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但是,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这气氛,就不可避免的会越来越僵硬,到那个时候,这句话,恐怕是更难说出口。
霍天逍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不过就是这几个字而已。
这些天,在朝堂上,文武大臣叽叽喳喳,说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些,他听的不厌其烦,可是,这句话,自安寰的嘴里说出来,那含义,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他咧开嘴,想要说话,却是先吞了一大口口水,而后才道,“嗯,好。”
回答的话,照旧很简短,但是所要传达的意思,已经传达出来了。
安寰微微一笑,满身的轻松。
这或许,是他们两个对话的过程中,不多见的没将气氛搞的太僵的一次吧,她笑着道,“皇上,我先走了。”
霍天逍点了点头,她果然是为了说这句话而来的吗?
他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特别是这些天,更是敏感到了一个极点,别人对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需要在耳中过滤一遍就清清楚楚。而他,当然是知道,安寰的这句话,是饱含着真心实意的。
她这是要真心实意的为他好吗?
为什么?
愣了一愣,他开口朝走的不远的安寰问道,“你恨我吗?”
安寰回头,“恨你什么?”
“恨我没给你一个身份。”
安寰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恨。”而后,身姿摇曳,彷如一朵从泥泞土地里开出来的纤尘不染的白花,款款离开。
不恨这两个字,照旧是真心实意的。
霍天逍苦笑,原本他以为,安寰应该是恨着他的,可是安寰居然说不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同时让他很是失望。
因为不在乎,才会不恨是吗?
一抹苦意,沿着嘴角,渐渐蔓延。
路上,息月问安寰,“娘娘,难道你真的不恨吗?”
安寰低声一叹,“恨又有什么用?”
息月嘟囔着道,“那就让皇上知道啊。”
安寰笑,“不必了。”
……
一个星期过后,这一天,星罗王朝皇上称病不上朝,而宰相和御史大人辅政。
一辆马车,从开天城的皇宫,一直驶向城外。
马车内只有两个人,身份神秘,无人知道他们是谁。
拉车的马无疑是好马,眼睛尖一点的话,就会发现都是上过战场的汗血宝马。
驾车的车夫非常的健硕强壮,挥动鞭子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小山一般的隆起,给人一种极大的视觉震撼感。
这样的一行人出行,自然是免不了吸引住无数人好奇的眼光的。
马车内,以新婚夫妻名义出游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峻冷,女的娇媚。
一身黑色锦袍的男人,身上除了黑色再无其他,非常的单调,但是那张注定让人过目不忘的脸,那一双俊朗如天上星辰的双眸,却是显示着他身份的尊贵。
特别是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黑色玄铁戒指,更是宣示着这个男人万万人之上的权利。
而女子一身白衣,宛如初雪,长长的黑色头发披散下来,没有任何的装饰物,给人一种素以雪月的极致美感。
大抵,这世上的女子,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穿,也只有她一个人,敢这么张扬的表露出自己的美丽。
霍天逍坐在车内,手掌间转动着一个茶杯,视线停留在安寰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些移不开。
安寰没有注意到霍天逍的眼光,她一直都在关注在外面的一切,原本是想低调出行,不惊动任何人的。
可是这拉风的战马和马车,却是注定吸引无数人的眼球。
她头也不回的道,“好像,还是太高调了点。”
霍天逍淡淡轻笑,“高调点也没什么不好,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此次外出,能够避开有心人的注意吗?”
“避不开是一回事,自己撞上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避不开,那就撞上去又如何。”霍天逍笑的云淡风轻。
安寰这才回过头,想起他的身份,他的骄傲。
的确,他并不是太适合低调,而且,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也注定低调不起来。
她抿嘴,苦笑,“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目的了。”
“等你全部明白了再告诉我。”霍天逍无比的倨傲。
安寰本想将他这句话当场给顶回去,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
可是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霍天逍岂会看不出来,不过霍天逍发现自己很喜欢她这忸怩的模样,居然也就这么一直看着,也不问她是怎么回事。
……
晚上的时候,马车在离开天城三百里之外的风柳城打尖。
悦来客栈,来了两个身份高贵的客人。
眼尖的店小二一眼就看出两个人身份不凡,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
无视男人的厌恶和冷漠,一个劲的朝白衣胜雪漂亮的跟仙女一样的女人推销这里的特色菜。
安寰的耐心,自然是比霍天逍好的,而且,看霍天逍一脸不爽的样子,她很是怀疑霍天逍虽然声名显赫,武功卓绝,到底有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
落座,上来的是最好的茶水。
店小二卑躬屈膝的滔滔不绝,霍天逍听的烦不胜烦,正要将他所报上的那些所谓的珍贵的不得了的菜全部上了。
安寰适时开口,微笑道,“小二,来一个曹操鸡和一个芦笋炒肉片,清淡的小菜上两个,酒水你看着上就好了。”
店小二的脸耷拉下来,心想白费了一番力气,霍天逍也有些奇怪,等到店小二离开之后就问道,“怎么吃这么简单。”
安寰笑,“有一个曹操鸡就不错了。”
“那么多的菜,怎么偏偏选这个?”
“多了吃不下啊,所以随便选了一个。”安寰看到霍天逍还是疑惑不解,只得解释道,“行走在外,财不露白向来是不成文的道理,虽然我们有钱,但是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霍天逍不以为然,他没有想到的是,安寰所说的话,很快就验证了。
吃晚饭,霍天逍包了客栈的一个,安寰本来只是想要两间好一点的客房的,奈何霍天逍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话。
安寰见霍天逍一副认死理的样子,咯咯偷笑,看样子真得吃点亏才会有长进啊。
晚上,两个人一人一个房间,安寰将霍天逍的暗示视若无物,霍天逍进门的时候,将门摔的震天响。
坐了一天的马车,颠簸的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随着夜幕西沉,两间房,两张床,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很快睡了过去。
半夜十分,一只猫从屋顶上跑过的声音将安寰给震醒。
她嗤笑,这么古老的手段居然一直都还在用吗?小毛贼可真是没学会与时俱进,时刻更新脑子里的东西啊。
她自然知道这么晚这么冷的天气,外面不可能会有猫走动,那只猫,不过是窃贼故意放上去,来试探屋子里的人的警惕性的。
一般来说,猫经过,屋子里传出动静,或者是点燃了油灯,那么,窃贼就会知难而退。
反之,如果屋内没有一丝的动静的话,那么就代表所盯上的对象,正睡的深沉,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安寰睁开眼睛,躺在床上,静待毛贼们的到来。
很快,房间的窗纸被捅破,一只长长的竹管插了进来,蒙汗药,一如既往的毫无新意。
只是这蒙汗药虽然老套,药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安寰翻身下床,比猫还要轻盈的窜到桌边,将手帕放到杯子里弄湿,随后蒙在脸上。
这一伙盗贼,行事老当,谨慎小心,一看就是极为有经验的,这下了蒙汗药之后,也是过了许久,才发出极轻微的,从外面用刀片撬开门栓的声音。
薄薄的刀片,几个拨弄,门栓被挑开,吱嘎的推门声响起,响了两声,门被打开随即又被关上。
两个蒙面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透着窗外的月光,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包袱,心下一喜,眼睛中不自由的发出捕获财物的亮光。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桌边,将包袱解开,原本看包袱挺大,应该有不少财物才对,可是哪里知道,解开之后,居然是一个枕头。
“不好,上当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要离开,如幽冥一般的安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
“两位朋友,既然来了,坐下喝杯茶又何妨?”安寰笑道。
她一身白衣,清丽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出尘脱俗,有如仙女。
这种女人,男人只需要一眼,就必然失神落魄,心生歹念。
但是这两个窃贼,江湖经验也算丰富,哪里会不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有毒,他们敢保证,只要他们敢有别的想法的话,下一刻,他们两个就必然是死人一个。
“喝茶,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其中一个道。
“江湖朋友,远来是客,喝杯茶,哪里有什么好客气的。”安寰淡淡笑着,没有一丝的烟火气。
她这模样,让两个窃贼更是生不出半点的亵渎之心。
“姑……姑娘……其实,我们是来打扫卫生的,只是没想到惊醒了姑娘,是我们的不对……”另外一个急中生智道。
“哦,是吗?”安寰也不急着点破。
“是,是的。”两个窃贼用力点了点头,恨不能掏心掏肺让安寰看清楚他们的真心。
安寰笑,“既然是来打扫卫生的,那么就打扫吧。”
“这……姑娘你不用睡觉了吗?”窃贼好心的道。
“睡够了。”安寰故作正经。
而后,两个可怜的窃贼,在她故作正经的眼神下,迫不得已拿起扫把,干起了打扫卫生的活来。
虽然秀色可餐,眼前这个跟仙女一样的女人,能够多看上几眼,那是莫大的福气,可是他们明明是来做贼的好不好,哪里有替客栈掌柜充当义工打扫卫生的道理。两个人越想越憋屈,懊恼的要死要活,可是敢怒不敢言,还得一边防着被这个仙女一样的女人下黑手。
能够逃过那只猫的试探或许是意外,但是,连蒙汗药都对她无效,这个,就决然不是意外了。
战战兢兢打扫卫生的两个窃贼,只恨今日出门办事没看黄历。
隔壁房间,两声惨叫声传来,随即,有两个人,被人提着扔了出去。两个窃贼心里一紧,随即,门被人从外推开,黑衣如墨的峻冷男人大步走了进来,看到两个正在打扫卫生的男人之后微微一愣,而在看到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的安寰的时候,才对这一切,了然于心。一挥手,他冷喝道,“给我滚。”
“是。”男人的强大气场,将两个窃贼吓个半死,哪里敢多话,屁滚尿流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想,原来,是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那仙女一样的女人啊。
安寰轻笑,“皇上好大的脾气。”
霍天逍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他之前一时大意,差点就着了道,要不是内力深厚,强行将吸进去的一点蒙汗药给逼出来的话,差点就让贼人得逞了。而内心的怒火,发泄到了那两个贼人的身上,那两个贼人的双手双脚皆被折断,就差没要了他们的老命。
安寰抿嘴轻笑,低头不语。
霍天逍怒火中烧,一把将她抓到面前,“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安寰一脸的无辜,“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
霍天逍龇牙咧嘴,财不露白,财不露白,这就是钱财外露所惹的祸吗?心里有火,无处发泄,放开安寰,啪的一掌,劈开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茶具哗哗的摔到地上,支离破碎。……
第二天行驶在路上,霍天逍的脸色依旧冷峻的可怕。
临出门前,他狠狠揪住店掌柜那般凶狠的模样,几乎将店掌柜吓个半死,连索要房费这事都忘记了就恭送他们出门。
安寰知道,如若那店掌柜还惦记着房费那点小钱的话,他那个苦心经营下来的客栈,只怕就要被霍天逍一把火给烧掉了。
店掌柜也是无意之中,捡了一条小命。可是,对霍天逍来说,威胁小人物的生死,于他而言,那是一点滋味都没有。他心里对安寰不满,即便安寰已经提醒过他,但是提醒的不彻底,摆明了就是要看他的笑话的。一想起这点,霍天逍就恨的牙痒痒的。不过想着路程还远,总会有机会将这个仇给报回来,他才稍稍释然一点。
中午的时候,没找着地方打尖,就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然后让崔健煮点东西吃。路上带的东西,虽然都是皇宫御厨精心准备的,但是因为路程太长,要耗时很久的缘故,所以还是以干粮居多。变着花样和口味的干粮,即便味道再如何的好,还是干粮。
安寰是个能吃饱肚子就满足的人,对这个倒是无所谓。霍天逍吃不习惯,啃两口,就将手里的牛肉干给扔进了河水里。
安寰有些好奇他以前行军打仗是吃什么的,毕竟军中条件艰苦,不可能和待在开天城一般优渥吧。在一旁悄悄的问崔健,崔健压低声音说军中也有御厨跟着,半夜三更给他开小灶。
如此说来,霍天逍其实还是一个蛮会顾虑他人感受的人,知道在军中的时候,要做到军中将士上下一心,即便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不过呢,在她和崔健面前,霍天逍就没必要做样子的,恶劣的脾气暴露无疑。
安寰表示无语,崔健咬牙死忍,唯唯诺诺,不过看上去也是忍的极为辛苦。安寰看他那模样,表示同情,霍天逍的近卫,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来的,而他一做就做了怎么多年,肯定每天都有如生活在地狱里一般吧。
崔健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那是想哭不能,想笑也不能,只得道,“皇上,皇妃,微臣去那边找点果子来吃。”说着,赶紧跑开。
霍天逍斜睨安寰一眼,“你在想什么?”
安寰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无辜的道,“没什么啊。”
霍天逍咬牙,“你摆明就是在笑话我?”
安寰愈发无辜,“臣妾怎敢。”
“该死的,你最好是不敢。”霍天逍咆哮道。安寰温顺的跟只小绵羊似的,那逆来顺受的样子,偏偏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吃了东西,安寰跑到河边洗手,看到清澈的河水里,几只鱼儿在追逐着霍天逍扔进去的那块牛肉干。
她眼睛眨了眨,回过头来对霍天逍道,“皇上,要吃烤鱼不?”
霍天逍瞪眼,“什么东西。”
安寰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吐了吐舌头,随手捡起几颗小石头,砰砰两声弹进水里。她眼光何其犀利,下手精准,几条在追逐着牛肉干的鱼,无一幸免被击中,翻着肚子付出水面。安寰捡起身边的一根干树枝,随意一挑,将几条鱼挑上了岸。做这一切,她是轻车熟路。
从怀里掏出匕首,舞的眼花撩花,将鱼去鳞掏去内脏,动作很快,甚至连双手,都没有沾上丝毫的血迹。五条鱼,用五根树枝叉好,放到火堆上烤了起来。马车上有盐巴和调味料,随意撒上一些,大功告成,只需注意火候,一会就可以吃了。
霍天逍见鬼一样的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些,谁教你的。”“野外生存训练,这些都是基本的常识。”
安寰翻了个白眼。
“野外生存训练,什么意思?”霍天逍不解。
这是现代的术语,古代自然是没有的,安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不解释,只说,“皇上一会吃鱼就好了。”
霍天逍不屑,“这东西能吃吗?”
安寰大感夏虫不足语冰,她和霍天逍,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事情,每一件都要逐一解释的话,迟早会将她给累死。她也就往火堆里加柴火,闭嘴不语。
霍天逍本是对这个感兴趣,想向她学习学习,哪里知道安寰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就懒的再问,眼睛一阖,靠在石头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