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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湖之畔 9 三顾陈家

作者:陈跃0831 分类:玄幻魔法 更新时间:2024-10-25 21:48:49

9 三顾陈家

星期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风和日丽。

张茵换好了军装,从病房走到外科护士站时,罗美怡正坐在办公桌旁埋头填写早上的查房记录,另外两位女护士都站着各忙各的。“早上好!”这两位护士与张茵都熟了,一见到她来三人相互打了招呼。

“美怡,在忙呢?”张茵的双手趴在护士台上,精神很好,笑容满面。

“你美丽的大眼睛长来干什么吃的?”罗美怡头也没抬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写情书呢还是在工作?如果是写情书的话就不叫忙,那可是愉快的‘工作’。”张茵笑得更甜了。

“我都快结婚了,还用写那酸酸的玩意?”罗美怡抬起头来望着张茵,笑容灿烂。

张茵笑道:“知道你幸福了。不要老在我们面前晒你的幸福行不行?你让我们这些没人要、嫁不出去的人情何以堪啊。”

“不行,就是不行!”罗美怡满脸幸福地笑道,“我不刺激、刺激你,你到什么时候才肯把自己嫁出去啊?老在这碍事。”

张茵笑道:“得了。晒吧,你就继续晒吧。”两位站着的女护士也都笑了。

罗美怡“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首长,干嘛这么好来慰问我们工作在一线的白衣天使啊?”

张茵一本正经地说:“美怡,不开玩笑了。我今天好多了,想约你现在去陈迪家玩。”

罗美怡明白了张茵的来意,揶揄道:“哦——,原来你美丽的大眼睛是长来看陈悦的。”

张茵慧黠道:“别瞎说,人家一家人都是老师,人都挺好的,我只是喜欢去他家玩而已。你到底去不去?”

“说你的眼睛是长来看陈悦的,你又不认。你没看到我正在上班,我怎么跟你去啊?”罗美怡依然满脸笑容。

“我是估摸着你也差不多下班了,才来找你一起去的。”张茵觉得自己有点无辜。

“我的姑奶奶,姐我今天上早班,你自己去吧。你去过两次了,我猜你会认识路的,我去不去不重要,说不准陈悦更想你自个去呢。”罗美怡为自己把话题又绕到了陈悦身上而眉开眼笑。

两位女护士也听出道道来了,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脸已微红的张茵,偷偷地抿嘴笑着。

“好啦,我走了。”张茵向罗美怡嘟了嘟嘴,没说去还是不去陈家。作为好姐妹的罗美怡当然心领神会,举高右手向她挥了挥:“首长走好,祝你早日虏获你的战俘(谐音:丈夫),哈哈!”

———

粤语说书,广州方言俗称“讲古”。明朝末年,江苏泰州说书大师柳敬亭先生出任抗清将领左良玉将军的幕客,在随军南征时把说书艺术传来广东,此后,广州出现职业说书艺人,并尊柳先生为祖师。建国后,广州文化公园及一些文化宫、俱乐部多有开设固定说书台。由于说书被大众喜闻乐见,广州的电台历来设有说书栏目,除邀请说书艺人开讲外,也邀请著名话剧演员和新文艺工作者播讲古典和现代题材书目。

粤语说书若只是生硬地用广州话将作品读出来,则毫无粤语“盏鬼(意:有趣、过瘾)”的特色,因此说书艺人要用广州方言对作品进行再创作,把粤语丰富的音调、语气词、词汇、歇后语等恰当准确地融合到场景里。粤语说书在“大珠三角”深深地影响了陈悦及其前后几代人。

陈悦的家在解放北路周家巷。

《三家巷》是著名作家欧阳山先生的代表作,讲述的是,20世纪20年代初,广州三家巷住着互有姻亲关系的周、陈、何三户人家。由于社会地位和经历的演变,他们选择了两条不同的道路:一是周家三兄弟和区桃等加入罢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并为之献出青春和生命;二是陈文雄兄妹和何守仁等为了一己私利,与正义、与革命背道而驰。粤语说书《三家巷》在广东电台热播时,引发全城热议:三家巷在广州哪里?陈悦班上的同学也是争论激烈。陈悦戏说:“肯定是我们周家巷,周家巷原来一定是叫三家巷,因为周炳所以后来改名周家巷了。”有部分同学赞同陈悦的说法。

钟其笑道:“你有什么好自豪的?你姓陈,你们陈家是坏人。”

果然被陈悦蒙对了,后来据“六榕街百年历史街区研究会”考证:周家巷是《三家巷》的原型地。

广州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广州的城市中轴线,北起越秀山中山纪念碑,经中山纪念堂、市府、人民公园,及至海珠广场。2000多年来,尽管广州城不断扩张,但中心区域从未有大的变化,一直位于原来越秀区的范围内。在世界范围内,这种城变模式仅有罗马、亚历山大和广州三座城市。周家巷与中山纪念堂近在咫尺,位于旧越秀区的中心,地理位置优越。

陆军医院距离周家巷不足两公里,罗美怡说想到陈家做客时,陈迪教过她如何走近路。罗美怡带了张茵走过两次,张茵也会走了,她步行半个小时左右就来到了陈家。

张茵来到时,陈妈妈和陈迪一起去了买菜,只有陈悦一人在家。陈悦以为是母亲和姐姐回来,她们买菜也差不多该回家了,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懒庸地拉开大门。一见到是张茵时,陈悦心头一颤,这一次穿着军装的张茵,除了美丽秀气,又多了一分飒爽英姿。陈悦的心砰砰地跳得很快,脑袋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鬼使神差般地伸出双手拉住张茵的手。

“快快请进。”

被陈悦拉住了双手,张茵一时不知所措,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她没有将自己的双手从陈悦的手中抽出来,任凭他拉住,机械地跟着他进到客厅。

“茵茵,想喝点什么茶?”前两次见面时陈悦是叫张茵全名的,此时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他居然连称呼都改了,而且连张茵不适合喝茶的事也抛诸九霄云外。认识张茵后,陈悦在心里已喊了千百遍“茵茵”,此时是他的真情流露。

张茵在沙发上坐下来后,人也冷静了。“你应该叫我茵姐,我可大你两岁哦。”张茵娇嗔。

“我看起来比你大多了,两岁……”陈悦还没讲完,陈妈妈和陈迪买完菜满载而归了。“张茵来了!”陈迪拿着几袋食材先进了门,惊喜地叫道,也打断了陈悦的话。陈悦失魂到门都没关。

陈妈妈跟着也见到了张茵,慈母之爱涌上心头:“小张,你来得正好,我们买了很多菜,等会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阿姨!”张茵赶紧站了起来,“阿姨好!陈迪好!我又来打搅你们了。”

“哪里的话,我们小张是贵客,请都还请不来呢。”陈妈妈喜笑颜开。

陈妈妈发现陈悦还没给张茵拿杯水,看着他说:“你小子真是怠慢小张了,还不赶紧去倒杯水。”

“对,对,好,好!”终于从晕晕乎乎、意乱情迷状态恢复正常的陈悦边答应边走向厨房。

陈妈妈从她专用的一个买菜布袋中拿出了一包葡萄干和一袋苹果,“小张,你先吃点葡萄干,等会让陈悦给你削苹果。你慢慢坐,我先去煮饭。”

“阿姨,我帮您的手吧。”张茵甜甜地说道。

“不用的,你坐在这喝茶吃东西就行了,等会试试我的手艺。”陈妈妈笑容满面。老广州不管是喝开水还是喝茶,一律叫喝茶,陈妈妈来广州已经七、八年,受邻居和同事的影响,早已习惯了这种说法。

“张茵,你不用客气,有我帮手就足够了。”陈迪将手上的东西放进厨房后走了出来。

张茵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笑着说:“我横草不拿,竖草不拈,都成寄生虫了。”陈妈妈第二次见张茵时已对她喜欢看书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此时出自张茵之口的一个并不常用的成语,对陈妈妈而言可谓正中下怀,她欣喜地笑道:“小张第一次到我们吃饭,不必客气!”

陈悦拿着冲好茶的茶壶茶杯从厨房出来,很幸福地笑道:“我更是寄生虫。”

给张茵斟上茶后,陈悦一拍脑袋,愧疚地说道:“我又忘记了,你不能喝茶。而且刚才我妈妈还吩咐我倒开水的,一进厨房我就忘光了。我去给你换杯开水。”陈悦伸手去拿茶杯。

张茵拉住了陈悦的手,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而神不守舍的,笑着说:“陈悦,没关系的,我先喝一点茶,等会再换。”

陈悦点点头:“那好,我去拿刀给你削苹果。”

陈悦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他削苹果的动作很笨拙,逆时针一块皮一块皮地削,好不容易才削了三分之一的果皮。陈悦削苹果时,张茵一直盯着水果刀看。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说:“让我来吧,这哪是知识分子干的活。”说完伸出了双手。

陈悦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将苹果和刀递给张茵,笑道:“我也是劳苦大众。”

张茵温柔地说道:“还是我来吧。”说完从陈悦手上将苹果拿了过来,陈悦只好将水果刀递给了张茵:“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张茵接过刀后,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压住苹果蒂和底,然后顺时针地匀速削皮,削出来的皮一直没断,直到削完。

张茵削苹果的娴熟,陈悦看得有点出神。当然,此时不管张茵在做任何事情,他都会看得入神的。

张茵莞尔一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悦:“男子汉先吃!我再给阿姨、陈迪和我削。”

“茵茵,谢谢你!我等你们一起吃。”陈悦笑道,将苹果放在自己那杯茶的玻璃杯口上,站了起来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很快,他拿了三本书出来,每本都是崭新的,是学校图书馆刚入库不久的新书。

“茵茵,给你的。”陈悦将书放在了张茵旁的茶几上。

张茵先是一怔,转瞬睁大了双眼,嘴角扬起了甜蜜的微笑:“好啊!陈悦,谢谢你。”

“不客气。”

张茵柔柔一笑:“你上次借我的两本,我还没看完呢,这么快又给我借了。”

陈悦笑道:“没关系的,你慢慢看。见到有好书所以又借了,希望你喜欢。”

张茵“嗯”一声并点点头,继续削着苹果。

陈妈妈和陈迪因为忙两人分了一个苹果。陈悦和张茵吃苹果、喝茶、聊天,两人才短短几天没见,却像久别重逢的情侣,有说不完的话……

开饭了。餐桌上已摆放了冒着热气的四菜一汤,有:清蒸鲩鱼、海蜇皮炒大豆芽、咕噜肉、虾酱炒通菜和草鱼尾冬瓜豆腐汤,空气中弥漫着鱼香和肉香,诱人垂涎。菜肴虽算不上丰美,也非食前方丈,陈妈妈却是穷尽了几乎两天的食材,大有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态势。餐桌上的四个碗都盛了半碗汤,广东人的习惯是饭前先喝汤。

大家就座后,陈妈妈看着端坐在餐桌前的张茵心里甜滋滋的,开始给她解说:“小张,我家乡啊,饭和汤都算做一个菜,我觉得饭是一道特殊的菜,所以今天算是有六样菜,六六大顺,好兆头!”

张茵微笑道:“阿姨,您做太多菜了。”

“多乎哉,不多也。”陈妈妈开心地笑了,“其实菜不多的。我们美丽的小张是‘最可爱的人’,所以我怎能不箪食壶浆呢?箪食壶浆,这个成语陈迪姐弟不一定懂,大意是我们百姓用壶盛着酒水来欢迎我们爱戴的军人。”其实这个成语张茵也是第一次听。

作家魏巍先生从朝鲜战场归来后创作了报告《谁是最可爱的人》,于1951年4月11日在《人民日报》头版刊登,后入选中学语文课本。从此之后,解放军广泛地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最可爱的人”,影响了数代中国人。

张茵赞道:“阿姨真是博学!”

“小张过奖了!我才疏学浅。”

陈悦笑言:“我妈妈有时会‘嚣张’一点,说自己略通文墨。”

“阿姨真是太谦虚了。”

陈妈妈笑了笑,指着清蒸鲩鱼说这是陈迪最喜欢的;指着海蜇皮炒大豆芽说这是陈悦最喜欢的;指着咕噜肉说这是陈悦的爸爸最喜欢的,讲到这陈妈妈的脸上糅杂着一丝幸福和伤感,一种对陈父恋恋不舍又顾影自怜的复杂情感。最后陈妈妈又指着通菜说这是全世界人民都喜欢的,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

张茵被陈妈妈感动了,说:“阿姨,您太伟大了,没有给自己做一个喜欢的菜。”

陈妈妈幸福地笑道:“不伟大,他们喜欢的菜我都喜欢。”张茵看着陈妈妈,深情地点点头。

陈妈妈突然意识到鱼汤还没介绍,她立刻指着汤说:“还有这个,它是我们广东人都喜欢的。”大家又被逗乐了。

张茵举起双掌轻轻地拍了几下:“阿姨,您真是太棒了!”

陈悦正是见了食物就会感到饿的年龄,已迫不急待了,他的口水从舌尖一个劲地往外涌,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液,笑道:“妈妈,您介绍完了吗?”

“就你猴急。”陈妈妈笑道。张茵到家里来吃饭,陈妈妈心里高兴,话多了起来:“从人的平均寿命来算,人的一生8万顿饭都不到。我们这一两代人都是经历过‘瓜菜代’的,在积贫积弱的经济困难时期经常食不果腹,有太多顿饭是没有质量的了。现在一片升平,民丰物阜,我们现在的生活和以前相比,虽然够不上翻天覆地,但也日新月异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的每一餐饭都不能敷衍了事,我们都要认真以待,吃出好滋味。我们要在一饭一蔬中找到人生的乐趣,在人间烟火里感受生活的诗意。”

1958年之后,人们在公共食堂“吃饭不要钱”的做法造成粮食极度短缺,上面采取了一个应急措施:以瓜果蔬菜代替粮食,以副食代替主食。比如以产量高的红薯、胡萝卜、白萝卜代替粮食做主食,有的地方甚至将玉米杆磨碎当主食。这种做法称作“瓜菜代”,又叫“以副代主”,成为1959年以后流行的一个口号。

这段话陈悦姐弟已听母亲讲过多次了,了无新意。然而,陈妈妈此时主要是对张茵讲的。张茵称赞道:“阿姨,您说得太对了!”

陈妈妈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越来越滋润和舒心,我们鸡鸭鱼肉吃多了也会腻,就会自然追求新的‘瓜菜代’。或许到了那时,我们就能体会到《史记》里‘藜藿之美’的说法,藿是嫩豆叶,藜和藿并称贱菜、野菜,是古代最贫穷人家吃的蔬食。”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陈悦直咽口水,说:“我还是期待天天大鱼大肉。读《水浒传》,看到大碗喝酒时我没什么反应,但看到大块吃肉时每次我都直流口水。”大家都笑了。

陈妈妈意犹未尽:“小张,我们以前在湛江做菜总是偏咸的,来了广州之后才知道广州人食不厌精,做菜讲究的是五味调和、不咸不淡,所以我们现在也向广州人学习。”

张茵说:“阿姨,我们年长的护士和老医生,在饭堂里也经常提醒我们不要吃得太咸、太辣。”

陈妈妈笑着点点头,陈迪笑道:“这是你们在医院工作的优点。”

陈妈妈突然意识自己言多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的主角是小张,我滔滔不绝地抢了小张的风头,罪过、罪过!”

张茵腼腆地说:“阿姨,您言重了!我很喜欢听您说话的,学到了很多知识。”

陈悦笑道:“我妈妈说的,大部分学文的人都喜欢侃侃而谈的,我们广东人叫‘口水多过茶’。”

众人皆笑。

“好!大家动筷。先喝汤,胃不伤。”陈妈妈俨然一位战场的指挥官。她又用广州话补充道:“辛苦搵(粤语:挣)来自在吃。来!我们慢慢享用。”广州话把“工作”叫做“搵食”,或者“搵两餐”。这句话陈妈妈之所以用广州话来讲,是因为一瞬间她很难找到恰当的普通话句子来表达,她旋即又改用普通话:“小张,这句话你能听懂吗?”

张茵笑道:“阿姨,这句话我听过,听得懂,但不会讲。”她听广州话基本上没问题,在陈家她还讲过几句常用的广州话,陈家三人都赞不绝口:很标准、很地道,并鼓励她多讲。

大家开怀而笑,继而捉勺端碗。

须臾,陈妈妈既客气又关心地问道:“小张,饭前喝汤你习惯吗?不习惯的话,我这就给你‘装’饭。”陈妈妈讲了一句典型的广州人普通话。

张茵笑着说:“谢谢阿姨!没关系的,我是第一次在广东人家里吃饭,我想试试你们的方式。”

“好,这就好。”陈妈妈笑道。

大家品尝完鲜美的鱼汤后又都拿起了筷子,开始品尝陈妈妈炮制的美食。每尝一个菜张茵都称赞陈妈妈好手艺,陈妈妈开心领情也不断招呼她多吃。这样的午餐是全家人的幸福时光,陈妈妈的内心期待这种温情平实的幸福能够持续到永远。

张茵的座位对着窗口,与陈妈妈正对着。窗外和煦的阳光,透过巷子里的一棵大榕树稠密树叶的罅隙洒落下来,柔和温暖不刺眼,陈妈妈能够很清楚地看着张茵。陈妈妈用不锈钢勺子拆了一块鲩鱼肉递给张茵时,突然眉头不让人觉察地蹙了一下,口中爆发出“啊——”的一声,幸好她及时控制住自己的音调。陈妈妈反应敏捷,边用勺子将鱼肉放进张茵的碗里边说:“啊——,大家都多吃鱼,鱼有营养,容易消化。”

陈妈妈反常的举动,专注于美食中的三个年轻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饭后,陈迪收拾餐具到厨房洗刷,陈妈妈、陈悦和张茵坐在客厅喝茶。喝茶聊天时,陈悦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张茵美丽的脸上,张茵感受到了、也尽情地享受着这种被爱的感觉,任由这种幸福变成甜蜜的漩涡将自己围绕在里面,以至于陈妈妈盯着她看了几分钟,都没有让张茵觉得反常。

从困难时期很不容易走过来的陈妈妈,奉行“民以食为天”的天条,她在餐桌上只谈美食和令人开心的趣闻。品茶时,陈妈妈才从她长辈的角度和张茵聊起了她的家庭情况,知道了张茵的父母在湖南邵阳,她是独生子女,只身一人在广州。陈妈妈感慨一个女孩子离开家人独自在外的不容易,心中又不禁泛起了对张茵的母爱。

心思缜密的陈妈妈从陈悦对张茵称呼的改变,以及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看出了端倪,她也感受到了张茵对陈家、尤其是对陈悦的爱。此刻陈妈妈心情复杂,观望不前了,和前两次张茵到陈家不同的是,陈妈妈这一次并没有巧妙地赞美自己儿子一番。已经沉浸在幸福之中的陈悦和张茵,完全没有发觉陈妈妈的细微异常。

临走时,张茵主动地拉住陈妈妈的手:“阿姨,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我现在还饱到几乎走不动了。”

陈妈妈若有所思,依然保持着笑容:“小张,那你以后多来吃饭。”

张茵幸福地点了点头:“阿姨,下次让我来做一次饭吧,您也试试我做的菜。”

张茵一离开,陈妈妈迫不急待地对陈悦姐弟说:“你们有没有看到张茵的阴阳脸啊?”

陈迪并不惊讶,淡然地说道:“看到了,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就已经看到了,一点都不明显,不影响她的美丽啊。”

陈悦思忖了一下笑着说:“妈妈,您不说我都没有太注意,现在想想好像是啊。不过,姐姐说得对,一点都不明显。我反而觉得很特别啊,简直是神来之笔!这样的人真是可遇不可求啊,我喜欢,而且是非常喜欢!”

陈迪又说:“我也觉得这是陈悦的造化,这样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陈妈妈满怀心事地说:“张茵是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她一个人在广州,我对她是怜爱有加的。可是……”

陈悦打断母亲的话,轻松地笑道:“妈妈,那不就行啦。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们全家人,这是最美好的结果啊。”

张茵不寻常的面相已引发陈妈妈惴惴不安,她担忧的是对陈悦的影响,护犊之情油然而生。她痛苦地道出顾虑:“虽然以前没听六爹讲过这种例子,但尅夫尅妻的事你们小时候也没少听他讲啊。”六爹是陈悦父亲的一位好朋友,会看八字算命,陈悦小时候,他经常到陈家作客。六爹不仅给陈家的人算命,还给陈家的一些亲朋戚友算,甚至以个别领导人的命理八字来展现他的才能,当然这几位领导人的出生年月日是公开的信息,领导人的出生时辰他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他们的光辉人生推导出来的。陈妈妈一直对子平六壬、风水堪舆之类的东西并不太在意的,在物资匮乏思想贫瘠的年代,风气很紧、也很闭塞,整个社会的生活方式极度单调,她只是把听六爹算命作为一种“娱乐”,此时触及到心爱儿子的切身问题,她不禁又想起了曾经的所闻。

陈悦不屑地说:“爸爸病的时候,六爹也说爸爸没事的。他这样您还相信他?”

陈妈妈幽幽地说道:“你爸爸的事他是不敢讲,他只能这样安慰你爸爸,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他的好意。”

陈迪笑着说:“妈妈,您太迷信了。从小我就不太喜欢六爹,我只是当时不敢说而已。您曾经教过我们一首诗: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所以,我们不妨做个辩证的唯物主义者,试问唯物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陈妈妈和陈悦都被陈迪乱改苏大学士的诗逗笑了。

陈妈妈心中的担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以前听别人讲过,人的手或者腿有毛病的话容易衰老,何况她又比你大……”

陈悦笑着说:“爸爸被打成右派和身体差的时候,您不是也对他不离不弃吗?妈妈,您从风雨中一路走来,在磨难中坚守本心,我会向您学习的。”为了打动母亲,他有意说得文绉绉的。

陈妈妈知道陈悦并没有理解她的深层意思,但这要怎么跟他讲呢?“唉——”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声,暂时作罢,以后再从长计议吧。须臾,她又喃喃自语:“我要回去请教一下吕老师她们……”

陈悦工作一年带给了母亲安宁,她本已千帆过尽,苦去甘来,然而这种高枕自在被打破了,沉浸在爱情幸福中的他无意中使到母亲“人到中年有事忧”了。

———

陈妈妈的办公室是一间普通教室改做办公用途的,二十几位教师在一起办公,各人只能占用很小的一块地方,每位教师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个小木柜。

陈妈妈有几个同事为人直白,经常在办公室里谈论家长里短、妇姑勃谿,而她不喜欢将家里的问题搬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说,即使被同事问到,除非是好事否则她也是避而不谈的。陈妈妈虽然惦记着张茵的事,不过她不会在办公室里公开请教大家。

午饭时间,在小饭堂里陈妈妈叫住了比较要好的吕老师一起吃饭。找吕老师是因为她的丈夫是供销员,陈妈妈觉得吕老师的丈夫走南闯北的见识广,吕老师偶尔也在大家面前以此自诩。

陈妈妈并没有说是儿子的女朋友,只是说一位朋友,她觉得这样讲并没有骗人,因为张茵也是她的朋友。吕老师爽快地答应晚上回家问问丈夫,明天答复她。吕老师又说这种情况她是第一次听说,以前闻所未闻,她自己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她凭借对陈妈妈的了解也猜到了大概,又笑道你也太封建了吧?陈妈妈心想要不是自己儿子的事,自己也不封建迷信。

第二天一上班,吕老师就神秘兮兮地把陈妈妈拉到办公室外的走廊,告诉陈妈妈她老公说这样非常不好,尅夫。吕老师强调,她老公只是这样讲而已,并没有任何论据的,让陈妈妈不要太当真。然而陈妈妈听了之后心揪紧了,不淡定了。

还没上课,陈妈妈又赶紧到总务找和自己比较要好的何老师。何老师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男教师之一,他也教语文,但主要工作是总务。何老师说好像是在什么书上看过,是不太好,不过怎样不好和在什么书上看的不记得了,想到了再告诉陈妈妈。

有两位同事如出一辙的**,陈妈妈心里沉重了起来,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已基本坐实,认定了张茵的阴阳脸对陈悦是不好的。

下班后,一般都是陈妈妈或陈迪先回到家,因为她们都肩负着烹饪晚餐的重任,而且是力求全家人吃出美味、“不能敷衍了事”的主餐。陈悦一回到家就只是享受清福,不需要急着往家里赶,他总是快有饭吃时才悠然到家。下班后他有时还陪赵容在实验室看书,有时和同事打乒乓球,总之有事没事磨够了时间才回家。

放学后回到家,陈妈妈脸色凝重,马上将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陈迪,并叮嘱她先不要告诉陈悦,她还欠缺有力论据和还没有想好万全之策。

陈迪依然乐观地看待这个问题:“妈妈,张茵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而且她是一位护士,白衣天使,懂医学,爱干净,会照顾人,她还说要让我们尝尝她的手艺,我觉得她煮饭做菜一定也很不错。这样的女孩,真是‘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妈妈,现在社会上不是说男生心目中的理想伴侣,一是教师,二是医生、护士吗?”

陈妈妈惶惶不安,但却想得更加清楚了:和儿女相比,世界上什么事情都要退到其次。她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们已失去了你爸爸,我不能再失去你弟弟。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承欢膝下?东坡先生因为‘我被聪明误一生’,所以他但求儿女‘无灾无难到公卿’,而我只求你们姐弟无灾无难啊!”她怕陈迪不能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又强调:“我从来都没有大的理想和野心,我不求你们姐弟俩富贵发达,只求你们平平安安和健康快乐,你们就是我的全世界啊!难道这点你一直以来都没看出来吗?”

陈迪平静地说:“妈妈,我们都知道您爱我们、疼我们,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叫缘份,缘份的东西我们谁又能抗拒?”

陈妈妈虽然神情忧伤,却是意志坚定:“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为了你弟弟的平安,我不得不抗拒啊。”经历过十年内乱苦难、陪伴陈父走过差不多20年右派岁月、又承受着与陈父阴阳相隔切肤之痛的陈妈妈,此时似乎已顾不得其他了。

陈迪问道:“妈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乐观地看待这个问题?张茵这么多的优点或许已抵消她阴阳脸的缺点。”

陈妈妈无可奈何、声音微弱地说道:“六爹讲的事情你也听得多了,尅夫这种事是可以抵消或者化解的吗?我也多么希望能够啊!”

陈迪说:“妈妈,但是自古被强拆的都是悲剧啊,例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焦仲卿与刘兰芝、还有罗密欧与朱丽叶。”面对痛苦的母亲,她将“封建家长制”、“封建礼教”和“牺牲品”等词吞了下去,没说出口。

陈迪的话让陈妈妈陷入了深思,她知道自己也是个明达事理之人,虽然一时无措但她决定要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尽可能地将对张茵和陈悦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母亲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容易’两字”这两句话不假,为人父母,永远没有操得完的心。慈禧太后作的一首献给母亲的诗,道出了全天下父母对子女像春晖普泽的慈爱之心:

世间爹妈情最真,

泪血溶入儿女身,

殚竭心力终为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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