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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湖之畔 8 周末工程师

作者:陈跃0831 分类:玄幻魔法 更新时间:2024-10-25 21:48:49

8 周末工程师

“星期六工程师”是20世纪80年代出现的名词,主要是指那些捧着铁饭碗但觉得“吃不饱”的国企工程师或高校教师,在周末和节假日到外单位“走穴”挣外快的人。珠三角的人们受“南风窗”的影响,更是有着强烈想改善生活的**。星期六工程师主要是与同城或周边的乡镇、私人企业建立联系,利用业余时间为企业担当技术顾问、开发新产品或进行技术改造等,并从中获取适量的报酬。在广东,顺德开启了聘用星期六工程师发展乡镇企业的先河。星期六工程师风气之开,甚于迅雷。

当期时,社会“主流”的观点认为,科技人员业余兼职是“大逆不道”,饱受非议,人们只能“偷偷摸摸”地从事第二职业。1985年5月11日,《羊城晚报》头版头条刊登了记者刘婉玲女士采写的《从“星期六工程师”引出的……》一稿,这篇报道不但给了这个群体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而且《羊城晚报》是全国媒体中第一个站出来为这个群体正名的。文章引起了全国的强烈反响,时任国家科委的一位负责人在一次全国性会议上说:星期六工程师,是广东的一大发明。自此,星期六工程师从“暗室里”走到“阳光下”。在广州地区,“星期六工程师之家”的牌子也挂了出来……

1994年3月1日起,我们国家实行“隔一周五天工作制”,即当月第一周的星期六和星期日休息,第二周星期日休息,依次循环。当时人们把休息两天的那周称为“大礼拜”,而工作六天的这周叫做“小礼拜”。直到1995年5月1日起,我们国家才实行“五天工作制”。有趣的是,20世纪80年代时,星期六是要上班的,人们为什么将此叫做星期六工程师而不叫星期天工程师呢?估计是想表达人们从事第二职业在星期六晚已经开始的意思。

日常中,挣外快在广州方言中用得比较多的叫法是“炒更”,还有“秘捞”,意思是“秘密捞外快”。当时人们见别人外出时,有时会用这两个词打招呼:“又去炒更?”“又去秘捞?”粤语中“秘捞”与“秘鲁”同音,第二句容易让人错觉是问你又去秘鲁?

———

陈悦的中学同学钟其来访。

钟其年长陈悦半岁,也比陈悦高一些,身材偏瘦,五官清秀帅气。他是地地道道的广州人,和陈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陈悦读初二刚到广州时,他的湛江口音、湛江人有些用词与广州人的不同,成了班上一些同学寻开心的笑话,使到生性害羞的陈悦很难堪,每每出现这种情况钟其便出面制止同学的胡闹,令陈悦对他充满感激,自然地在下课、放学时陈悦就主动跟随着他,渐渐两个忠厚老实之人成了金石之交。

钟其有一个爱好是做业余理发师。陈悦从小就一直留着长头发,他读中学时,学校每学期都会开展一次“整顿学生仪容”的活动,陈悦的长头发和个别女生的奇装异服就成了班主任这项工作的重点,每次他被班主任督促去剪发时,钟其总会仗义地对班主任讲,有我帮陈悦理发您就放心啦。陈妈妈虽然是教师,但对陈悦的长头发问题比较宽容,她觉得陈悦遗传了父亲爱好画画的基因,陈悦喜欢长头发一定是其美术细胞的“作崇”。陈妈妈只是经常提醒陈悦要注意头发的卫生,不要邋遢、蓬乱能养鸟就可以了。

不管是否班主任督促,陈悦一需要理发就找钟其,钟其对于陈悦总是有求必应。陈悦有时会在同学面前戏称钟其是他的“御用理发师”,有一位同学每次都说:一看这样的手艺就知道是钟其的“杰作”,我才不做他的“小白鼠”呢。

在陈悦的眼中,钟其是一个肯蹲下来为弟兄濯足的人,属于圣人所说的直友、谅友、诤友一类的益友,他很喜欢这位同学加好朋友,钟其也喜欢陈悦这位敦厚诚实、不时爆一个小笑话的好朋友。高中毕业时,陈悦引用诗人龚自珍先生的诗句赠与钟其: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钟其则援引作家巴金先生的一句名言回赠陈悦:友情在我过去的生活里就像一盏明灯,照彻了我的灵魂,使我的生存有了一点点光彩。

陈悦和钟其两人的学习成绩相当,高考都是考上中专。广州学院独立招生时两人又一起报考了,钟其没考上,去了读化工中专,毕业后进了广州工业学院化学系做实验员。他读中专是两年,较陈悦早一年工作。

钟其来到时,陈妈妈和陈迪晚饭后上街购物了。他在沙发上坐下后,一见陈悦从厨房里拿着茶具出来就立即问道:“陈悦,上次好像听你讲过你是搞单板机的?”

“是的,你没记错。”陈悦边冲茶边说。

见陈悦在泡茶,钟其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若无其事静静地看着他操作。

“阿其,请喝茶!”

“乌龙茶,我喜欢。”钟其喝了一口茶后说,“我们系有一位胡工,是搞电的,他很厉害,开了一间小电子厂,刚在外面接了一个项目。他这个项目也叫我加入了,现在正缺一位搞单板机的人才。”

陈悦明白了钟其造访的目的,他认真地说道:“但我不是人才啊,我才工作不久,也只是做过单板机的课程设计和毕业设计,单板机我只懂一鳞半爪的。”

钟其笑了:“我们只要人,财我们会自己发。”

陈悦几秒钟后才品出了钟其话中的意味,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仅仅从学校走向学校、未谙世面的陈悦又说:“你同事的名字很特别啊。”他把“工”字误解为“公”了。

钟其有点奇怪:“不特别啊,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陈悦近乎天真地说道:“我第一次听说人家名字单独一个‘公’字,他小时候怎么办?还不被同学笑死,叫他阿公?”

钟其忍不住笑了:“哦,你误会了,我的同事叫胡一强,他是一名工程师,所以我们叫他胡工,是工程师的‘工’。”

陈悦又问:“你们为什么不叫他老师?”极少接触社会的他,对社会上的事不甚了然,显得浑不知事。

钟其说:“胡工在学校工作,我们当然可以叫他老师,但是大家都叫他胡工,我也只是跟着人家这样叫而已。”

陈悦说:“我毕业设计时,我老师带我们到盛风空调厂参观,我老师的同学在那工作的,他是个总工程师,我们是叫他老师的,他给我们讲解了线切割机床。我还以为工程师也是要叫老师的呢。”

钟其真是哭笑不得:“不是吧,你连这个常识都没有?所有教我们的人,不管教的时间长短,我们都应该叫他们老师的。比如,现在我教你,你就应该叫我钟老师。”两人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钟其又给陈悦普及了工程师和老师的称谓在社会、在工厂和在学校运用的灵活性,他接着说:“我老爸是副厂长,有人叫他钟厂长,有人叫他钟工,也有人叫他师傅,我就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叫他老师,却听过有人叫他叔叔,比如你。”两人不禁又放声大笑起来。

陈悦面有愧色地自讽道:“我的钟老师,看来我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了。”钟其被他逗笑了。

混沌无知的陈悦长见识了,钟其扩展了他对“老师”一词的认识,也让他领悟到了孔圣人“三人行必有我师”的精髓。他又不禁想起了梁主任讲过“全家人都做教师信息量少”的话,信息量少确实让自己孤陋寡闻了。

心中感喟完,陈悦问道:“阿其,胡工的电子厂是做什么产品的?他接的项目是要做什么的?”

钟其喝了一口茶,说:“前段时间,胡工做了一个电子驱蚊器,他说用的电路是美军在越战时的一个产品使用的,他对自己的产品极度自信,外壳的模具也订做了,他想以后批量生产。最好玩的是,连产品的宣传单张也印好了。”

陈悦好奇地问道:“胡工的产品宣传是怎样写的?”

钟其忍不住未讲先笑,一会他止住笑后说:“简直就是一篇科普小文章。胡工写的内容我只记得一个大概。”他略想一下:“虽然雄蚊只是交配不咬人,但雌蚊一个夏天可以产10次卵,一次产卵就是200只蚊子。也就是说,一个夏天,一个雌蚊能产出2000只蚊子。雌蚊见你就咬,是因为它需要大量的鲜血来喂养它那2000个小宝宝。可恶的雌蚊咬了你,还有可能向你传播疟疾、登革热、脑炎、丝虫病等,它们太可恨了,所以你需要拥有我们的电子驱蚊器!心动不如行动,马上来吧。”

陈悦笑着称赞道:“胡工写得既科普又幽默啊。”

钟其说:“你单听我讲,没有听出最后‘马上来吧’四个字的问题。我开玩笑地跟胡工讲了,您是叫蚊子马上来呢?还是叫别人马上来买?胡工当时也笑了,他说当然是叫别人马上来买,他的原稿是这样写的,但他朋友的小印刷厂打字时把‘买’字打漏了,所以很无奈。他还说不想手工加上去,让人家看起来不够专业。”

陈悦笑道:“其实漏了这个字无伤大雅,就算是叫蚊子马上来吧,才能显示出电子驱蚊器的威力。说明有了电子驱蚊器,就可以有恃无恐。”

钟其点点头,虽然觉得陈悦说得有道理,却没有回应他的说法,而是说:“更搞笑的是,胡工给了我两个样品到宿舍帮他试用,那天晚上为了帮他试验我没有放蚊帐,我在头脚处各放了一个,我还没睡着呢蚊子已经把我叮得一塌糊涂了。后来他又加了四个给我试用,我头脚各放了两个、腰部左右两边各放一个,那天我很睏很快就睡着了,蚊子把我叮醒时,我的手脚已满是红疱。”

陈悦笑得灿烂:“你真是太伟大了!阿其,你还记得中学时你帮我理发,有个同学说我是你的‘小白鼠’吗?原来你才是真正伟大的‘小白鼠’啊。”

钟其笑道:“胡工也说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白鼠’。”陈悦拿起茶杯与钟其碰了碰杯,说以茶代酒,感谢中学几年来钟其一直坚持为他理发。

陈悦疑惑:“这样的话,胡工的电子驱蚊器怎么办?”

钟其脸露惋惜的神情,说:“他也在头痛,我听他说最主要是外壳的模具浪费了。不过,他说这个外壳其它产品有可能用得上,希望迟点能将模具卖出去。”

陈悦满腹狐疑:“胡工为什么要卖掉模具而不重新设计电路呢?”

钟其想了想:“我没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猜他是对电子驱蚊器没信心了,或者是没兴趣了,所以他才想到卖模具。”

“哦——可惜了!”陈悦欷歔,他又好奇地问道:“胡工订做的模具要多少钱?”

钟其说:“听他讲要过万。”

“哇!”陈悦不禁发出惊叹,他快速心算:“起码我们五年的工资。”

钟其笑笑:“这就是为什么要有钱才能当老板的原因。我爸总说,你要当老板就先要努力工作,积累本钱。”

陈悦点点头。受父母的影响,他只是知道工作一定要努力肯干,但从来没有过自己当老板的理想。钟其寥寥的几句话,让他知道了人生还可以有更高的追求目标。陈悦问:“阿其,胡工那个项目又是怎么回事?”

钟其说:“胡工的项目具体是做什么的,他还没跟我讲,我也没问。他只是叫我快点帮他找个会单板机的人,还说比较急。”

陈悦好奇:“你们学校也有搞单板机的人,胡工为什么不找自己学校的人,而要你帮他找呢?”

钟其笑了,说:“巧了,我也这样问过他。我不知道胡工是不认识我们学校搞单板机的人,还是他认识了不想请他们,他没说。胡工只是讲,他看过美国成功学大师卡耐基写的一本书,里面讲到了美国的一位汽车大王,唔——,名字我记不起了。这位汽车大王每年都在全国招聘人才,而且一间高校只招一个人,同年从来不要第二人。卡耐基批评了那位汽车大王的做法,说如果爱因斯坦和牛顿是同班同学的话,汽车大王将错失其一。胡工说,汽车大王这么成功必然有其道理,他不听卡耐基的,要向汽车大王学习。所以,我猜他的意思是我们学校已经找了我,所以不想再找第二个人了。其实胡工请你的话,对我来说更好,我们就可以搭档了。”

“明白了,他的想法真有趣!”陈悦笑笑,他满怀感激:“阿其,谢谢你!”

钟其说:“你和他先见个面吧,如何?”

“好啊!”陈悦也迫不急待地想了解情况了。

———

根据与钟其约好的时间,陈悦下班后来到了胡工家,钟其比他先到了一步。

胡工住在四楼,两房一厅。虽然陈悦家也是两房一厅,但胡工房子的面积比陈悦家要大很多,单位分的住宅这么大,陈悦是第一次见,很是惊讶。

陈悦事前并没有问过胡工的年纪,因为钟其的缘故,陈悦想像中的胡工是个年龄和他们相仿、20多岁的年轻人,一见面才知道他是一位已50岁的中年人。胡工身材高大魁梧,宽肩宽背,身形敦实,肚皮微微隆起。他头顶有点秃,长着一脸福相,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一个陈悦从黑白老电影上认知的上海资本家的形象活脱脱地呈现在他眼前,所不同的只是服饰。

大家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宾主落座。

胡工家的茶几也很大,大到陈悦觉得可以当床用了。茶几上有一个很大很精致的木雕茶盘,茶盘上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茶几上还有一个很别致的陶瓷花盆,水植着几株花语是“守望幸福”的绿萝,优雅端庄。花盆绿萝与茶盘茶具相映成趣,衬托出了主人的生活品味。

陈悦第一次见这么小的茶杯,不禁称赞:“胡工,您家的茶杯很可爱。”

胡工听陈悦如此形容他的茶杯,笑道:“这种小茶杯茶具是潮汕人最喜欢的功夫茶具。小陈,你没见过?”

“我们家是用玻璃杯喝茶的。”陈悦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钟其笑道:“我去阿其家,他们也是用玻璃杯喝茶的。”

钟其已在胡工家试过功夫茶、用过功夫茶杯,笑着说:“这种功夫茶杯虽然看起来很舒服,但是太小了,一口就把茶喝完,我是个粗鲁之人,很不习惯。”

胡工看着钟其笑道:“现在广州开始流行喝功夫茶啦,你要与时俱进啊。梁实秋先生曾说,茶之以浓酽胜者莫过于功夫茶。清代有本小说讲,潮汕功夫茶气味芳烈,斟而细呷之,韵味悠长,回味无穷。”陈悦有点惊讶胡工的记忆力。

钟其对胡工的话虽然没有全部听懂,但大意是听出来了,他说:“好啊,功夫茶这么好,我星期天回家就介绍给我老爸。”

陈悦是好茶之人:“胡工,请问功夫茶与武术有关吗?”

胡工解释道:“潮汕功夫茶,又叫工夫茶,工作那个工。工夫在潮汕话中是精细的意思,因此工夫茶是指冲茶技艺讲究、细致用心,操作起来需要一定的功夫。”

“受教了!”陈悦瞬间觉得有了学习茶文化的冲动。

胡工边用木夹将茶叶放进紫砂壶里,边说:“这是凤凰单枞,长在潮州凤凰山上的茶,是半发酵茶。”

陈悦刚才听胡工说功夫茶具是潮汕的,现又听到凤凰单枞是潮州的,他好奇地问道:“胡工,功夫茶具必须要冲凤凰单枞吗?”

“看来小陈的茶龄不深啊,不过你们还年轻,令我羡慕。”胡工又笑了,“不一定的,一般除了绿茶,用功夫茶具来冲都非常不错。”

“原来如此。”陈悦点点头。他是第一次听说凤凰单枞这种茶,心里期待着能快点品尝到。

随着金黄色的茶汤从胡工手上的紫砂壶嘴流了出来,客厅里荡漾着一股集花、果清香的醇厚茶味。

“胡工,好茶。真是想不到我们广东也能种出这么好的茶。”用功夫小茶杯饮了第一杯茶,陈悦由衷地赞叹道。蓦地,他心里涌出了一丝忧伤:可惜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品尝过我们广东这么好的茶。

胡工微笑着问道:“小陈,习惯功夫茶杯吗?”

“胡工,不好意思,我和阿其一样,也是不太习惯。不过,正如您所讲回味无穷,而用大杯喝茶的话回味有限。”陈悦腼腆地说道。

“这句精辟!”胡工哈哈一笑,“不习惯没关系的。迟一些或许你们就会习惯的,甚至喜欢它了。”

陈悦和钟其都点点头。

大家品过两三轮单枞后,胡工开始介绍情况:“小陈,我搞了一个小电子厂,其实就一个小房间,惭愧!惭愧!等会我和小钟一起带你过去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陈悦赶紧说:“不敢当!胡工,我是来跟您学习的。”

胡工会心一笑,没有客套而是继续介绍:“我刚从天新制药厂接了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要做一个隧道式的烘槽,用来进行安瓿消毒的。安瓿是他们医学的专业术语,就是我们打针时用来装针剂的那种小玻璃容器。这个烘槽需要恒温控制,温度的偏差要5c,所以要用单板机来控制。这几天我也看了一本z80的书,大摡了解了一下单板机的情况,硬件我可以来搞,但编程呢我就完全不懂了,俗话说‘人过三十不学艺’,我现在已经五十出头,就算有老师教,我也学不会了,所以请你来是要劳驾你编程的。小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兴趣屈尊俯就?”

陈悦从小没有受过无线电知识的熏陶,读书时因为新办学校条件的限制,单板机硬件方面基本上没有条件动手。陈悦课程设计和毕业设计的硬件都是现成的,也没机会动手。来见胡工的时候,陈悦就担心如果胡工的项目软硬件都要他设计的话,他是不胜任的。此时听到胡工说只是需要他编程,顿时安心落意了。

陈悦高兴地说道:“好啊,谢谢胡工关照!那我就滥竽充数,拜您为师了。”

胡工豁朗一笑,又简单地了解一下陈悦的读书、工作情况后,带着钟其和陈悦去他的电子厂。

和胡工家隔着马路有一间西环中学。胡工为了自己业余时间干活方便,他的电子厂租用了西环中学北座一楼的一个房间。三人来到时,陈悦见到厂门口左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木板招牌,木板用白色油漆打底,上面工工整整地用隶书写着几个蓝色的大字:广州市白云区五通电子厂。那个年代,简易的木板招牌是很常见的,请人制作不贵也方便自制。胡工租用的这个房间不大不小,陈悦目测了一下,面积只有单板机室的一半,约100平方。

厂里的设施很简陋,有四张大的用角铁搭建的工作台拼在一起,台面用的是再生纸制造的厚纸板,还有几张旧的办公桌和一些旧椅子。工作台上的工具也不多,只有两把置于烙铁架上的电烙铁、几卷焊锡、两盒松香和一些常用的五金工具,最显眼的是一台旧的单踪示波器和一个台式虎钳,这台示波器已是厂里最值钱的设备。胡工的电子厂与陈悦的想像大相径庭,他之前接触过的工厂是他生产实习时到过的一间音响厂和毕业设计时参观的盛风空调厂,他的联想或多或少受到了这两间厂的局限。

令陈悦感觉良好的是,一张旧办公桌上有一套简易的茶具、一个电热壶和一个热水瓶。厂里的一个角落也配有一个洗手盘,有水管拉到那里,与陈悦的实验室一样。

厂里面有一个人在干活。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用电烙铁在焊接元器件,正如一位穿着礼服的女子在厨房里烹饪一样,让人一见到立即会有点意想不到的惊讶。

胡工指了指正在干活的男子给陈悦介绍道:“他叫何仔,音箱厂的大老板,是电子高手。”胡工对他的称呼很通俗,陈悦和钟其都是教师,故胡工对他们的称呼斯文些。

出乎陈悦的意料,他并非五通厂的员工。他这才停下手头上的活,放下工具站了起来,春风满面、笑容可掬地向三人走了过来。钟其和他相互打了招呼。他比陈悦略高一些,身材瘦削却不显单薄,肤色黝黑,松散的短发给人清爽感觉。他样貌的乡土气息很浓,常人一眼就看得出他是来自农村的。

胡工又指指陈悦,给他介绍:“这位是陈教授,广州学院的专家。”

被胡工这样介绍,陈悦完全没有料到,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赶紧解释:“胡工开玩笑的。我叫陈悦,喜悦的悦。”

“我乡下耕田仔第一次见教授。”何仔的声音深厚而有磁性,发出的笑声却有点沙哑,“我叫何翰,翰林的翰。我老窦(粤语:爸爸)喜欢成吉思汗,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陈悦一脸茫然,翰林与成吉思汗先生风马牛不相及,何翰的解释他觉得没有逻辑性,令他奇怪。

钟其和何翰比较熟了,也看得出陈悦听不懂何翰话中之意,马上笑着给陈悦“翻译”:“何翰,可汗,谐音。”

“噢!”陈悦恍然大悟,竖起了大拇指,“何仔,令尊大人真是很有水平!”

钟其逗趣地说:“何仔的老爸是希望他以后能够‘一统草原’。”

胡工笑着接续:“还有,打到欧罗巴。”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见大家兴致勃勃地谈论他的名字,何翰兴趣盎然了,乐呵道:“我读小学的时候,这个‘翰’字把我害惨了,太难写了。到我读中学时,我的一位语文老师也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来的,见我不好好读书就跟我讲:你知道你的‘翰’字是什么意思吗?‘翰’指的是又长又硬的羽毛,古人用它来蘸墨写字,我们伟大的导师马克思就是用羽毛笔来写字的,当然也有人说马克思用的是鹅毛笔,其实都是‘翰’,我们不是把鸡、鸭、鹅叫做三鸟吗?所以它们是一样的。因为这样,我们又用‘翰’字来代表毛笔和文字。还有我们常说的一个词‘翰林’,你又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翰林’是我们古代的一个官名,是专门掌管由皇帝直接发出的机密文件的大官。你知道什么人才可以做‘翰林学士’吗?当然是要饱读诗书、字又写得好的人。何翰啊,何翰,如果你不认真读书的话,你如何对得起令尊大人给你的‘翰’字啊?虽然令尊大人也跟我说过,想你成为伟大的成吉思汗,但是你身处大草原吗?你有马骑吗?你身处内忧外患的时代吗?我们现正幸福地处于和平盛世,所以你要成功的话,一定要好好读书啊。”何翰讲到他语文老师说的话时,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说话的语调,又把大家逗乐了。

陈悦称赞道:“难怪何仔既是大老板又是电子高手,原来受过一位这么好的老师教导。”

何翰一脸敦厚地解释道:“陈悦,我读书不行的,胡工和阿其都知道,所以我来做胡工的徒弟,帮胡工焊焊电路板,打打杂,这些长篇故事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陈悦微微一笑,答道:“何仔,好啊!非常期待。”

胡工笑道:“小陈,何仔呢语文没学好,辜负了他那位老学究加亲戚的谆谆教导。不过何仔是一位电子高手,他说做我的徒弟,我觉得做我的师傅更恰当。在我认识的朋友中,何仔无论是维修还是焊接的技术无人能出其右。”

何翰不太明白“无出其右”这个成语,但知道胡工是在赞扬他,因为是第一次见陈悦,他不太好意思当面请教胡工,只是傻傻地一笑。钟其这时从旁证实:“我见识过了,何仔的电子确实很厉害。”

陈悦诚挚地说:“何仔,我的电子技能很差的,你以后一定要多多指教。”

胡工笑道:“大家都别谦虚了,以后我们四个人就是好搭档了,用北方人的说法我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了。我们四个人各有千秋,以后要相互提携、相互帮助。”

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胡工招呼大家坐下,何翰默契地去张罗着煮水、冲茶。

胡工给陈悦简单介绍五通厂的情况刚告一段落,手脚麻利的何翰已经为大家奉上了热茶,大家品着茶又聊起天来。陈悦心里感慨着,在胡工的厂里能这样喝茶,是他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反观自己,有个如此方便的小办公室,同事或朋友来找他时连口水都没得喝。他大受启发,觉得要向胡工学习,在小办公室里设一套简易茶具,这样赵容来看书时,或王志超、梁冬他们来聊天时可以让他们喝上一口热茶。

何翰喝了一会茶,看着已沉默了一会的陈悦,忽然才思泉涌、突发奇想,他抿嘴一笑:“你们有没有发现?原来教授都是长头发的。”

“何以见得?”胡工一头雾水,钟其和陈悦也如堕云里雾里、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

“你们没见过爱因斯坦、牛顿的相片?”何翰笑着提示。

胡工哈哈一笑:“何仔真是见地非凡!”

陈悦和钟其都连声称妙,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一天前钟其说的“如果爱因斯坦和牛顿是同班同学的话……”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真是虎父无犬子!何仔,令尊大人学问高深,你也独具慧眼。”陈悦微笑着称道,他已然觉得何翰很有趣,这是他除同学之外在校外认识的第一位非教师朋友。

何翰挠了挠头,笑着说:“胡工,我读书时总被老师批评,现在一被老师表扬真是很不习惯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有小钟、小陈加入,我们现在可算是人强马壮了。何仔以后就不用天天只是对着我一个人了,好,真是好。”胡工笑道,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说:“毛**给湖南第一师范学校附小题过一副对联:世界是我们的,做事要大家来。讲得好!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一定能做出一番我们的大事来的。”胡工的话令众人大受鼓舞。

茶喝得差不多了,胡工才跟他们一起商量烘槽项目的工作……

涉足社会不久的陈悦在胡工家见识了不少“第一次”,开始认识到了原来现实生活可以如此美好。陈悦毕业设计时参观过盛风空调厂,与他想像的、从电视和书本认知的工厂是一样的,看到了五通厂,陈悦才知道工厂也可以是袖珍的,还可以是没有专职人员的“无人工厂”,正所谓鹰鹞是鸟,蜂鸟也是鸟。短短半天的时间,陈悦大大开阔了眼界。

胡工的随和、彬彬有礼及待人接物的方式,也给陈悦留下了美好的印象。陈悦觉得以后和胡工、何翰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他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极度期待能尽快地开始胡工项目的编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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