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滇池五友
柴无忧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于是捏了个剑诀,道声“得罪”,挺剑向白衣人攻去。白衣人见她刺来的这一剑剑尖飘忽不定,不知要攻向何方,遂使一个“封”字诀,如封似闭,护住门户。柴无忧不等剑招使老,猝然变招,剑尖斜指,变刺为削,削向白衣人左肩。白衣人以不变应万变,横剑遮拦,瞬息之间已斗了二三十招,双剑竟然没有丝毫碰撞接触,果真是“千金难买一声响”。但见两口剑如闪电、如流星,越斗越急,远远望去,只见银光中裹着一白一青两道人影,浮沉起伏不定,看得旁观众人目眩神迷,聂云更是在旁边大声叫好。
柴无忧越斗越是心惊,她已经使出全力,但却攻不进白衣人剑圈之内,而那白衣人却好似还没有尽全力。再斗片刻,那白衣人剑法忽然一变,由守转攻,身形飘忽,左刺一剑,右刺一剑,凌厉异常。柴无忧左招右架,顿时被攻了个手忙脚乱。眼见白衣人使出一招“细雨鱼儿出”,剑尖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了过来,柴无忧无暇细想,百忙中使一招“微风燕子斜”,恰好将白衣人刺来之剑挡在一侧。
白衣人见她使出的这招“微风燕子斜”正是自己家传剑法中应对这招“细雨鱼儿出”的不二剑招,不由大吃一惊。飞身跃出圈外,喝道:“且住!你这招‘微风燕子斜’是从哪里学来的?”
柴无忧喘息未定,笑道:“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白衣人心中惊疑不定,复挺剑直攻上来,连环剑出,一剑快似一剑,这套剑法是他家传剑法,精妙非凡,柴无忧顿时被他攻的左支右绌。待到白衣人使出一招“落花人独立”,眼见这一招精妙无比、避无可避,柴无忧只得使出应对这招“落花人独立”的剑招“微雨燕双飞”来,将白衣人的剑招破掉。
白衣人见她使了这招“微雨燕双飞”出来,心中再无疑虑,停手不攻,朝柴无忧喝道:“你这‘燕家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今日若不说明白,你须离不开这碧竹岛!”
柴无忧见他识破自己剑法来历,也不再掩饰,道:“不错,这的确是当年江南六大家燕家的剑法,不过我是怎么学会的,却不能告诉你!”
白衣人突然出剑,疾如闪电般刺到柴无忧咽喉之前,沉声喝道:“若不从实说来,我将你立毙剑下!”
聂云与伏在船夫背上的铁寒见状,不由同时惊呼一声,谷小玉亦哭道:“别杀我妈妈!”
柴无忧面无惧色,缓缓说道:“前辈剑法远胜于我,要取我的性命易如反掌。我若骗你说我是从某某人处学得这燕家剑法,谅前辈也无法求证,不过我们今日来是有求于鹤先生,又岂能欺瞒于前辈。这剑法我是从哪里学的,恕小女子不能奉告。”
白衣人正要说话,只见庄门开处,走出一个身穿麻黄色衣裳的老者来,朝白衣人道:“二弟,放下剑来!”
白衣人见这老者吩咐,遂将剑收起,和青袍人同时唤道:“大哥!”
柴无忧心道:“原来这老者便是鹤一翁!”恭恭敬敬的将手中剑捧还于青袍人,朝鹤一翁道了一个万福:“小女子柴无忧,请问可是鹤一翁老前辈?”
那老者手抚长髯,笑道:“不错,鄙人正是鹤一翁!”用手一指那白衣人,道:“这是我二弟燕成双。”又一指那坐于小车上的青袍人,道:“这是我五弟施五行,这个五行庄和这岛上的竹林就是我五弟谋划建成的。方才进去的,是我三弟计三千和四弟战四方。”
鹤一翁介绍完了众人,向柴无忧施礼道:“贵客临门,老夫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柴无忧忙道:“不敢!不敢!”
鹤一翁又道:“柴夫人剑法高强,不知尊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柴无忧不愿提及自己的武功路数,含糊答道:“小女子无门无派,是跟我夫君学的剑术。”
鹤一翁见她不愿透漏,也不勉强,哈哈笑道:“咱们这么多人,站在这大门口说话像什么样子。贵客如不嫌弃,请进去喝杯茶,有什么话坐下说如何?”
柴无忧大喜,忙牵了谷小玉的手,招呼聂云将铁寒背进庄去。燕成双和施五行互相对望一眼,默默地跟着鹤一翁走进庄来。
柴无忧、聂云随鹤一翁走入大厅,分宾主坐下。施五行引船夫将铁寒背入内室躺下。
奉茶完毕,鹤一翁开口道:“柴夫人,不知这两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柴无忧指着聂云答道:“这位小兄弟叫聂云,刚才那位受伤的小兄弟叫铁寒,都是点苍掌门梅亦奇前辈的高徒。”
鹤一翁一听之下,不由满脸疑惑,朝聂云问道:“向来听说梅老前辈有亲传弟子七人,江湖人称‘点苍七剑’,但看两位小兄弟的年纪,好像并非点苍七剑啊?”
聂云听他提起师父,垂泪道:“不敢有瞒前辈,我师父他老人家和‘点苍七剑’七位师兄都被歹人害死了。我们俩是师父临终前收的关门弟子。”
鹤一翁闻言大吃一惊,忙道:“梅掌门当年和我有一面之缘,怎么他老人家已经亡故了吗?”
聂云便将点苍七剑及梅亦奇如何被害一事向鹤一翁讲了一遍。鹤一翁听完感慨不已,又问道:“这位铁兄弟是如何受的伤?”
柴无忧遂将铁寒如何因保护谷小玉而被风十三寒风透骨钉打伤一事向鹤一翁略作陈述,祈道:“还望鹤前辈看在这孩子侠义心肠的份上,救他一救!”
鹤一翁听完,点头道:“原来如此!”起身走至内室,来到床前察看铁寒的伤情,柴无忧等都随他进来观看。只有谷小玉怕看这疗伤的场面,躲在大厅没有跟进来。
鹤一翁揭开铁寒背上的衣衫,只见后背上五个黑点已经变成约酒杯口大小,伤口也已经溃烂。
鹤一翁当即令燕成双取来药箱和五个茶杯,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从药瓶里倒出一些浅黄色的粉末状药粉,撒于铁寒伤口之上。又取出一枚锋利小刀,对铁寒说道:“小兄弟,现在我要用刀子先将你伤口上溃烂的腐肉剜掉,方才已经给你伤口上撒了麻药,但还是会有些疼,你忍着点。”运刀如风,不一刻便将五个伤口上的腐肉全部剜掉。铁寒虽然吃痛,但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鹤一翁随即拿起一个茶杯,点燃一片棉花放在茶杯里,然后飞快地扣在一个伤口上,那茶杯便即紧紧吸附在铁寒背上。鹤一翁依法施为,又将四个茶杯分别扣在其余伤口之上,然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长约一尺的金针,密密麻麻的扎在铁寒背上,同时向柴无忧解释道:“我以金针封住他背上的气血经脉,将毒气从伤口反逼出来!半个时辰之后,便能将他体内大部分的毒素吸出来!”
过了约半个时辰,鹤一翁伸手拔下铁寒背上的茶杯,只见五个茶杯里都是吸出来的黑血。铁寒顿感浑身轻松,从床上爬起来向鹤一翁拜了下去,感激道:“多谢鹤前辈替我疗伤!”
鹤一翁伸手拦住他,道:“先别着急谢我,咱们先去大厅叙话。”
柴无忧、聂云随鹤一翁来到大厅,分宾主坐下。铁寒浑身轻松,自感无大碍,也跟着来到大厅,坐于聂云身旁。
鹤一翁呷了口茶,对柴无忧道:“柴夫人,这位小兄弟所中寒风透骨钉之毒要完全祛除并不难,只是除每日需服药外,还需我亲自为他金针刺穴六六三十六天,方可痊愈。若在平日,这倒也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当全力施为。可巧隔日我们兄弟五人就要前往东海钓鱼岛赴个死约会,这个约会我们等了十年,决计不能错过。因此我这几个兄弟才想方设法的阻拦你见我!”
柴无忧心中琢磨:“从昆明去东海,需两三个月时间,一来一回就是半年!铁寒的伤如何等的半年之久?”
聂云在旁插口道:“鹤前辈,我年纪小见识浅,说句话您老别生气。什么样的约会,比一条人命还重要?”
燕成双听了这话,勃然色变,站起来将手在桌子上使劲一拍,就要发作。鹤一翁招手示意他坐下,缓缓地道:“柴夫人,江南武林六大家之名你可曾听说过?”
柴无忧闻言神色一凛,随即恢复平静,道:“自然听说过。当年江南武林有‘燕、鹤、施、计、战、呼延’六大家领袖江南,是江南武林一等一的世家门派。”
“不瞒夫人,我们五兄弟就是江南六大家中‘燕、鹤、施、计、战’五家仅余的传人!当年江南六大家两百多口人,现在就剩下我们哥五个和远嫁到西域散雪城一个呼延家的小姐啦!”
柴无忧心中已然猜出了十之**,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听鹤一翁继续说道:“江南第一刀米自珍之名,你自然也听说过喽?”
柴无忧听到“米自珍”这个名字,心头怦怦直跳,勉强答道:“听说过,据说这米自珍当年号称江南武林第一高手!”
“当年江南武林,以米家和江南六大家为尊。米家和江南六大家因上一代有些嫌隙,因此互相之间很有些不对付,但也还没有到刀剑相向的地步。米家的家主米自珍,一手羡鱼刀法独步武林,领袖江南,时人谓之‘一米敌六家’。但我们江南六大家互为姻亲,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米自珍虽然武功高,但我们六大家人数多,双方倒也相安无事。谁料十二年前,嘉兴米家庄三十余口人,连米自珍在内,一夜之间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聂云和铁寒听到这里,都吃了一惊,聂云忙问道:“是谁杀的?”
鹤一翁却不作答,继续说道:“那米自珍有个独生儿子叫米临风,武功尽得米自珍真传。米家被灭门之日,他远在关外办事,听闻父亲被人所杀,他星夜赶回嘉兴,一查之下,发现米家庄被杀死的三十余口人,身上的伤口都是被我们江南六大家的武功所伤。米自珍身上的伤口最多,据说是被燕、鹤、战、呼延四家的武功所伤。因此,那米临风认定是我们江南六大家联手杀了米自珍、灭了米家庄满门!便找上门来,要为米自珍报仇。”
聂云听到这里,忙问道:“真的是江南六大家杀了米自珍吗?”
鹤一翁扫了聂云一眼,缓缓地道:“当然不是!米家被灭门之日,我们几家的家主恰好都聚在一起,商量燕家大公子燕成双和呼延家二小姐呼延屏的婚事。当时,我和燕成双兄弟都在场,我们都可以证明,米家被灭门之日,我们江南六大家的家主和主要的子弟,都在杭州燕家做客,绝没有时间跑到嘉兴去灭了米家满门!”
燕成双听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朝鹤一翁拱手说道:“大哥,我出去钓几尾鱼来,待会给几位客人下酒。”也不等鹤一翁答话,大袖一挥,转身走出厅去。
鹤一翁看着燕成双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朝柴无忧道:“贵客莫怪!下面要说的事是我这燕兄弟毕生之痛,因此他不愿再听,倒不是对贵客无礼!”
柴无忧忙道:“哪里!哪里!”
聂云插口问道:“既然杀米自珍的不是江南六大家的人,那凶手是谁后来查出来了吗?”
鹤一翁摇了摇头,道:“凶手是谁至今仍是悬案!”
聂云问道:“那后来呢?”
只听鹤一翁继续说道:“无论我们怎么解释,那米临风也不相信凶手另有其人,他说米家在江湖上从来没有仇家,定是江南六大家想独霸江南武林,这才下了黑手。双方各执一词,后来说僵之后便动起手来。那米临风虽然武功尽得米自珍真传,但毕竟就只是一个人。我们六家当时六大家主加上二代子弟中的好手在现场的共有十七八人,自不惧他。虽然被米临风当场打死了三个二代子弟,但也将他打的重伤而逃。”
“后来我们才知道,米临风受了重伤,逃走不远便晕倒在燕家庄附近,阴差阳错却被呼延家的二小姐呼延屏所救。呼延屏可怜他全家被杀,一个人孤苦伶仃,又受了重伤,心软之下便救了他,并在杭州城内租了个小院,将他安置在小院里养伤。米临风重伤醒来之后,知道是呼延二小姐救了他。他不但不感谢呼延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反倒利用呼延二小姐,定下了一个歹毒之极的计策来对付江南六大家。唉,呼延二小姐这一救,不但害了自己一生,也将我们江南六大家害得分崩离析、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