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湖之畔 36 张凡之需

36 张凡之需

传呼机又称寻呼机、BP机，广州人叫BB机或caLL机，是无线寻呼系统中的被叫用户接收机，由超外差接收机、解码、控制和显示等部分组成。它从基站发射的寻呼信号和干扰中选择出所需接收的有用信号，恢复成原来寻呼本机的基带信号，并产生音响或振动和显示数字或字母、汉字信息。传呼机是硬件即时通讯的鼻祖之一，它只能接收、不能发送无线电信号，是单向的移动通信工具。

传呼机1983年进入中国内地市场，2007年才基本落下帷幕，经历了模拟和数字两代产品。1990年开始，传呼台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20世纪90年代，中国寻呼用户数量逐年激增，寻呼业创造了10年的辉煌时代。“BB、BB……”传呼机发出的声音响彻大江南北，将人们带入了没有时空距离的年代，时时处处可以被找到，大大加速了人们的生活节奏、提高了工作效率。“有事call我”、“caLL机一响，黄金万两”渐成广州人的口头禅。

1990年，在广州拥有一台BB机，被当作身份的象征。因为一台BB机需购机费、入网费、服务费又叫月费，比较昂贵。

春节后，在陈悦认识的人中，张凡率先有了BB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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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春季学期开学不久，一天中午下班前张凡来到单板机室，他想请陈悦和王志超一起吃午饭，大家聊聊天。张凡不想去机房找王志超，以免见到熟人问长问短的要解释一番，他先行去了他们去过多次的那家酒楼，陈悦到机房叫上王志超，两人很快也到了酒楼。

张凡已开好茶位，一见两人走过来，马上给两人斟上茶。

王志超拉开一下椅子坐下，笑着说：“张凡，很久不见，厂怎么样了？”

“两位请喝茶。”张凡笑了笑，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两张名片，递给两人：“现在厂在水荫路，两位有空请过来指导、指导！”

两人都恭喜了张凡。陈悦一看名片，上面除了厂里、家里的电话号码外，还有BB机号。在没有手机或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家里有电话的人一般会将家中的电话号码印在名片上，方便交往联系。

“哇，有caLL机啊，厉害！”陈悦不禁发出赞叹。

“caLL机啊，快拿出来看看。”王志超迫不急待地说，他对新产品的喜爱度和敏感度远远高过陈悦。

张凡从西装右下口袋里拿出一个烟盒大小的摩托罗拉传呼机递给王志超。王志超把弄着传呼机：“不错，真是不错！”陈悦看着王志超手上的传呼机，也不禁称赞。

王志超问：“张凡，怎么用的？”

张凡又从口袋里拿了一个代码本出来，问王志超要回传呼机，并按了几下右边的按钮，见到了一个典型的传呼信息，递给王志超和陈悦看。传呼机小屏幕上显示：034 275。

张凡打开代码本，翻到有姓氏代码“034”的那一页，指给两人看：“034，姓周。”接着他将代码本翻到有代码“275”的一页，指给两人看：“275是‘我马上到’，就是说一位姓周的人call我，他说马上到。”

BB机在93年开始大众化后，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例如张凡认识姓陈的人不止陈悦一个，如果他收到一个信息：“陈 ”，张凡不一定知道是哪位姓陈的朋友发来的。从那时开始人们喜欢用自己的BB机号来代替姓，便于机主识别。

王志超疑惑：“他现在要过来找你？”

“不是不是，这是昨天的信息。”张凡笑道。

张凡又按传呼机的按钮，按到一条“姓”加“电话号码”的信息给大家看：“这种是留电话号码的信息。我收到信息后，打回这个电话号码给他就行了。”

陈悦第一次接触BB机的操作，觉得有趣：“张凡，你又密码本的，又是接头暗号，你像个‘特务’了。”三人都笑了起来。

当年，“谍战片”这个名词还没有出现，国产经典电影《羊城暗哨》（1957年）、《永不消逝的电波》（1958年）、《野火春风斗古城》（1963年）、《海霞》（1975年）等家喻户晓，深入人心。在人们的心目中，隐秘战线上己方的人员叫“地下工作者”，敌方的被称为“特务”或“敌特”，“特务”这个词成了“坏人”的代名词，更是一个令小孩头皮发麻的词。小朋友骂人时：你是个特务！不用加“狗”字已说明他很气愤。被骂的小朋友自然回敬：你才是特务，你全家都是特务！

王志超看了看张凡的名片，又问：“我们找你的时候，就打名片上BB机这个号码？”

张凡说：“一般是打固话找不到人了，再打传呼的。当然，很灵活，你想怎么用都行。打传呼的话……”他指着名片上的两个号码说：“前面这个是caLL台的号码，后面这个是我BB机的号码。打传呼的话，就打caLL台号码，接通后服务员会问你‘呼谁’时，你就告诉她我的BB机号码。接着她再问你贵姓和你要找机主什么事时，你说就行了。你若要我回你的电话，你就告诉服务员你的电话号码。”

“原来如此。”王志超和陈悦都点点头。

张凡笑道：“现在你们在街上，如果见到一个人像急着上洗手间那样，直奔电话亭或公用电话，八成那个人是有BB机的，而且收到了呼叫信息。”

陈悦和王志超都笑了起来，也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年轻人、尤其是搞电子的青年人都渴望和追求时尚的电子产品。

王志超问：“我们谁点菜？还是一人点一个？”

张凡说：“超哥，你点吧，你熟悉。”

“好！”王志超开始眼观六路，寻找有空的服务员。

张凡看着陈悦，问道：“你们那个电子秤搞好了吧？”

陈悦微微一笑：“差不多了。”

张凡又问：“你觉得单片机怎么样？”

一提到单片机，陈悦便喜形于色：“单片机真是不错，体积又小，I／o（输入／输出）口又好用，不用手工编译，存贮程序更是方便。”

张凡说：“我最近也在学习和了解单片机，我也觉得很不错，我的楼宇对讲也想用单片机。”

陈悦说：“好啊，绝对有必要。你看你的BB机这么小，如果用z80的话，绝对是不可能的，里面一定是单片机。”

张凡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BB机的小，让我悟出一个道理，现在很多电子产品都应该小型化，包括我的楼宇对讲，电子产品的小型化以后会是一个趋势。你看以前体积越大的录音机越好卖，大家主要是放在家中炫耀。现在录音机不算什么了，大家就追求音质好的和体积小的了。”

陈悦深有同感，他也想起了walkman，说：“太对了！我建议你的楼宇对讲马上上马单片机。”

张凡微微一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今天特意来找你。”

陈悦问：“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吗？”他一瞬间想像不出以张凡的技术水平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张凡坦直地说：“单片机的硬件不太复杂，我自己可以搞，但指令啊、程序这些我看不进去，而且我还有许多琐碎的事要做和经常要跑来跑去，很难像你这样长时间地坐着写程序，所以想你帮我编程。”

陈悦明白了，张凡和胡工一样都是找他编程的。他爽快地答应：“好！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张凡笑了，打趣道：“最好是现在就开始。”

“我清楚了。”陈悦也笑了，他想一下说：“张凡，一是电子秤还没完全收尾，二是这个学期的工作比较多。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带毕业设计帮你做，电子秤一完工，最迟暑假我就接手。”

张凡说：“好，现在离放暑假也就三个多月时间，不要紧的。”

午餐时间酒楼食客多，服务员明显不够，王志超举手叫的服务员有的装着没看见，有的不予理睬，有的虽然点头答应了就是不来。王志超一听陈悦讲到“毕业设计”四个字，触电般地转过身体回来看着陈悦和张凡：“你们说什么毕业设计？”

两人都没有理会王志超，陈悦心有所思地说：“这个学期一开学，有两个电子班的学生自己找了个心电波发生器的课题，让我带他们毕业设计，我答应了。我已经有了一组毕业设计，不知道能否带两组？张凡，我要请示一下梁主任才能定给你。”

张凡点点头说：“好。”

“你们说什么毕业设计？”王志超又问，“我也想带毕业设计。”

王志超的话让陈悦很意外，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问道：“超哥，你带什么题目？”

王志超说：“我已经想好了，就带你去年的‘温度控制’。反正你带过，我有不懂可以问你，还有学生的程序问题你也要帮我。”

陈悦笑笑：“我们两个还分彼此？”

王志超咧嘴一笑，问：“你加拿大那位我们分不分彼此？你的妹妹我们也可以共享？”陈悦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凡也微微一笑，但他并不认识周咏。

“妹妹……我替她作主了，没问题！反正你早已是她们全班同学的超哥了，就算我有私心也是徒劳无益。”陈悦笑道，“不过，你就应该叫我大哥了。”

“真是没道理！”王志超有感于寒假后何翰告诉他的玩笑，面露无奈的神情，笑着摇摇头。

陈悦问：“超哥，为什么突然感兴趣带毕业设计了？”

“实话实说，我想拿多点奖金。”王志超不加掩饰地说道。陈悦一直很喜欢王志超这点，他反观自己，觉得自己有时说话顾虑重重欲言又止。

寒假后陈悦一见到王志超便关心起他家房屋的维修情况，王志超笑笑地说搞好了，不过存款就已经清零。陈悦想起此事，正欲问他又为何急需用钱？张凡已开口：“超哥，有什么难处尽管出声。我们是好兄弟，不用客气！”

“张凡，谢谢了！暂时没有难处。”王志超感激地说。

陈悦笑道：“看来超哥要攒拍拖经费了。”

王志超和张凡都被逗笑了。

张凡笑着说：“超哥，这是人生的重点工程啊！这点更要支持了，有需要时你‘单声（粤语，意：告诉我）’，把我的caLL机一起拿走撑场面也没问题。”

“多谢大老板！”王志超很感动。

“是小个体户。”

陈悦给各人加茶后，王志超一本正经地说：“陈悦，毕业设计我没带过，而且还是带你单板机的题目，我下午跟你一起去请示梁主任吧。”

陈悦求之不得：“好啊！”

王志超与两人说话时一刻都没少留意服务员，这时正好一服务员从旁经过立即被他叫住了。

张凡说：“陈悦，用单片机怎么实施，我也考虑一段时间了。硬件我来设计，单片机接口部分你帮我把关。用单片机做楼宇对讲系统的话我还要找编、解码芯片，等我找到了再到你实验室详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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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悦和王志超一起走去系办公室找梁主任。

王志超自鸣得意地说：“寒假前我推荐的周咏不错吧？”

陈悦一时疑惑：“超哥，你还用问我？胡工跟我们一起讲的，他很满意周咏的工作。”

王志超笑着说：“哥我是好心提醒你，张凡那个题目你应该带你那个秀外慧中的妹妹，我们的学生里面也就她略懂一点单片机了。”

陈悦有点惊喜：“超哥，你几时起也喜欢文绉绉了？什么时候爱好上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了？”这些先秦时期的典籍陈悦是一本都没读过，他也无法读懂，只是看过这个词并记住而已。

王志超笑道：“当然是近墨者黑，被胡工和你‘害’的。”

陈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张凡谈论时，陈悦也想到了周咏，但没有想到“毕业生中就她略懂一点单片机”这个点上。他又绕回正事，兴奋地说道：“谢谢超哥！而且硬件有张凡做了，最重要是找个编程好的学生。”

“何仔是‘表妹’，你直接是‘妹妹’，你不会学何仔吧？”王志超笑笑。

“当然不会！”陈悦虽然言之凿凿，心中却是：七成是真心实意，两成是还挥之不去的对周咏的暗恋，一成是半虚半幻。

“陈世美可是你的祖先哦。”王志超玩笑中善意提醒。

“他的状元之才与我毫无瓜葛，自然他的忘情负心我也无法沾染。”陈悦笑道。

虽然陈悦还时有幻想，但理智已占了上风。这个理智主要是周咏男朋友的“功劳”，陈悦的胡思乱想不敢再逾越雷池，正是他像一堵墙横档在陈悦想入非非的路上。虽然陈悦仍然不懂更早已忘记了“游必有方”，但他想通了，有姐姐在，自己可暂时放下母亲，他向赵容表达了在她方便的时候帮自己申请移民的心愿。陈悦已想出去但心里又并不迫切出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想见又见不到赵容”已从无奈到渐成习惯，从炽热到淡化了不少；恋母不舍得离开她；电子秤项目的巨大吸引力。

陈悦想到，周咏是否对这个课题有兴趣？他觉得她是电气职中毕业的有可能会喜欢的。蓦地，他又有疑问了：“超哥，计算机班不是说都搞数据库啊、管理系统的吗？周咏不是电子班的，不知道系里是否同意她做单片机的项目？”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我的题目就是想找计算机的学生，我只教过计算机班，和他们熟悉。”王志超说，“计算机班不是也上《微机控制》吗？那有什么不行的？你怕的话，等会一起问梁主任吧。”

“好！”陈悦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计算机和电子的学生一样，我实验室的三门实验课他们都是必修的。”

两人到了系办公室。梁主任的答复很明确：以前开会时已讲过，下次开会再强调。不强迫任何一位同事带毕业设计，除非万不得已。谁想带毕业设计都欢迎，带的组数原则上不设上限，但不鼓励超过两组。课题若来自学生，学生可选择老师，老师请尽可能满足学生要求。课题若来自教师，教师可选择学生、包括专业，但要服从主管教师最后合理的统筹安排。课题切合实际、实施欠条件者，系里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创造条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学生选择你的课题和保证毕业设计的质量。

两人离开办公室时，都吐了吐舌头：看来以后开会我们要认真听了。做星期六工程师虽然没有导致陈悦和王志超影响实验教学工作，没有因此而获得教学事故“奖”，但有时甚至某段时间却影响了他们的精神状态，偶尔这种影响可以说是严重的。

之前的疑云散去后，陈悦说：“超哥，又要有劳你帮我通知一下周咏了。”周咏家没有电话，陈悦家也没有电话，但周家巷跟市区其它街道一样，巷口有小士多店顺带开设的公用电话。这种公用电话除了方便人们打电话之外，有来电时大部分小店还可以上门通知受话者到店接听电话，一般收取5角钱费用。周咏家住的是单位宿舍楼，没有这种公用电话，陈悦要找她的话，唯一的办法是去到班上找，而此时陈悦还不太敢这样做，若然是到班上找一位男生他不怕。陈悦放任自己的这种胆怯，因为他知道有王志超可以依赖。

王志超笑道：“举手之劳，我们兄弟还这么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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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单板机室。

“陈老师好！”周咏婉约一笑，袅袅婷婷地走到陈悦身边。

陈悦先是一愣，马上现出了高兴的神情：“周咏，请坐！”他本想让周咏还是叫他大哥的，瞬即想到这是校内、周咏还在读，她的做法是对的，便改变了主意。

“谢谢陈老师！”周咏款款而坐，“听王老师说你找我？”

陈悦点点头，将楼宇对讲系统的题目来源和目的简单地给周咏做了介绍，又说：“不过，是要用单片机来做的，单片机你们没学过，毕业设计时要花一定的时间来自学，不知你愿不愿意？”

周咏欣然接受：“好呀！在五通厂见你们搞单片机，我也想学学。谢谢陈老师关照！”

陈悦心里既美又乐：哥哥带妹妹毕业设计，有意思。他笑着说：“那就这样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