练操作电脑。彼时电脑使用的是Dos操作系统，操作者要用好电脑的话，必须掌握常用的Dos命令，每个Dos命令都带有一定的参数，一般来说常用的参数是要记住的；要会BIos（基本输入输出系统）的基本设置；还要会编辑修改两个系统配置文件：autoexec.bat和config.sys。如果使用的是兼容机的话，操作者还要掌握一定的装机技能，原因是电脑容易出现小故障要能自己排除。因而，非计算机专业的人不是拿到一台电脑就能马上上手的。那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一台电脑还很昂贵，不从事计算机工作的人，一般是没有电脑使用的。例如，陈悦负责的单板机室一台电脑都没有。

胡工叫何翰点菜了，钟其又给各人加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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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板机编程，陈悦是越挫越勇，然而却是“三月不知肉味”。第二天，陈悦想马上移樽就教自己的老师，但又觉得孔圣人的教导“不愤不启、不悱不发”更适合自己的“修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应该先自己尝试，实在无路可走了再请教老师。

陈悦首先补充电子设备和微机控制系统的抗干扰知识，干扰源除雷击外看不见摸不着，读书时他觉得晦涩难懂的内容，此时对干扰有了切肤体会，便容易理解个中含义了，当然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全部弄懂。然后，陈悦从微机控制系统的角度着手寻找解决方法。他上班一有空就往学校图书馆跑，下午一下班买上两个面包又行色匆匆地赶往广州图书馆。几天过去，他了无斩获。

陈悦不气馁。这天晚上，在广州图书馆报刊阅览室的一本专门介绍国外电子电路的杂志上，他看到了一篇介绍一种watchdog（看门狗）电路的文章。陈悦快速地浏览了这篇文章，介绍的是一个使用单稳态触发器芯片74Ls123组成的定时器电路。它有一个输入端，叫“喂狗”端；一个输出端连接到cPu的“复位”脚。cPu正常工作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输出一个信号到“喂狗”端，使定时器清零；如果超过规定的时间不“喂狗”，一般在程序“跑飞”时，定时器定时溢出，就会给出一个复位信号到cPu，使cPu复位，防止cPu死机。“看门狗”的作用是防止程序发生死循环和程序跑飞。

看完文章，陈悦眼前立即云开雾散，阳光如注。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如获至宝，高兴到心都要跳了出来，这种方式已高于胡工要求的“软件抗干扰措施”了，他交费复印了这篇文章。拿着这张沾濡了他多天辛勤汗水的复印件，陈悦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心，这是圆满完成一项重要任务后的自我心里报酬。

陈悦马上赶去五通厂，他没有考虑胡工、何翰是否在厂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第一时间将这篇文章给胡工看。在路上，陈悦不断地为这位“老外”的电路和名字叫好。幸好胡工、何翰都在，正在商量着电源的抗干扰方案。胡工一看完陈悦复印的这篇文章，也击节叹赏，拍案叫绝。

胡工神采飞扬：“以后如果能见到这位‘老外’作者的话，我一定九江双蒸和石湾米酒打孖上（粤语：一起上），请他喝。”

陈悦笑着接道：“我也要请他品尝我们广州驰名世界的早茶。”

何翰也笑着说：“我就回九佛抓几只麻鸡来请他。”

由于制板的周期长，“看门狗”电路胡工只是叫何翰用万用板焊接出来使用。陈悦要增加的程序不多，他简单地利用转移指令就将“喂狗”程序加到了总程序中。三周后，加上胡工其它方面的抗干扰措施，裨补缺漏后的烘槽顺利交货，仅比规定的时间迟了十天左右。

胡工双喜临门的是，皮革厂烘房项目也顺利签下了。自然，大家又开心地庆祝了一番。

陈悦介绍了王志超到五通厂接替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